第54章 五十貫錢
“這……這怎麽可能呢?文博就是在等蘇公子和趙使君的……文博看窗外大雨不停,甚至擔心二位啊……”
張文博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不經意間朝門外看了一眼,這引起了蘇千巡的注意。
他一定是在等其他人!
這大雨如注的夜晚,他能等誰?
糜杭?
蘇千巡腦子裏首先蹦出了這個名字。
大雨是最好的遮擋。
糜杭來去都不會留下腳印。
蘇千巡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說是在宵禁之後張文博等待糜杭還說得過去。
可現在還沒有到宵禁,張文博嘴裏說著“等你半個多時辰了”顯然兩個人約定見麵是在半個時辰之前。
糜杭還不敢大著膽子,在未宵禁時進入到莊園的中心地帶。
今晚蘇千巡看到莊園裏已經增加了巡邏的莊客,在這麽危險的地方,糜杭是不可能出現的。
那張文博在等的是誰?
蘇千巡大腦飛速旋轉,將莊園裏重要人物都過了一遍,卻不敢肯定,表麵客氣地說道:“打擾張管事休息,我和國泰叔是在搜查張管事房間的。”
“搜搜搜……盡管搜……蘇公子,趙使君,請……”
張文博點頭哈腰地說道。
他的房間陳列中規中矩,蘇千巡抬眼就能看出來張文博將房間重新收拾過,在這裏根本搜不到有價值的東西。
“這個能打開嗎?”
趙國泰看著地上放著的一口鐵皮箱子問道。
“能能能,我來幫趙使君打開……”張文博說著將鐵皮箱子熟練地打開,比了一個請的動作,說道,“隨便搜,翻亂了也沒事,我自己再收拾,主要是配合蘇公子和趙使君的搜查情況,也好證明文博的清白……”
蘇千巡在張文博開鐵皮箱子的俯身間,隱約看到他墨綠袍子的懷兜處敞了一顆扣,敏銳的神經察覺到懷兜裏似乎會有一些線索。
隻是糜源正賦予他搜查莊園的權力,並沒有賦予他對莊園管事的搜身權力。
蘇千巡叫了一聲:“張管事。”
“唉,在呢在呢……”
張文博緊走幾步過來,衝著蘇千巡貓著腰,笑道:“搜查的活就交給趙使君,蘇公子您坐您的,文博這有上好的洞庭碧螺春,那可是當年文博在洛陽茶肆裏當茶博士時順出……哦,不是,是當時掌櫃賞的那麽一點,文博一直沒舍得喝,就等著遇到貴人……”
蘇千巡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麵帶微笑地說道:“張管事,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能搜嗎?”
“啊?”張文博一愣,陪笑道,“那是肯定啊,文博適才說了,您就是把文博的房間掀個底朝天都沒問題,文博自己會收拾……”
“張管事,搜身也可以嗎?”
蘇千巡笑著注視著張文博。
張文博臉色驟變,下意識地用手捂了下胸口的懷兜,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小步,咽了口唾沫,震驚地看著蘇千巡,緩了好幾下才說道:“蘇……蘇公子,老爺說可以搜查我們的房間,沒有說允許搜身啊……”
“公子,您看這是什麽?”
一旁的趙國泰從陳列架頂端摘下來一隻精致的玳瑁脂粉盒。
蘇千巡暫時舍了張文博,走過來接過脂粉盒,看到盒子底部鐫刻著一行小字:
長安平康坊南曲。
蘇千巡從未逛過煙花柳巷,可花柳之地的名字還是聽過的。
趙國泰卻一眼認出這平康坊是長安城最著名的三家妓院之一,哂笑著說道:“行啊張管事,玩得挺高端啊。”
“哦……這……這是當年大公子……那個凶手糜杭帶文博去的……文博就是個仆從,主子讓一起去,文博怎敢違背……當時大公子夜宿在平康坊南曲,文博一直守在門口,充當守夜小廝……”
“不對啊,你下午時候還跟我家公子說,糜杭請你去了洛陽最出名的妓院一度春宵,並且還送了你三十兩銀子作為預謝,不可能請你守門口聽春叫吧?你怎麽嘴裏沒有實話啊?”
趙國泰用力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壺茶杯差點跳起來。
“趙使君息怒……息怒……”
張文博嚇得魂不附體,差點就跪了下來,趕忙解釋道:“是這樣的……這個……這個脂粉盒是早年間文博跟……跟那個殺人凶手一起去的,至於他請文博去一度春宵,那是另一次,另一次……”
“哦,原來是這樣啊……”
趙國泰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國泰叔……”蘇千巡盯著張文博墨綠長袍的懷兜,說道,“張管事兜裏還有東西,麻煩他掏出來看看,要客氣一些。”
“是。”
趙國泰答應一聲,如同惡熊逼迫小雞仔一般將張文博逼到了角落,說道:“你是想體麵自己掏出來,還是我幫你體麵,幫你掏出來?”
“我……我……我,”張文博看到趙國泰巨大陰影籠罩著他,頓時心驚肉跳,說話都結巴了,勉強說道,“我……我自己……自己……掏……”
說罷顫顫巍巍從懷兜裏掏出一個揉成球的紙團,遞給了趙國泰。
趙國泰蔑視地看了張文博一眼,恭敬地將紙團交給了蘇千巡,後者打開,褶皺的紙上寫著一張欠條:
張文博所欠糜杭五十七貫錢,限期三月十五歸還。
下麵是張文博的簽名和手印。
“噗通~”
張文博繞過趙國泰巨大身影,跪在了蘇千巡側邊,汗如雨下,說道:“蘇公子,文博……文博絕不是有意隱瞞此事……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
趙國泰冷冷地問道。
“隻是文博擔心蘇公子懷疑文博就是那個內應,文博對天發誓,文博如果是殺人凶手糜杭的內應,天打五雷轟,萬世不得好死!”
張文博舉掌起誓,神色極其真誠。
蘇千巡看著張文博,心中忖思:明日即是十五,正是張文博要還糜杭錢的時候……
會不會是糜杭一直在逼迫張文博做前者的內應?
還是另有隱情?
“你為什麽會欠他這麽多錢?”
蘇千巡平靜地問道。
“回蘇公子,說起來文博就悔恨不已,今年年初時,這個畜生糜杭請文博飲酒,先是痛陳自己這些年來的惡行,頗有改過自新,浪子回頭的樣子,當時文博也頗感意外。
後來他說跟老爺要來了兩千兩銀子和一百畝田地,準備在迷失莊園往北十五裏的地方興建新的糜家莊園,想邀請文博過去當管家,文博當時以為那糜杭迷途知返,自己又可以當上管家,施展才華,自然是高興得很,就陪他多飲了幾杯……”
說到這裏張文博慘笑起來,從跪的姿勢變成了癱向一邊,繼續說道,“他當時拿出兩張字條,說是先讓文博領三個月的月俸,文博當時醉眼朦朧根本沒有看清字條上寫的什麽,於是就簽字畫押,他自留一份,文博自留一份,誰知醒來後竟然是一張欠條……”
“他寫的欠條,為什麽限期是三月十五日?這有什麽說法?”
蘇千巡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盯著張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