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命裏冤家
蘇千巡自然知道二夫人糜周氏說的正是迷失莊園的主人糜源正。
“二夫人,按時間推斷,當時糜員外應該已經娶妻了吧?”
“嗬,是的。誰知道我當時怎麽鬼迷心竅就看上了他……”二夫人糜周氏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一切皆是命運使然,當時我正是二九年華,有一天,洛陽縣令尹夫有領著一位從容穩重的年輕人來我家做客,他與家父閑談間甚是投機。一來二去,家父就覺得此人深得他的心意,自然也命家裏的仆人去打聽這個人的來曆:
糜源正,時年二十五歲,洛陽城京畿東郊迷失莊園的莊園主人,博學的儒生,慷慨的居士,虔誠的佛教徒,少年時就成為了洛陽城內外有名的儒釋道三修的神童。
自他執掌糜家家業後,時常減免莊園佃戶的租金,逢年過節時,又開設粥廠施舍貧民流乞,到了大災大荒之年,又會開倉放糧,周濟百姓。深得洛陽周邊底層人民的愛戴,慢慢的成了洛陽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我當時也慢慢認可此人,但唯一有一點讓我意難平的,就是他二十歲的時候已經娶了洛陽城史記金行史掌櫃的千金為妻,如果我真的要嫁給他,就隻能做妾。對於一個誌在嫁入巨富官宦,甚至公侯之家為妻的女人來說,這一點很難讓人接受。
這個叫糜源正的年輕人時長來我家做客,家父偶爾也讓我出來奉茶,這樣一來二去我們兩個人暗結情愫。家父也算開明,征求了我的意見,我當時已經被他灌了迷魂湯,就答應做了他的。
嫁入了迷失莊園,做了糜源正的二夫人,第二年為他生下了參兒。”
二夫人神色哀傷。
糜參站在身後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以示安慰。
二夫人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應。
蘇千巡忖思片刻,問道:“既然令弟周管事一直在安國寺出家,怎麽又到了莊園上當管事?”
“那是一次我回娘家省親,聽家父和一位交情頗深的土夫子聊天,說起那個‘三眼半仙’,本來他每次下地前,都會為自己卜一卦,以決定當天是否下地。前些日子,他給自己卜完卦,結果下地時堵死在了裏麵。
家父得知此事後大罵他是個騙子,決定把弟弟守忠接回身邊來。可那個土夫子又說,當時‘三眼半仙’因為貪酒,錯過了時辰,所以才釀成悲劇,並不是卦象不準所致。家父愛子心切,不想再聽什麽鬼話,我是嫁給了一位有名的大地主,可卻是個妾,這和‘三眼半仙’的卦象也不相符。
家父去接弟弟守忠的時候,安國寺當時正準備迎接還是皇後的武後的慶典,暫時不能放人,家父隻好暫且作罷。一直等了半年多才把弟弟守忠接回了家,而後大病一場,恰巧安國寺的主持得知此事後,給了他一粒續命丸,才得以痊愈。
守忠在家父的**下學習賬目管理,一直到了他二十歲成年,始終相安無事。
他早年投身佛門,一方麵和糜源正這個佛教徒興趣相投,互相引為知己,另一方麵他實在過不慣洛陽城熙熙攘攘,繁華熱鬧的生活,於是糜源正就讓守忠來迷失莊園做了個管事。莊園裏安靜祥和,又臨自然之氣,他自然樂得其所。
隨著冷素年邁,守忠管理莊園的能力凸顯,莊園蒸蒸日上,隱隱有成為未來莊園管家的姿態。”
蘇千巡微微頷首,說道:“原來如此……想必當時莊園正是最好的時候。”
二夫人糜周氏說道:“蘇公子所言極是,當時莊園人丁興旺,主仆們上下一心,銀庫如同窪地,銀子如同流水一般湧入。
大夫人糜史氏為人端莊正直,賢良淑德,和我親如姐妹,無話不談……
哎,隻可惜她的兒子糜杭天生就是個壞種,這個敗家的紈絝浪**子,對糜源正,對大夫人從不尊重,不通人倫綱常。
對我,對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參兒,更是厭惡和不屑。
後來大夫人病逝,我被糜源正扶上了正妻的位置,這個糜杭就更加放肆叛逆,整日裏花天酒地,賭博嫖娼,糜源正近些年身體大不如前,也管不住糜杭。
今年三月初,糜源正和糜杭父子間的爭吵次數不但變得密集,而且比以往吵得更凶,吵架的原因自然是糜杭揮霍錢財的數目不斷變大,這已經威脅到了莊園的正常經營,糜源正被氣得一病不起。
連糜源正都管不住糜杭,莊園裏的人對糜杭更是唯恐避之而不及,這當然也包括我,我弟弟守忠,還有參兒。
還好糜杭不在中心庭院裏和我們一起住,蘇公子,冷素給你和趙使君打掃出的兩個房間原來就是糜杭的……”
蘇千巡點頭道:“昨天冷總管已經跟我說了,我這間是糜杭以前的臥房,國泰叔那間原是糜杭的客廳,是一個房間給界成了兩個。”
“正是,自從大夫人病逝之後,糜杭他自己在中心庭院後麵的一個院子單獨住,”二夫人糜周氏說道,“不過糜杭經常不在莊園,不是去長安,就是去洛陽,吃喝嫖賭,樣樣不落,每次回來都要找糜源正要錢,因為糜杭是大夫人嫡出的長子,糜源正雖然心中有怨言,但最後也都替他買單。
這些年被糜杭揮霍出去的錢帛,僅就我知道的,換算下來少說也得有七八千兩銀子了,這對偌大的莊園來說,雖然不至於傷了根基,可如果任由他這麽毫無節製地浪擲下去,莊園早晚有崩潰的一天。
”
糜源正和冷素兩個人隨著年紀的增大,故意把莊園的部分財政大權分給弟弟周守忠管理,就是為了減少糜杭帶給他自己的麻煩,我這弟弟是那種一是一二是二,眼裏揉不進沙子的主,當糜杭開始找我弟弟索要錢財的時候,我弟弟不能完全滿足他,他們之間的矛盾自然也不會少,這多多少少也會讓我感到頭疼。
而且這兩年田裏收成不太好,糜源正又堅持不給佃戶們漲田租,有時候莊園門口流民乞丐一多,還要時不時地開設粥廠,莊園裏到了這種窘境,就算我弟弟當上了莊園管家,隻要糜杭在一天,莊園的財務狀況就不可能好轉……”
蘇千巡聞言,心中忖思:這也許就是糜杭和周守忠之間的矛盾所在,要不說糜源正是條老狐狸呢,自己將自己和兒子的矛盾轉移到了自己兒子和管事身上……
不僅如此,二夫人糜周氏沒有說到的,她成了莊園女主人,那糜參在名義上就從庶出變成了嫡出,和糜杭是同樣身份了。
而且糜杭失去了母親,在莊園裏失去了屏障,反觀糜參,不但母親坐穩正妻位置,舅舅以後也要成為莊園管家,作為長子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況且不能隻從二夫人糜周氏的隻言片語中就判定糜杭是“天生壞種”。
“二夫人,令尊在洛陽是如何破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