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精神支柱

蘇千巡望著三夫人糜張氏,他現在的思緒稍稍被情緒左右,需要稍微停一停,讓自己恢複冷靜。

糜張氏的血腳印真相應該是:冷素查到糜張氏已經在案發當天中午將《大雲經》歸還,她晚上再去偷出來,不小心留下了血腳印,現在莊園上上下下都在為糜杭殺人事件緊張,誰還會去查藏經閣丟了什麽經書,等到糜杭被抓住後,莊園恢複往日生活軌跡,有人接管藏經閣時,就算發現了《大雲經》的丟失,也不可能懷疑到糜張氏的頭上……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糜張氏再次從“內應”的嫌疑人名單中劃去。

“案發之後你是怎麽進去藏經閣的?”

三夫人淡淡地回答道:“自從藏經閣裏發生命案的那個晚上到現在,就沒有再鎖過門。”

蘇千巡如釋重負一般,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糜張氏給出了最為合理的解釋……

“蘇公子,如果你想告訴老爺就說吧……這本書價值連城,小女子確實很喜歡……就算這次小女子的計劃敗露了,小女子也不後悔自己那天的冒險……武後一直都是小女子的精神支柱……”糜張氏神情哀傷,將《大雲經》推到了蘇千巡麵前,語氣中充滿仰慕地說道,“你真的是一位神探……小女子敬佩至極……”

蘇千巡思考片刻,說道:“我知道你很崇拜武後,喜歡這本《大雲經》,現在莊園裏以抓住糜杭為重,這本書我暫且替糜員外存放在你這裏,等以後再找你要回,到時候我會幫你說情。”

說罷將《大雲經》推了回去。

糜張氏含羞地低下了頭,小聲說道:“謝謝……”

客廳了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兩個人就這麽對坐著飲茶,偶爾目光相觸,又會不好意思地笑著分開。

適才緊張的氛圍已經煙消雲散,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氣息。

此時無聲勝有聲。

“對了……蘇公子,你來不會是憑空談話那麽簡單吧?你如果想檢查小女子這裏的客廳和臥房,小女子可以帶你參觀。”

說到“臥房”兩個字的時候,糜張氏遞給了蘇千巡一個值得玩味的眼神。

她還不等蘇千巡答應就站起身,走到客廳中央,繼續說道,“這裏你可以隨便翻看……”

說罷走到牡丹圖案的絹簾旁,仿佛在等蘇千巡檢查完客廳後,領著後者往自己臥房去。

蘇千巡心中忖思,糜張氏的房間檢查得越仔細,就越可以排除她的內應嫌疑,於是也不客氣,先是掃視了一圈客廳。

地上鋪著一塊圓形波斯地毯,家具全是紅酸枝木,除了兩張坐榻一張矮桌,牆壁上掛著山水花鳥絲綢掛毯,一麵陳列架上擺放著精致的瓷器玉瓶,門口的小桌子上擺著一支巨大的銀製燭台架。

客廳裏沒什麽特別值得在意的地方。

蘇千巡來到糜張氏麵前,後者微笑著將牡丹圖案的絹簾撩起,示意請前者進去。

“打擾了。”

蘇千巡迎麵看到是臥房衝著絹簾的三扇屏風,每扇屏風上的畫作都是一個單獨的故事,看第一個時他並沒有猜到畫中的皇室貴婦和四名老者是誰,看完第二幅和第三幅之後心中了然。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幅應該是呂後在請商山四皓出山,協助自己的兒子劉盈鞏固太子之位吧?”

糜張氏眼中閃爍著驚訝的光芒,忍不住讚歎道:“哇~從這幅畫被畫出來一直到今天,蘇公子,你是第一個猜到人物和典故的……”

蘇千巡有些詫異,問道:“哦?連畫師或者糜員外都不知道?”

糜張氏溫和地點了點頭,說道:“這幅畫是小女子口述,畫師在一旁想象作畫,是故沒有人知道畫的人物和典故,全部需要小女子點破他們才知道。”

蘇千巡享受著糜張氏崇拜的目光,心中不免得意,指著第二扇屏風上的畫說道:“這幅畫自然是呂後在未央宮斥責韓信。”

糜張氏眼中全是蘇千巡,滿含春意。

“第三幅畫則是呂後坐在漢惠帝劉盈身邊,輔佐朝政。實則是掌控整個大漢王朝的掌權者……”

蘇千巡剛說完,心中就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女子閨房中的屏風,不是花鳥魚蟲就是山川美景,亦或者仕女音樂,糜張氏這閨房中的三扇屏風充斥著濃重的政治氣息和強烈的殺氣,根本不像是個女子的閨房。

“這就是小女子的臥房了……”

糜張氏突然拉起蘇千巡的手,繞過了屏風,來到臥房中央。

臥房被隔成了兩大部分,一部分臨窗位置界成了一個小書房,書桌上除了筆墨紙硯,另置著一座香爐和一座小銀製燭台。

剩餘空間的西南角則放著紫檀木雕花大床,上麵籠蓋著玳瑁帳,私密感極強。

床尾臨窗位置是梳妝台和矮凳,床頭位置則是衣架和衣櫥。

蘇千巡被糜張氏拉著,感受手掌傳遞過來的細膩和溫度,此時意亂情迷,可他天生敏銳的視角一下子鎖定在了那衣架上濕漉漉的紅綠色齊胸襦裙上……

那身襦裙裙體是紅色,手袖是綠色薄紗,上麵有點點血跡……

蘇千巡佯裝要去看糜張氏的衣架,說道:“三夫人,你的衣架很是別致啊,衣服也都很好看……”

說罷不停用目光偷掃手袖上的血跡……

是滴濺上去的,不是擦上去的……

這也就證明糜張氏當時不是無意擦上去的血,而是從某個方向滴濺到他袖口,她事後並沒有發現。

這血跡是從哪來的?

是否就是三天前周守忠被殺當晚的血跡?

糜張氏突然一臉認真,甩開了蘇千巡的手,說道:“別叫我三夫人,我討厭這個稱呼。”

蘇千巡有些驚訝。

她在糜源正麵前悉心照顧,在二夫人糜周氏麵前卑順,難道都是做戲?

糜張氏從適才的高興,一下子轉變了臉色,仿佛被觸碰到了逆鱗。

她靜靜坐在梳妝台前的矮凳上,神情落寞道:“我寧願像泥龜蚯蚓般在田地裏苟活,也不願意做這籠中的金絲雀,人人羨慕的三夫人!”

蘇千巡知道,她一定有她的悲傷故事,如同朱騎虎一般。

隋末唐初,世事變遷,最苦的永遠是底層的勞苦大眾。

“蘇公子,你可以先搜查一遍,然後再聽聽一個田間來的野丫頭的故事……如果你感興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