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鎖定兩人
朱騎虎雙目瞪圓，石化在原地。
在世人眼中，糜源正是一位儒釋道三修的巨儒，周濟百姓，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他具有極高的道德品質和獨特的人格魅力，擁有“完人”形象。
朱騎虎作為他的養子，自然要極力維護他幹爹的形象。
現在他沉默了。
蘇千巡抬起頭，凝視著麵前石化的巨人，後者甚至不敢與他對視。
他已經猜到了，在朱騎虎冗長的陳述中，終於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突破口，完成了最有力的突破。
糜源正努力打造的“完美人設”，被他自己親手毀了：
在大夫人糜史氏病逝之後極短的時間內，很有可能還未出頭七的時候，糜源正就急不可耐地納當時應該還是婢女身份的三夫人糜張氏為妾。
以綱常倫理標榜的道德楷模，反而成為了製度的破壞者。
這件事更加刺激了糜杭，讓他做出很多墮落的事情來，糜源正自知理虧，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替糜杭填補虧空。糜杭最終還是淪落為了殺人犯加偷盜犯。
這是糜源正身上的汙點，也是鐵一般的事實。
房間中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蘇千巡不想進一步激怒朱騎虎，岔開話題，說道：“朱隊幹，你能說一下案發當天你的行蹤嗎？”
朱騎虎從石化中蘇醒過來，咽了口唾沫，沮喪地低下了頭。
蘇千巡義正言辭地說道：“如果你不說，就沒有辦法幫助我早一步抓住糜杭。他在莊園裏多藏一刻鍾，對所有人就有一刻鍾的威脅，包括糜員外。”
朱騎虎一聽到“糜員外”這三個字，抬起了頭，欲言又止。
蘇千巡看有了效果，故意做樣道：“朱隊幹，我的時間有限，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強求，我現在要去找其他人聊聊……
當然，失去了你的視角線索，案子也許沒那麽快了結，那我也沒辦法……國泰叔，咱們去三樓找三夫人詢問一下吧……”
說罷站起身，佯裝往外走。
“是，公子。”
趙國泰一同起身。
兩個人都走到了門口。
“等等……”
朱騎虎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我告訴你！”
蘇千巡麵上帶笑，轉回頭的那一刻臉色又恢複了嚴肅，坐了回來，說道：“好，請快一點。”
“大前天，也就是三月十一，我原本正在莊園戍樓上值番，後來聽手下的一名莊客說糜杭把糜參叫到莊園裏的兵器庫比劍，結果糜參的舅舅，也就是莊園管事周守忠替他出頭，將糜杭擊敗了。我當時心裏暗爽了一下，雖然不是我出手，但能讓糜杭吃癟，我也高興，甚至想著晚上了請周守忠喝一壺……
下午時候，我正在……呃，我正在馬廄那邊清理積水，莊客突然告訴我去幹爹臥房一趟，等我到了之後才發現，莊園裏幾個重要人物都在，糜杭當眾展示被削掉了一節的小拇指，跟周守忠索賠。
周守忠矢口否認，糜參也替自己的舅舅說話。我一看心裏自然是很高興，這個惡人終究是遭到了一點報應。唯一讓我擔憂的是，病**的幹爹病情一日重似一日。他也沒辦法分辨誰對誰錯，最後大家糊裏糊塗地散了。
傍晚的時候，大雨根本沒有停歇的意思，中心庭院裏都開始積水了，我當時結束值番，百無聊賴地站在西廊廡的簷下，聽手下莊客給我匯報進入莊園裏難民的人數和難民們在莊園裏暫歇的大概位置。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瞥見三夫人糜張氏跟張文博說了些什麽就回了庭院小樓。
不一會張文博就來找我，說晚上他要設宴為大公子糜杭和管家周守忠，二公子糜參做和事佬，邀請我出席，除了張文博私藏的美食，還有莊園裏最好的葡萄酒。這大雨下得我心煩意燥，一聽晚上有酒喝，也不管什麽場子，就跟他保證一定要參加……其實我心裏一直看不起張文博，他本來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奴仆，靠著把他堂妹‘賣給’我幹爹才當的管事……”
“等等……朱隊幹，我聽冷總管說，張文博是那種謹小慎微的人，他怎麽可能主動趟這趟渾水？你確定是三夫人找張文博說了什麽話，他才決定組織這個酒局？”
朱騎虎恍然大悟，自責地說道：“呃……我當時一聽有酒局，也沒想那麽多，現在蘇公子提起來，確實有些可疑。他為什麽平白無故的替大公子和周守忠，糜參當和事佬啊？
至於三夫人當時說了什麽話……我真沒聽清楚……”
蘇千巡托腮思考，像是自言自語道：“我不能確定是三夫人讓他組織的，還是三夫人跟他說了些閑話，恰巧被你碰上了，實則是糜杭在背地裏讓他組織的……
我不敢肯定是哪一種可能，不過你提供的信息，豐富了我的線索。”
又是糜張氏……
整個案件，哪裏都有她的身影。
如果她不是參與者，或者那個內應，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蘇千巡暗自慶幸，自己還有足夠多的時間可以當麵和她對峙！
如果說清晨時三夫人糜張氏即興發揮了一場足以欺騙眾人的精湛表演，那麽當他們一對一的時候，蘇千巡誓要戳破她的偽裝！
“那之後呢？”
“晚上的酒局就設在西廊廡張文博的廂房裏，我就住在他的隔壁。宴席時間還沒到，我就按捺不住在他房間裏等著了。當時餐桌子上慢慢擺上了菜品：烤羊腿、生魚片、燉野兔、鹿頭湯等等，主食是胡餅和胡麻飯，果盤裏是西瓜、葡萄和石榴，最關鍵的是還有胡人甘冽的葡萄酒……”
朱騎虎說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蘇千巡心中忖思，莊園本來就用度緊張，糜源正月初幫糜杭填了賭博和嫖娼的坑，這幾天又是大雨久降，莊園裏的飲食更加困難，一個莊園管事為了充當和事佬能有這麽大的手筆，他是不信的。
這更加堅定了張文博背後一定有人指使的嫌疑。
如果這個人是糜杭，那麽張文博就是糜杭的內應無疑。
糜杭許諾幫他殺了周守忠，奪得了糜家未來莊園主的位置，他張文博就能當上管家。
如果是糜張氏，她為什麽需要張文博組這麽一個局呢？
這對她一個“削小拇指事件”局外人有什麽好處呢？
第二點，糜張氏又能用什麽樣的條件讓張文博幫助她呢？
僅僅隻是堂兄妹的血緣關係？或者說是“管家”之職？可當時周守忠並沒有死啊？
蘇千巡大腦中有無數線頭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