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悲慘往事
蘇千巡和趙國泰詫異地對視一眼。
想不到朱騎虎和莊園大公子糜杭之間的恩怨如此之深。
朱騎虎“噌”的一下站起了身，趙國泰條件反射一般幾乎同時站起來，護住蘇千巡，做防備狀。
前者一愣，擺擺手說道：“蘇公子莫驚，我隻是聽到糜杭這小子的名字就恨得牙癢癢，坐著根本說不下去！”
趙國泰這才知道失態，尷尬地瞥了朱騎虎一眼，慢慢坐了下來。
蘇千巡淡然說道：“無礙，朱隊幹你說吧。”
朱騎虎又是一愣，問道：“說什麽？”
蘇千巡不由得笑了起來，說道：“關於你的出身，如何來到迷失莊園，和糜杭之間的過往……總之就是簡單聊聊……”
他知道和這種思想簡單的人聊天，不能針對性地問問題，而是要引導其自由發揮，在其越說越多的話裏，總會不經意地透露出某些重要的信息。
這與糜源正，冷素“兩條老狐狸”的對話，簡單很多。
“呃……說什麽都行？”朱騎虎試探地問道，“說多少都行？”
“對，說什麽都行，說多少都行。今天就是聽你說呢。”
“哎，說來話長……”朱騎虎背負雙手，搖頭歎息。
他城牆一般寬厚高大的身軀在蘇千巡和趙國泰麵前走了走去。
可在後二人眼前仿佛朱騎虎不再是一位巨人，而是一個憨厚的孩童一般。
“我家祖上是河北道邢州龍崗人氏，隋末時候隨大批流民南遷到了洛陽。本來我父母和族人在洛陽北郊開墾了數十畝荒地，後來經營得當成了富農，不過很快被當地鄉紳霸占，成了沒有土地的農民。
之後我們家成了洛陽北郊一個小地主的佃戶，靠租種土地過活。不巧又遇到大旱，連小地主都難以幸免，他最後將土地低價變賣給了當地寺觀莊園，我們家再次成為了流民，繼續尋找生存的道路……”
趙國泰終於憋不住了，瞪著眼睛說道：“我家公子讓你有什麽說什麽，你也不能說得這麽詳細吧？你怎麽不說你什麽時候換牙，什麽時候打架啊？這和莊園裏的案件，和糜杭有什麽關係！？”
朱騎虎的悲傷情緒被打斷，有些懵逼，不解地看向蘇千巡，問道：“啊？蘇公子，您不是讓我有什麽說什麽嗎？這些不能說嗎？”
蘇千巡隱蔽地拍了拍趙國泰的手腕，麵帶微笑地說道：“不急不急，朱隊幹，你說得很好，很清楚，繼續……”
“那我繼續了啊……”朱騎虎朝著趙國泰甩過去一個不滿的眼神，繼續說道，“我從小就比同齡孩子長得高大壯實，比同齡孩子能幹，飯量自然也比同齡孩子吃得多，我父母乞討一天所得的口糧大部分都給了我，到後來他們自己都變成了皮包骨頭……”
朱騎虎說罷一頓，眼中泛著淚光，抬起頭深呼吸一下，繼續說道，
“七歲那年，我父母聽說洛陽東郊迷失莊園的糜源正糜員外，也就是我現在的幹爹，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就決定帶著我前去投靠。
我父母帶著我一路乞討過來，等到了莊園大門外，就雙雙餓暈了。莊園裏的莊客們把我們帶到幹爹麵前時，他果然為我們一家三口準備了食物和住所。
我當時用稚嫩又好奇的眼神看著那個手裏轉著佛珠，所有人都畢恭畢敬稱為糜員外的男人，他神情和藹，言語溫柔，單膝跪在我的麵前，問我想吃什麽，我大聲地告訴他我想吃老虎肉，因為吃了老虎肉，膽子就大了，將來長大了保護自己的父母不受壞人欺負……
幹爹聽了之後哈哈大笑，他問我見過老虎嗎？我說在地主家的年畫上見過，他開玩笑地問我敢去打老虎嗎？我認真地說，我不但敢打它，還敢騎它。幹爹又是一陣大笑，他問我叫什麽名字？
我當時低下了頭。”
朱騎虎說著已經眼含熱淚，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七歲那年和糜源正初遇時的情景。
一個七歲的孩子，流民之後，能有超出同齡孩子的身型，蘊含洪亮的聲音，卻有著如此單純又大膽的想法，在大莊園主麵前絲毫不怯場，這肯定能讓當時的糜源正大吃一驚。
趙國泰不禁動容，問道：“你為什麽低下頭啊？”
“我雖然已經七歲，卻沒有正式的名字，我父母平時叫我狗子，我怎麽能跟眼前的這個男人說出口？”朱騎虎解釋道，
“幹爹問了我的姓，然後他就給我取了“騎虎”這個名字。他不但給了我名字，更給了我這條命。”
說到這裏突然停住，頹然地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悲慟之聲震徹整個中心庭院。
蘇千巡和趙國泰都傻眼了，一同站起身想勸也不知道怎麽勸。
後者先是哭喪著臉，又強擠出一個笑容，對著眼前這位天神般的巨嬰說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蘇千巡眼前呈現了這樣一幅“詭異”的畫麵——一位身長將近七尺（唐朝一尺約合現代30.7cm），體壯如城牆一般的巨人撇著兩條腿坐在地上抱頭痛哭，一位身高不遑多讓，環眼虯髯的大漢在一旁陪笑安慰。
“我家公子又沒責怪你，我……我也沒說你吧……你……你這是幹嘛？你看莊園裏的人都來看你來了……快別哭了……”
趙國泰急得滿頭大汗。
他實在沒想到眼前這位比自己還大一圈的小巨人有這般細膩的情感。
不多時中心庭院小樓外就圍了七八名莊客，一樓蘇千巡暫住房間外就有三四名奴仆婢女蹭過來偷聽。
“咳咳……”
冷素從二樓下來，才將眾人全部轟走。
敲門進來也被眼前畫麵驚得一愣，詫異問道：“這這……騎虎……你怎麽了？”
說罷看向了蘇千巡和趙國泰。
眼神中像是在詢問：你們怎麽把我們莊園隊幹給弄哭了？
蘇千巡衝著冷素微微行禮，有些尷尬地說道：“冷總管實在抱歉，我讓朱隊幹簡單聊一下過往，他說到傷心處這就……”
“哦……”冷素一捋山羊胡，過來扶朱騎虎，說道：“騎虎……別哭了……起……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