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範知州你不願意嗎

鄧子明眼神凶利地瞪著下方眾人,那眼神好像在說:我就是誠心的,你奈我何?

聖旨當前,不可奈何。

眾人隻好再度跪地,叩首以候欽差宣讀聖旨。

可是,卻遲遲沒有動靜。

雖然疑惑,可此時抬頭,也是斷然不敢的。

“嘖,還沒有擺設香案,這怎麽請聖旨?”

鄧子明的聲音傳下來,地上眾人連吐血的心都有了。

我的巡撫大人啊,您這是要玩死我們呐?沒有香案請不了聖旨這種事,難道你事先沒有想到嗎?你說沒有我信嗎?就算我信、你信嗎?

再者說了,朝廷也沒有明文規定宣讀聖旨非得要擺設香案請出供奉啊!你大不了直接宣讀就是了!

故意掏出聖旨作勢宣讀,然後再提香案的事情,這不是誠心折騰人嗎?

“範知州,範大人!”鄧子明叫喚道。

範雲華在地上低首回道:“下官在,巡撫大人有何吩咐?”

鄧子明雙手負後,淡淡道:“這不是沒有香案嗎?請你安排一下吧。”

範雲華無奈,吩咐道:“來人呐!速速照巡撫大人的吩咐,去布置香案!”

後麵衙門裏負責之人剛有要動,鄧子明的聲音又壓了上來。

“範知州,本官剛剛說的是‘請你安排一下’,然否?”

範知州沉息吐濁,直想上去將鄧子明活撕了。

見範雲華不做動靜,鄧子明繼續說道:“怎麽,範知州不願意為供奉聖旨備置香案嗎?我身負聖旨,眾所周知;本官既然到此,宣讀聖旨自然也就是必然之事,你作為地方主官,不提前備置也就算了,難道現在本官給你下了令,你也不願意?”

話及此處,鄧子明的聲音轉而犀利:“難道你範知州、範大人如此大的官架子,寧願要違抗上官、不敬皇上,也不肯去布置香案嗎?”

範雲華被這麽一斥,無話可說,隻好爬起身來,拱手道:“下官莫敢不從。”

言罷,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到內裏,去般為了供奉聖旨所需的香案。

本來欽差宣讀聖旨一般都是在衙門裏、公堂前做的事情,但是鄧子明偏偏在外麵直接起了。

不消說,這也是巡撫大人可以為難範雲華的算計。

用的都是一樣的套路,有法可依,有跡可循,我之有理,你之無可奈何。

範雲華五十多歲人了,身體本就衰老,加上沉迷酒色,更是空虛。

剛剛又被巡撫大人一番算計折騰地不輕,搬這一張香案,愣是讓他無從下手。

因為不隻是搬一張桌子那麽簡單,上麵擺放著貢品和香壇,尋常一個人根本就抬不了。

範雲華盡力移動著沉重的香案,不知耗費了多長時間。

範雲華的內襟都已經濕潤如流了,才終於把香案弄到了衙門口的門檻前。

到了這裏,範雲華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我範雲華好歹是堂堂一州知州、相國門徒,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你鄧子明再不能夠為難我了吧?

他出去跪請道:“巡撫大人,香案已經移來,請巡撫大人請聖旨吧。”

鄧子明點了點頭,讓人奉來聖旨。

接過手後,拉開束繩,從明黃綢袋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聖旨,轉向內裏,來到香案前放上了供奉聖旨所用的置架。

燃香供奉,大禮施過,他才正式開始宣讀聖旨:“茲,殿試狀元鄧子明公正嚴明,執法高卓,司法有度,品行優甚,實乃國法維係、監察巡審之神才,朕特賜金腰牌,欽差督察天下大臣,各地各方、各部各司,受其監察,盡行便宜;三品以下,凡以為需要,任由處置;未經皇命,不得有違、逆之舉;欽此。”

“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衙門眾官吏這才終於站起身來。

將聖旨封裝回去,鄧子明又走到了衙門口。

“巡撫大人?下官聽聞您本是在香山縣視察,緣何突然至此啊?”錢和上前問道。

“本官聽聞天河縣縣令劉旻慘死於天雷一事,特來查探,怎麽錢縣令、有異議嗎?”

錢和聞言一駭,好像還沒跪夠一樣,當即滑跪下去。

“下官豈敢?下官豈敢?大人明察啊!”

鄧子明抬手一摁,製住了錢縣令上下起伏的滑稽運動。

“錢縣令這是何故?我等官場眾人,最要的就是這種有話直說、感於言事的,若是本官真有哪裏不妥,錢縣令敢於直言,本官不僅無怪,還要記上錢縣令一功啊。”

錢和跪在地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道:“大人,卑職沒有任何異議,巡撫大人是我大離官員之楷模,下官正當向大人學習自勉,若能有大人萬分之一,卑職祖宗在天之靈亦感欣慰啊大人!”

鄧子明不禁被這個有些圓潤的縣令給逗笑了,輕輕拍了拍,說道:“錢縣令言過了,快起來吧。”

回頭看去,範雲華正站在他身後臉上若有所思。

“範知州。”鄧子明呼喚道。

範雲華聞聲抬頭,應道:“大人我在,您是不是、入堂?”

鄧子明擺擺手,說道:“不急、不急,我倒是還有些話想和範知州說說。”

“大人有話請說吧。”

鄧子明抬頭,看向上方的“光明清正”牌匾。

“範知州,你州衙上麵掛著的這幅牌匾,是何來曆啊?”鄧子明問道。

範雲華拱手回答道:“回大人,這牌匾乃是當年的知州尤覃尤公因為連續幀破大案、受百姓愛戴,地方聯合為其奉製的,繇州一直沿傳至今。”

鄧子明點點頭道:“百姓所贈,彌足萬金啊!範知州,這繇州州衙,你坐著可是光榮的緊呐。”

“大人抬舉,皆是前人的功績,下官隻不過是苟且沾光罷了。”

“是啊,希望這前人功績,永遠也不要受到後來不肖之徒的玷汙,”說著,鄧子明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範雲華,“範知州,你說對嗎?”

“大人說的極是!”範雲華斷聲道。

鄧子明頷首,踏入衙門,範雲華和錢和等人跟在後麵。

“大人,這夜也不淺,你要不先安頓休息?畢竟舟車勞頓。”範雲華從旁說道。

“不急,本官此來,是為劉旻一事,還要請教範知州。”

鄧子明說著,坐到了公堂主位之上。

此時兩側燈火已被提轄官讓人點起,在夜色下更顯公堂威嚴。

鄧子明高坐公堂,燈火恍惚在他板正的臉上,顯得深威不可測。

範雲華等人立在堂下,弓著身子,一時現場好像審判一般。

“本官若是沒有記錯,範知州似乎是劉旻的同門師兄,對吧。”

“正是,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下官盡力作答。”

“據江南分巡道的通報公文,劉旻涉貪嚴重,還勾結豪紳兼並田地,行徑惡劣,劉旻之人,範知州如何看待?”

說完,鄧子明的眼睛好像隱匿到了陰影之後,在火光與陰影之際恍惚明滅。

範雲華汗流浹背,咽了咽口水,勉強答道:“劉旻與我雖然說同門師兄弟,但是師門眾廣,我與他也並無深交,無從好說,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