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心魔
葉楓隻覺得神識一陣放大和收縮。
這個自己可莉身外身好像一條滑溜的蚯蚓一般一瞬間就縮到了那個陣中。
法陣微微運轉，周身的世界就在不斷的變化。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般，葉楓醒來時，就已經來到了一處人聲鼎沸的地方。
“來來來，看一看了啊，新到的貨，牙口齊全，買回去保準能養得活。”
本以為是在街道，結果一看，確實在城外的荒地旁。
這人擠著人，像是趕集一般十分熱鬧。
“哦呼。”
“葉楓閣下，請把我放在肩上。”
葉楓腦海中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居然是一隻小巧的兔子拉著自己的褲腿。
“你是，薇洛爾？”
“是的。”
薇洛爾化身的兔子似乎身子很是笨重，一直拽著葉楓的褲腿想要爬上葉楓的身體。
葉楓抓住它的兔子脖子，將它放在了肩上。
“葉楓閣下，請溫柔一點，至少請用抱得。”
“啊，抱歉抱歉，我通常抓小貓小狗都是這麽抓。”
“所以，這是……”
葉楓指著變化多端的人群，看了一會兒除了能看得清這群人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外，葉楓居然看不清他們的臉。
好像那種抽象畫中的人物，隻能看得清大致的輪廓。
就連遠處的空間，也是無比的模糊，好像遊戲就加載到了一般，貼圖都沒有加載出來一般。
“這裏是……顧清寒的記憶裏。”
“這個空間，是她自己將自己困住的地方。”
“空間？”
“嗯，但不是我們通常理解的時空，這裏的時空並不具有穩固和連續的特性。”
肩膀旁的薇洛兒一臉疲憊，似乎幫助葉楓修複顧清寒的精神已經損耗了她太多的精力。
“這裏的空間，你可以將它看做是顧清寒修士心魔誕生的一係列時空的碎片。”
“也就是說，我們要在這裏破除了她的心魔嗎？”
葉楓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嚐試著調動一身靈力，卻發現自己除了能聚集起一絲絲的精神力量以外連係統的倉庫都打不開。
“葉楓閣下，我不是才跟您說過麽，您是以元神的形態進來的，您的一切功法都用不了才對，當然，這是您沒有修煉精神係的攻擊功法的情況下。”
薇洛爾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像人一樣杵著葉楓的腦袋站立了起來，開口道：“我更弱小，隻是通過術式結構搞了一個意識體，如今你看到的這幅摸樣，是我能到達的極限。”
薇洛爾像是無能的擺了擺手，對著葉楓說道：“並且，在這個世界裏，你我可都不是主人。”
“您應該熟悉你們東洲修士的一種重生方法叫做奪舍，您現在要做的事情其實比奪舍還要困難，因為奪舍隻是搶占，而您則是要修複。”
“具體的情況，還是讓我們找到正主再說吧。”
薇洛兒用小爪子指了指前方，葉楓擠開人群，來到了城牆腳，看著眼前的畫麵一時間有些觸目驚心。
無數沒有人臉的家夥都在眼巴巴的看著前方，城牆的邊角搭了一張桌子，桌子上坐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婆娘，身旁還站著一個麵容消瘦的小老頭。
小老頭不斷的給那肥婆端著茶水，葉楓見這二人綾羅綢緞，身旁還站著許多小廝，重點還是能看得清這二人的臉。
“為什麽能看得清他們兩個人的臉。”
“可能是，顧清寒修士對他們的記憶比較深刻吧。”
“關鍵人物？”
“您可以這麽理解。”
聽到這裏葉楓算是明白了這個世界的規則，開始瘋狂在人群中尋找著有臉的人物，尋找了一圈，卻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
“嗯……”
葉楓一眼就認出了她的長相，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天天貼著挨著，這姑娘的五官小時候還看不出有美人的胚子。
渾身髒兮兮的，光著兩個小腳丫踩在城外的爛泥裏。
頭發更是像假小子一樣的短小。
顯然很久沒洗過，已經結成了許多塊，髒兮兮的看起來很可憐。
“拉著他的那個男人怎麽也沒有臉。”
“應該是拐賣的吧。”
聽到肩上的薇洛爾發問，葉楓像她解釋了一番顧清寒的身世。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此時應當是那個什麽烏蒙國起義，導致局部的亂世降臨，才導致後來顧清寒流離失所吧。
聽到葉楓說的這話後，薇洛爾點了點頭：“果然，你們東洲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啊，我們希維帝國有個冒險家，總是說你們那裏遍地都是黃金，看起來，他完全是在說假話啊。”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些就是人口販賣的現場吧這幫流民算是得救了，如果能賣出自己的女兒二字的話，換來的吃的能讓自己人活下去呢。”
肩上的薇洛爾用一種十分輕鬆的語氣說出了讓葉楓有些意外的話，當時顧清寒麵對的情境估計就是這種吧。
因為流離失所，這才被賣到了青樓。
“女的拉到這邊，男的去那邊。”
幾個打雜的相當粗暴的將這群人拉開，將他們拉著的小孩一個個的拉到跟前，開始分著高矮胖瘦。
這群流民，除了幾個哭的撕心裂肺的，更多的是麻木，大家的麵上都沒有人麵，但直觀的看起來就是透露著一股寂靜，甚至還有些期待，都在看救世主一般看著為首的那對胖公婆。
似乎她是做了什麽天大的善事一般，人們都在期盼他。
這個世界，是顧清寒的記憶裏的世界。
這群人，葉楓也是通過顧清寒記憶深處的視角來感受的。
這個年幼的小女孩，被幾個小廝拉上跟前，排著隊列，接受者那對公婆的審視，像是商品一樣被推來推去的。
葉楓也感覺到了一絲絲變化，似乎顧清寒的感覺引發了這個世界的變化一般，葉楓隻覺得世界有些扭曲，周圍的臉上分別出現了如麵具一般的臉譜。
有的是哭臉，有的是笑臉，但大家的肚子都好像氣球一般幹癟，裏麵空無一物。
“這是……”
“這就是心魔，扭曲了人的認知，讓你們修士在修行的道路上走不通。”
扭曲的世界裏，太陽的光芒都好像加上了一層陰間的濾鏡，好像地獄的浮世繪一般，流民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胖瘦公婆的身上。
“你，可以。”
胖婆娘一把抓過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就站在顧清寒的身邊，被那公婆拉過去後，隻見那胖婆娘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將沒有人臉的她捏著瘦弱的脖子看了看，又伸手在她的牙齒處摸了摸。
那肥碩的大手觸摸到那小女孩的臉時，就好像融化的巧克力一般硬生生在那小女孩的臉上扯開了一道口子，數著口子裏的東西。
葉楓側目一看，那口子裏的東西著實讓他嚇了一跳。
像是漆黑的空洞一般，那胖婆娘的手在一片虛空中摸索，摸著摸著居然見她兩眼放光，從她貪婪的眼中望去，那虛無的黑暗中居然閃爍著兩三塊金子。
那老婆娘舔了舔嘴唇對著那金子一掰扯，金子像是長了根一樣被帶血拔出，葉楓看了看那金子的形狀，好像人的牙齒一般有著深深的根。
“牙口不錯，可以留下，是個貨色，難得啊，”
胖婆娘笑嘻嘻的將金子拿出，然後揮手讓小廝將這小女孩領到了後麵，然後小眼睛一瞥，看著眼前的兩個同樣沒臉的流民，大聲的說道：“去吧，把東西給了，這貨可以留下。”
那兩個流民一男一女，男的懷裏還抱著一個嬰兒，那嬰兒絲毫不動，如死了一般的安靜。
那女的像是想哭，但是沒有臉的她葉楓隻能看得出她跪地在抓著自己的腦袋。
其他的流民見了似乎習以為常，仿佛這兩個人的悲歡和他們不是一個物種一般，若是再過分些，應當是冷漠中帶著一絲嫉妒吧。
因為葉楓看到，這群沒有人臉的家夥，一開始的漠不關心從一袋糧食和幾文銅錢落在夫妻兩手裏的時候才齊齊轉頭看著那堆糧食和銀錢。
不多，也就一小口袋的樣子，卻也止住了兩人的哭聲。
接下來的買賣，可就不怎麽順利了。
這二位挑挑揀揀的，都沒看上幾個好的。
大多數的孩子，身形都十分單薄，仿佛風一吹，就要散了一般。
這二位挑揀完了後，才輪到其他的人來挑揀。
不知從哪冒出了一群人，拉扯著孩子就在看，看好了就隨意扔些銀錢給賣家，然後拉著孩子就往城外走。
這些應當是村裏的富農，生不出孩子的或者是買童養媳的，來這裏買一個回去。
錢可比那玄冥二老給的少多了，糧食也變成了一小袋。
葉楓現在才明白，原來大家一開始期盼的看著那兩位，是想要換取更多的銀錢啊。
顧清寒的視角顯然不在這群老農中，和其他孩子一樣，她都是麻木的看著前方。
這些孩子似乎對自己的命運十分了然，也不做過多的掙紮，隻有幾個感情好的，還在對著哭著。
“哭的話，可就賣不了好價錢了，認生。”
薇洛爾見葉楓看的有些癡迷，就解說一般說了這麽一句話。
“你幾歲了，薇洛爾。”
葉楓有些好奇的問著肩膀上的這隻兔子，兔子有些困倦的回答道：“十歲。”
“王族的教育讓你懂得很多，薇洛爾。”
葉楓不得不承認，這小姑娘不愧是統治階級的一份子，對於民間的事情從小就能看的比較透徹。
“並不是王族的教育讓我懂得這些的葉楓閣下，反而是我被王室排擠才懂得這些的。”
“如果您曾經了解過希維帝國的秘聞的話，您應該就會知道我的一個外號，叫做入夢巫師薇洛爾，沒有國王能在我的眼中保留秘密。”
“王室也並不是您以為的教育良好，反而，這是一群隻知道吃的蠢豬，它們總是互相合作，一起吃著餐桌上的食物，有時候雖然會打架，但死的從來不是豬本身，直到食物吃幹抹淨，它們才會互相殘殺直到死的隻剩下一人，其它豬的屍體則會變成森林和草地，出現新的一群豬。”
“他們條件優越，懂得給豬穿上西裝，這樣，你才會覺得它們吃人也是有著魔術一樣的智慧，其實，他們傻得很。”
薇洛爾滔滔不絕的講著，葉楓越聽越覺得這個十歲的小女孩活的有些辛苦。
“這些都是亨利騎士教我的。”
“我也驗證過了。”
薇洛爾一掃之前的困倦，炫耀一般昂著胸膛。
“那你有個好老師。”
葉楓無奈的摸了摸兔子腦袋，這小家夥平時像是開著省電一般，直到提到她感興趣的話題才會如機關槍一般說出這麽多的連珠炮。
眼前的這幅慘狀還在繼續，空間也在不斷的扭曲，仿佛隨著顧清寒的感受越來越深，這裏的一切也都越來越怪誕。
心魔，就好像裏世界一樣，讓顧清寒困在這段痛苦的記憶裏，這僅僅是一個片段，葉楓就感受到了世界上存在著的滔天的惡意。
顧清寒好像說過，邪修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之前葉楓為了反駁而反駁舉出了一些理由，現在看來，一切的理都可以說，但最重要的還是感受判斷的選擇。
如果全世界都是黑暗的話，顧清寒想要維護著的那位，應當就是她世界裏的救贖之光了。
我的光是你的黑暗又怎麽樣，殺了你，與你何幹。
雖然和無賴，但這就是她的正確選擇。
如今感受下來，不擇手段，才是亂世的手段啊。
很慘，但是這恐怕算不上心魔。
到底是什麽，讓她一直走不出來呢？
光是慘的話，報複完一切就該像垃圾一樣落幕了，她在糾結什麽呢？
或者說，困住她的，是什麽東西呢。
葉楓不得而知，隻能繼續觀看著這荒誕的畫麵。
或許要走完這家夥的心路，才能夠發現這個藏在她記憶深處的矛盾點。
“事情要複雜的多啊，葉楓閣下，但我已經有了成熟的診療方案。”
肩上的小兔子睿智的站了起來，對著葉楓一陣耳語。
“你是說，心魔永遠無法消滅，但可以簡單的誤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