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草他悄悄來襲
第二十八章嫩草他悄悄來襲
沈離在電話裏有些東西沒說清楚。例如某人的病情,究竟是惡化,還是好轉。
若曦走到病房的時候,就看見躺在病床上打著牽引的那個人正逗得換吊瓶的小護士含羞帶怯的前仰後合笑著。
隔著玻璃窗,若曦停住了自己匆匆腳步,默默的看著他。
他還真符合陸陽這樣陽光的名字,彼時稚嫩時,穆歌兩個字給人的感覺多是不舍和憐愛,此刻,陸陽兩個字分明證明他已經在與人交際過程中遊刃有餘。看看那個花之『亂』顫的小護士就知道,隻要他想得到小女生芳心,就會很容易得到。他除了還有一個叫穆音的媽媽外,其他什麽特征都不再是當年那個穆歌了。
利落的鬢發,狹長的雙眼,病號服掩蓋不住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健壯身體,雪白的牙齒在微笑間不經意『露』出,牽動著若曦額頭上怦怦直跳的神經。
她始終沒有走上前去驚動他們,隻是站在遠處,雙眼無聲凝望。
那天晚上,若曦開車回家,先幫父親掖好被子,然後回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其實,等到真的再見麵她才發現,心底那份悸動真的就隻保留在年前。那種得不到,吃不著的愛,隻是滿腹遺憾,而非刻骨銘心,把回憶翻出來細細品味,既沒有乍見時該有的痛慟傷感,也沒有久別後那份喜悅興奮。
自從親手送他上飛機後,她有兩年真的很想他,隻不過這種想念隨著繁瑣的工作,病重的父親,以及忙著清理穆音殘留下的印記,都磨削了她對那份感情的執著。
一切都淡淡的褪去當年絢爛的『色』彩,隻留下黑白的線條輪廓還在印象裏支撐著,支撐著似乎有過那麽一個故事,一個姐姐和弟弟之間的曖昧。
年,2920天,在即將滿3000天整數關口的時候,他突然無聲無息的出現,麵對中間感情的空缺,請原諒她不可能為這一幕做到歡呼雀躍。那麽長的時間阿,也許連愛情也會被時光的漫漫嚇退吧,更何況他們之間也許連愛情都算不上,眉眼間的情,心頭上的念,所有的一切都是淡淡的。
總之,再見到他,她真的一點都不激動。
大抵,他們倆是沒那種緣份吧。
那時他還小,連一句我愛你,我喜歡你也沒有對她說過,而熟讀言情的她又偏信那些騙小女生的傻話,相信隻要說了便是一輩子的相許。跌跌撞撞的過了所謂的曖昧兩年,他們倆發展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趁人不注意時,你拉拉手,我抱抱人而已,不敢做他想。
接下來還要怎麽做,茫然無知的倆個人都不知道。
今天經過那場酒醉,若曦才真的知道了,接下來應該還有炙熱的**,還有肌膚相貼那刻的戰栗。有了和黎子湛床上的肢體糾纏,再回頭看看當初那些清純的曖昧,實在是有些可笑,有些愚蠢。
二十二歲,那時候她還不懂得用自己的身體去證明愛情,而他才十七歲,更不懂得用應該這種手段來定下一個女人漂泊不定的心。
於是,就算錯過了彼此吧,也許,他在美國也沒有獨守著回憶不放,她又何必相信尾生抱柱的神話。人生成長中最重要的階段,她沒有陪伴在他的身邊,如今她也當然沒有權利收獲別人培育的成長果實。
嗯,就這樣,離他遠遠的,當那時候,是一場春夢吧。
在若曦睡著時,她忽而不經意的想起那年送他去飛機場時,他說過的話:
“希望我回來時,一切都在。”
傻瓜,怎麽會呢?
送他離去的飛機場早都拆遷了,送他離去的人也都變了,還在的,隻不過是那些青澀的回憶罷了。
“他醒過來為什麽給我打電話,你吃飽撐的?”若曦抱著病曆挨個查床,冷冷的看著老同,鬼知道她借上廁所的機會跑過來又想要說什麽。
“你問過好幾次他的病情了,肯定是關心嘛,而且他媽我看你好像也認識,我以為你們是親戚。”沈離跟在後麵眼中閃爍著興奮的表情:“你們倆到底什麽關係阿,鐵不鐵,我有一個表妹還沒男朋友,要不咱們倆合夥當個媒人?”
“沒興趣,你要是那麽閑,不如幫我多介紹兩個吧。”若曦低頭填寫病人觀察情況,冷著臉說。
“怎麽,你和黎子湛沒看對眼?”沈離詫異的問:“一起習不是應該有很多機會的嗎?”
“有機會阿,可惜都被你破壞了,要不你去替我表白一下?”若曦抬眼,瞥了她一下,若無其事的問。
“算了,萬一他要是gay,我將來再落埋怨我,我可不想當惡媒人。”沈離唯恐避不開媒人這個委托,還誇張的退了兩步。
“他是gay嗎?”若曦低聲自問了一句,有點出神。
抬頭再推開一個病房門,還沒等抬頭詢問病情,就聽見穆音的聲音:“你怎麽知道的?”
若曦下意識立即轉身準備出門,穆音看見她的背影忙站起來喊了一句:“若曦。”
眼看著實在逃不過,若曦隻能回過身勉強笑笑,對上那雙出現在夢裏很多次的熟悉笑眼。
“你們怎麽住這裏了?”若曦眼中閃過無數種情緒,尷尬的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穆歌他醒了,就從重症室轉出來送普護了。”穆音溫和的笑笑。
這距離比昨天還要近些,笑彎的眉眼,和瘦雋的麵龐都還帶著昔日的模糊印記,所不同的是,那時他總是跟她別扭著,此刻他似乎放開了從前所有的記憶,若無其事的笑嗬嗬說:“嗨,若曦姐,我們剛剛還在說你。”
他,叫她,若曦姐。
若曦停頓了手中的動作,無謂笑笑:“我也聽阿姨說過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呀,把自己弄殘了?”
相對於她的小心眼,穆歌表現的很灑脫,指著自己被高高懸掛的腿說:“嗯,不僅殘了腿,還殘了心。”
“麵『色』挺好,看來你恢複的不錯,前兩天我看見你的時候還人事不知下麵『插』管呢,今天都知道見人訴苦了,不錯,有進步。”若曦也算做到笑容可掬的調侃了兩句,好不容易翻了翻他的病情記錄,問問今天身體情況,然後才笑著衝穆音點頭:“那我先去工作了,你們慢慢聊。”
隻見她大步流星的往門外走,卻聽見穆歌在背後慢悠悠的說:“完了,看來若曦姐現在不喜歡我了。”
他的這句話驚得若曦差點跳起來,為了還在門外看卦的沈離,為了還在身邊瞭望敵情的穆音,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反駁他的任何一句話,所以,若曦揚起嘴角冷笑半秒算是對他的回答,一個健步就邁出病房。
春夏之交,果然病房裏比走廊熱上許多,若曦高高揚起手中的記錄說:“你都看見了吧,他確實是我親戚,他母親以前和我父親在一起過,我們倆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繼姐弟。”而後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沈離懷裏,衝進洗手間用水拍臉。
她朝著鏡子裏雙眼失神的自己愣了好長一會兒,看來這麽多年歲數算是白長了,居然會被小鬼頭輕飄飄一句話惹『亂』了心神。
自從想好穆歌可能忘記了她們倆從前的曖昧過往後,她的心腸也冷了大半。可就一句半撒嬌的話還是莫名其妙使得剛剛平靜的心小小的慌了一下。而這陣心慌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她決定了,下回需要再查她的房,直接找別人代勞。
因為她一看見他就不舒服,渾身上下哪兒都怪,卻又說不出具體原因。
說到做到一向是若曦慣有的個『性』,沈離也不例外,除了安排相親對象以外,還打著“五四”青年節的名號,借著自己是團支部書記的職務,意圖組織一場院內青年男女大聯誼。
聯合工會和團委的最終結果是院長大人發燒頭熱,拍拍腦袋瓜將這場男女曖昧大聯誼變成搞個大型藝聯歡來展示當今年輕人的勃勃風采。
對於這種變形替換的過程,沈離隻能高呼那個頭發不多的院長果然不愧是十年代業務標兵,如今這社會,誰還搞藝匯演阿,不如從明天開始讓所有的男醫生都少穿點來個行為藝術什麽的讓大家來得痛快些。
任務布置下來,分派到科室,若曦居然被劃在青年的行列。
無限抑鬱的她,陰著臉問沈離:“你什麽眼神兒阿,我都三十了,還青年呢?明年九月九重陽節倒是有我的份兒。”
“在院長那兒隻要是沒拖家帶口的男男女女都算上,你這點小歲數算啥,還是祖國的花朵呢。”沈離撇嘴。
若曦冷笑:“你還真當我是塑料花,管開不管敗呢?”
“管它是鮮花還是塑料花,我說能招風引蝶就是好花。”沈離竊笑,“還有,別說我沒告訴你,那幾個黃金單身漢明天從習班回來,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會被安排成為住院部和外科集體舞其中的男『性』舞伴。”
若曦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和黎子湛在匯演時會麵不禁當下垮了臉,那天的事是她提出在先沒錯,可當時酒醉也沒多想太多,現在想想實在是別扭,兩個人已經半『裸』袒相見過,再見麵肯定分外尷尬,如果要是還在一起跳舞,這張老臉往哪裏放?
“院裏到時候會安排專人給你們進行排練,要是你參加呢可以不用查房,還可以看外科的其他帥哥,又可以逃班休息,不正是你夢寐以求的麽。”沈離突然想到那天若曦見到那天查房候反常的表現,又換了一個勸說的理由。
若曦應該是不太愛看那個女人和她兒子的,那天她的臉『色』已經說明一切。
“沒有第三條選擇嗎?”若曦無奈,再次翻了翻白眼。
“沒有,雙選,你隻能任選其一。”沈離低聲嘀咕一句,把演出名單填好送到若曦麵前,“而且聽說還有其他科最近新招進來的應屆研究生,你也可以內部觀察,重點選拔一下,我警告你哦,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機不再來哦
!”
“沈離,我覺得你上輩子一定是媒婆,死人都能被你說活了。”若曦歎氣。
“親愛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還能趁沒過三十歲生日之前找個男人陪自己多好,不光可以解決老大難問題,還能有人暖空了三十年的床……總之,我們的宗旨是,寧可錯相一千,堅決不放走一個,當然,還是那句話,有些事你還要自己拿主張,我也就在一邊敲敲邊鼓,但你的態度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態度,你沒看『藥』劑科那邊幾個快三十的女護士都是急吼吼的,一雙眼睛都恨不得長男人身上,你呀不要老是對異『性』一副愛搭不理的,哪個男人喜歡熱臉貼冷屁股阿,你說,如果你再嫁不出去,怎麽能讓我安心去參加咱們大同會,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卦小媒婆的美名被玷汙阿……”
可以預見,沈離未來還有五百字以上的唏噓感言以及激昂表白要脫口而出,若曦趕緊按住她的手,滿臉懇切的說:“我去,我去跳舞還不行嗎,大姐?”
“我寧可自己遭罪買你清靜一會兒。”若曦掙紮著舉手投降。
沈離拍拍手,得意洋洋的說:“知道投降就好,你忘記我另一個綽號了吧,影像係唐僧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