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少時隻覺星可摘
草枯鷹眼急，雪盡馬蹄輕。
距離雷域一別，已經有幾個月了，他在與蘇鈺等人告別之後，便帶著天明，慢慢悠悠的前往南化域。
蘇和臨別時的話他還記在心裏，不要忽視沿途的風景，因此他也沒有著急，不知不覺間，銀霜已經鋪滿了大地。
穆青羽和天明一路走走停停，拋棄了官路。
在小道上歡快地走著。
雪越下越大，兩旁的灌叢漸漸被積雪覆蓋，白茫茫一片。
翻過一座山，腳下又踏上了另一座山。
上山的路越來越窄，越來越荒涼，也越來越安靜。
一人一牛，卻不寂寞。
穆青羽哼哼著歌曲。
“如果，命裏早注定分手。
無需，為我假意挽留
如果，情是永恒不留
也曾，淚流.........”
不知多久，前方終於有了煙火氣。
路上偶遇三個男子扛著一些年貨，大包小包地從山的一頭走向另一頭。
喜氣洋洋的模樣，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
原來是趕上年關，村裏頭還有新娘子要出嫁。
說起來，這已經是穆青羽遇到的第二個人凡人出嫁了，但還是想去湊湊熱鬧。
穆青羽便帶著老牛湊上前去，準備討一口喜酒喝。
村裏村外喜氣洋洋的一片,大席還沒有開始。
村民們用青磚紅磚砌成臨時的爐子燒火炒菜。
農村辦宴席，挨家挨戶幾乎都是要到的。
自家的廚房顯然太小了，因此必須搭建一個“露天廚房”才能伸展手腳。
眾人一邊嗑著瓜子，一邊閑聊著家長裏短。
場麵越擺越大，飯菜越上越多，滋味越來越濃。
大家圍坐在桌旁，邊吃邊聊，像其樂融融。
這感覺讓穆青羽想起了跟大家在一起時，阿蘭，無福，蘇三兒，管青，管兵，楊洪瑞…………
感覺吃的不是酒席，而是那種幸福的氛圍和那股熱鬧。
穆青羽即興從腰間取下一根竹笛，吹了一首歡快的曲子。
畢竟人家大喜的日子，來蹭飯總要有點表示。
至於竹笛這項技能，則是這段時間穆青羽無聊的時候點上去的。
穆青羽蠻喜歡這種氛圍的，九鈞也是，平時他蹲在神識裏隻能跟穆青羽一個人叨叨，但還是挺想跟別人說話的。
他也想成蘭和無福了。
農村的大廚做菜別有一番風味。
穆青羽現在甚至覺得城裏那些大酒樓做菜的師傅，比不上當初自己在小山村時吃過的第一場大席。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新郎新娘也已入了洞府。
也沒有什麽鬧洞房的事情，盤子裏的菜幾乎都見了底。
穆青羽走到一處山頭，本是想吹吹風。
卻見一個少年，站在山頭揮舞著竹劍。
有模有樣，嘴裏還嘰裏咕嚕著什麽。
穆青羽笑笑。
少年揮舞的起勁。
半晌之後，一轉頭發現了站在他身後的穆青羽，小臉頓時臊得通紅。
穆青羽笑笑，“吃完飯，劇烈運動對身體不好。”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嘿嘿笑了笑。
把竹劍扛在肩頭，目光看向穆青羽的九鈞雷劍。
“大哥，你的劍是真的，比我的酷多了。”
穆青羽找了個幹淨地方坐下。
“你剛才練的是什麽？劍法嗎？”
少年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我的夢想是做一名仗劍走天涯的劍仙。”
穆青羽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
“他們都笑話我，我娘也說我幼稚。”
“我覺得你倒是蠻有誌氣的。”
“真的？”
少年眸中滿是興奮，似乎得到一個人的認同是什麽蠻了不得的事情。
“大哥，我給你表演一下我的劍法。”
少年在夕陽下揮舞著竹劍。
青黃交疊的枝葉蔥蘢著光陰的故事。
穆青羽嘴角勾起笑容。
少時隻覺星可摘，揮劍也曾抹斜陽。
“大哥，你的劍借我耍耍唄。”
“這劍可不能給你玩。”
穆青羽來了心情，從石頭上跳起來。
他邁開腳步，周身越來越輕。
是風動也是心動。
一股清風從他體內擴散開來，帶著一股隻有在深山中才能聞到的清新氣息。
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透著一股涼意。
仿佛有一股極細的氣流從他體內鑽了進去。
此身已不是在山巒之上，而是縱橫於萬裏之間
由約而博，由近而遠。
少年怔怔地望著這一幕，似幻似夢。
人生本不該有夢，卻偏偏有夢。
夢見江湖客提一壺酒，點一盞燈。
酒裏度生平，駿馬似風飆。
夢見彎弓辭漢月，插羽破天驕。
夢見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
浮生如夢亦如煙。
風吹散了夢，穆青羽矗立於山巒。
聽著風起風滅，幾乎忘記了世間的一切。
穆青羽一劍入夢，衣襟獵獵作響。
九鈞在神識空間中狂喜，他本來想著趁這段時間，讓穆青羽學會九鈞劍法第二式，沒想到在這之前，穆青羽居然又領悟了一種極致的劍法，幻劍。
少年怔在原地，心底似乎是被打開了某種東西。
渾身顫抖了一下，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又什麽都沒懂。
良久，他回過神來。
那人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少年一臉稚氣，臉上沒有一絲畏懼之色。
隻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四處張望。
一片落葉悠然落下。
少年重新揮舞竹劍，帶起清風一片。
在村子裏住了一夜，翌日清晨。
穆青羽便踏著朝陽再次出發了。
少年站在山巒之上，一遍又一遍地揮舞著竹劍。
.........
穆青羽一路直奔南化域，一路向南。
走過多少條路，見過多少人，他自己怕都記不清了。
河流、山丘、村莊。
那些遙不可及的什麽神遊，聖君，漸漸地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驚心動魄的場麵幾乎很少發生。
閑來無事便坐在天明身上，吹著竹笛。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歲旦，新年伊始。
穆青羽走在大山中，遮天蔽日的大樹隔絕了一切。
聽不見煙火的聲音，嗅不到新年的喜氣。
隻有寒冬臘月的北風不要錢似的吹。
“天明，過年了！”
穆青羽一張嘴，肚子裏灌進去一肚子風。
老牛：“哞！”
“前麵有一個洞，咱們進去躲一躲！”
..........
風雪被攔在外麵，火光溫暖了不大的壁洞。
上麵擺著一個鍋子，冰碴子在裏麵逐漸化成了沸水。
下了麵條，裏麵還有一些他僅存的梅角羊的肉。
穆青羽端著一杯酒，跟天明碰了一下。
“新年快樂！”
“哞~”
穆青羽吐出一口寒氣，“也不知道這麽走下去，是不是對的，如果不提升速度的話，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司域啊。”
話雖這麽說，但穆青羽卻沒有帶著天明飛行的打算，而是繼續一步一個腳印，踏實的走下去。
…………
…………
南化域，正陽城。
穆青羽一路風霜，踏著雪月入了正陽城。
肩頭還殘留昨日的落葉。
穆青羽伸指，輕輕一彈。
“燒餅！！”
“熱乎的羊雜湯嘞！”
“鴨血粉！”
“......”
眾多小販比著誰的嗓門子大。
腳下一片輕盈，絢爛的陽光普灑在綠瓦紅牆之間，斑駁的樹影在紅牆上搖曳。
一磚一瓦為這座雄偉的正陽城平添了幾分柔情。
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粼粼而來的車馬與川流不息的行人。
讓穆青羽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畢竟他已經在山裏待了很久了。
聞著熱氣騰騰的羊肉美食，讓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天明，今兒帶你大吃一頓！”
穆青羽豪氣地說道。
當時他不知道怎麽想的，腦袋一抽，將所有的金銀細軟都放在了蘇鈺那，表示自己要真正的行走在這世間，嚇的蘇鈺還以為他要出家，皈依他佛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穆青羽才點亮了竹笛這個技能。
這一路走來，穆青羽靠著吹曲子。
也積攢了一些銀子。
雖然不多，但是美美地吃上一頓，睡上一覺是完全足夠的。
“天明，把錢拿出來。”
天明：“哞~”
穆青羽微微皺眉，“錢怎麽會在我這兒，不是在你那兒嗎？”
天明這頭牛經過長時間靈力的洗禮，甚至蘇和還點化了它一下，已經能與穆青羽進行正常的溝通了，總之就是，它不是凡牛了，穆青羽估計等到他再見到阿蘭時，天明也可以吊打彪子了。
(o)…
片刻後，過路的行人便看見一個傻子跟一頭牛在街上吵了起來。
穆青羽：“說！你是不是把咱們的錢給了哪個小母牛？你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麵找小母牛了！”
天明：“哞哞哞！！”
“..........”
吵了一會兒。
穆青羽摸了摸身上，隻剩下最後五文錢了。
他媽的，我堂堂一個元丹境大修士，居然還能丟錢，太離譜了。
九鈞知道真相，但是不想告訴他，主要是他怕一說出來，那位聖君直接就找來了。
..........
穆青羽想了一下，“天明，你喜歡吃燒餅嗎？”
天明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點也不喜歡。
“老板，兩個燒餅！”
穆青羽拿著兩個燒餅，“天明既然你不喜歡吃，那兩個燒餅就全是我的了。”
天明：..........
穆青羽張大了嘴巴，正要一口咬下去。
這時，一道人影忽地閃過。
如同一陣吹過來的北風，一口咬在了穆青羽手裏的胡餅上。
緊接著又像一陣風似的向遠處飄去。
穆青羽氣得險些要飆髒話，拔腿便追。
“你給我站住！”
你他娘的不去搶雞腿，搶老子的燒餅。
不能忍！
眾人隻覺街道上飄過去兩道疾風。
從街頭跑到街尾，隻在喘息之間。
一時之間，叫罵聲，驚訝聲，讚歎聲不絕於耳。
對方一個轉彎，眼看便要衝入一旁人流密集的主街。
這家夥也不是一般人。
情急之下，穆青羽直接將天明舉了起來。
“走你！”
很快，巡街的捕快便圍了過來
穆青羽和身穿破衣襤褸的老頭，都被抓起牆角，罰站了一個時辰。
夕陽的餘輝染紅了在藍天裏遊**的白雲。
老頭衝著穆青羽笑了笑，“謝謝你的燒餅，少年。”
穆青羽咬著牙，“過來，讓我掐死你！”
老頭抹了抹嘴，“不就是一個燒餅嗎，老夫...把這頭牛賠給你。”
天明白了他一眼。
“算我倒黴。”
穆青羽拽著天明，轉頭便要走。
“別走啊小兄弟。”老頭跟上來，“小兄弟，我看你骨骼驚奇也必是修行之人吧？老夫出手這麽多次，還是第一次被人抓住。”
穆青羽：“那你還能活到現在，真該感謝上蒼。”
老頭解開自己的酒葫蘆，嘿嘿一笑。
穆青羽鼻子一動，聞到了酒味。
伸手將對方的酒葫蘆奪了過來。
白白損失了兩個燒餅，還被罰在牆根腳下站了一個多時辰。
不白嫖他一點東西，李平安實在是心裏過不去。
老頭笑笑，“小兄弟這酒，可不能隨便喝，一般人受不住。”
穆青羽喝了一口。
不像是喝了一口酒，而是吃了一口辣子。
穆青羽表情微微一變，這種感覺他還從未有過。
周身氣血之力躁動，快如怒潮湧起。
隻覺一股無形的壓力，似是吞進了體內一隻蛟龍。
翻江倒海，穿過神闕、腕脈、鳩尾、膻中、衝天而起。
將他身體的每一處，每一絲力量，都淹沒在其中。
隻是這股力量，遇到了穆青羽體內一股神秘的白色能量後，便迅速融入了進去。
片刻後。
“還你。”
穆青羽輕飄飄吐出二字，拔腿便走。
髒兮兮的老頭一怔，忽地笑了，幾步追上來。
“小兄弟，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啊？
你根骨不錯，天資不凡，白白埋沒了豈不是可惜。
不滿小兄弟你說，我乃南化域龍虎山辭方真人，此次下山便是來尋找有緣人收作門下弟子。
怎麽樣小兄弟，有沒有興趣入我龍虎山，成為首席大弟子！”
“沒有。”
穆青羽打了個嗝，體內那股力量還在翻騰。
老頭好像沒聽見一樣，繼續道：“你可知老夫這酒葫蘆是何來曆？老夫這葫蘆名為養劍葫。
不僅可以溫養飛劍，還能增強人的體魄。
雖然這個養劍葫成色一般，可是對於一般修士來說已經是不可多得法寶嘍~
一般人可喝不下去這酒。
你兩個燒餅，換老夫一口酒，你賺大發了！”
穆青羽：“既然這葫蘆這麽好，不如送我吧。”
老頭連忙把葫蘆護在胸口，想了想，又拿出來。
“你跟我走，我便把這葫蘆送你，別說一個了，為師送你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