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曙光
三阿城外,彭超望著漫道盡頭的那個人影,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最初,彭超開出了擊殺此人賞錢萬貫,官升三級的賞賜,身邊的將官爭先恐後。而此時賞錢已經變成了良田百畝,但是所有人都不在有躍躍欲試的心思了。
彭超對旁邊的參將道:“彭某自問隨陛下征戰多年,滅國無數,燕國,趙國這些地方,大秦天兵所到之處摧城拔寨無往不利,這麽難啃的骨頭還是第一次遇見。
明日我親自披甲上陣,衝鋒時膽敢落於我身後者,不論官職高低,一律斬絕!我就不信了,一個黃口小兒還能擋我?”
彭超命令剛下,突然有士兵前來稟報:“大帥,前鋒將軍都顏在白馬塘碰上了謝玄,都顏將軍不敵,已經歿於亂軍之中!”
“白馬塘?”彭超聞言急忙回到大帳,看著地圖道:“明日一早南軍的增援就能到達。”
前來匯合的秦將王顯問道:“謝玄來了多少人?”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預計最少兩萬。”
“怎麽辦?”王顯聞言看向彭超。
“來的正好!”彭超大笑道:“你我手中之兵還有五萬,哪怕謝玄來八萬人我都不懼。沒了守城之利,楚軍憑什麽和我大秦精銳野戰?傳令下去全軍整備,放開三阿城,明天先吃下謝玄,等謝玄全軍覆沒,我看這個劉裕還能不能守?”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漫長,劉裕坐在城頭迷迷糊糊之間,身後護衛的到彥之突然大喊道:“將軍,援兵到了!”
到彥之聲音巨大,正在睡夢中的士兵被驚得跳起,劉裕同樣瞬間捉刀站起。
先是警覺的看了一下漫道,發現並沒有秦軍的身影,這才聽清了到彥之的喊聲,轉頭望向城南。
借著熹微的晨光,劉裕終於看清了,大軍中北府兵的旗幟迎風招展,謝玄的大纛,劉牢之的將旗烈烈飄揚。
“快,吹號!”劉裕聲音突然嘶啞。
“將軍,你怎麽了?”到彥之扶住劉裕驚問道。
“沒事。”劉裕擺擺手。
渾厚的號角聲從三阿城頭響起,大軍中同樣傳來呼應。
“太好了,三阿城還在德輿手裏。”聽到城頭的號角,謝玄興奮道。
“這個劉裕,老子服他!”前軍司馬劉牢之坐在馬背上大笑。
“全軍列陣!本官今天要扒了彭超的皮!”前軍主將戴祿大喝道。
“吹號......讓還能站起來的人,集......集合。”劉裕聲音虛弱道。
太陽漸漸升起,兩方大軍已經逐漸接近,三阿城頭的士兵也漸漸聚集,按照劉裕的命令,從三阿城頭沿著秦軍的攻城漫道列陣,四千人一直延伸到原來的外城牆下。
聽到消息的田洛也匆匆奔上城牆,望著城外的援軍,眉頭一皺道:“德輿,我們要不要先動一下,牽製一部分敵軍呢?”
劉裕坐在椅子上,麵色蒼白道:“田大人,你看他們還跑得動嗎?擺出這個架勢就已經盡力了,至少能牽製住彭超的後軍不敢移動。”
田洛這才發現劉裕聲音嘶啞,麵色蒼白,趕忙道:“德輿,你這是怎麽了?”
“我沒事,也許是累的。”劉裕回道。
田洛拉起劉裕的手腕,三指輕輕搭住道:“心力交瘁以至於外邪入侵,應該是風寒。快些下城休養去罷。”
劉裕搖搖頭,指著前麵的士兵哆哆嗦嗦道:“不行,我得在他們身後。如果老師不敵秦軍,我們還有最後一次衝鋒。”
聽見劉裕微弱的聲音,年過五旬的田洛眼淚奪眶而出,緩緩站在劉裕身後,推開旁邊的到彥之,自己扛起了劉裕的大纛道:“我為劉將軍擎旗!”
劉裕回頭看了一眼,象征性地拱手道:“多謝......刺史大人。”
日正中天,兩方人馬終於列陣完畢,三阿城頭的四千人給了彭超極大的壓力,不得不分出兩萬人看著側翼。
劉裕的乾坤一擲終究沒有使出來,秦軍確實強大,平日裏也許不懼謝玄帶來的這自惡人,可是他似乎忘記了,三阿城下的秦軍已經鏖戰一月,早已人馬俱疲。
列陣時還看不出來,不過是一次試探性的衝鋒,秦軍前軍就被北府兵前軍擊潰,劉牢之趁勢插入敵陣,如同一道閃電把秦軍中軍攪得大亂。
緊接著謝玄大纛搖動,北府兵全軍壓上。
秦軍前軍的潰兵被北府兵逼向本陣,這是一種經典的攻陣戰術,有一個特別形象且唯美的詞匯形容,叫做‘倒卷珠簾’!
前方的秦軍士兵遭遇衝擊,隻能向後方逃跑,而後邊的人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就被自己人踩在了腳下。壓力一層層傳導,最後彭超眼睜睜看著己方的軍陣被潰兵一點點壓碎,最後無可挽救。
兵敗如山倒,站在城頭的田洛還是第一次看見秦軍出現這種場麵,以前這種景象一直是出現在己方的軍隊裏。
隨著謝玄的大纛帥旗不斷前進,秦軍崩潰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徹底分崩離析。
“撤!”
王顯見事不可為,立馬傳令後軍上馬。拉著彭超急速後撤。
彭超一臉迷茫,他想不明白,往日無堅不摧的軍隊為何今天連一個回合都沒有撐下來,就變成了全軍潰敗。
謝玄看見彭超帥旗被斬斷,大聲告訴傳令兵道:“傳令前軍,不許停下,一定要把王顯的兩萬人也給我留下!”
“傳令後方的何謙,讓他帶著舟師立馬北上,七天之內我要淮陰城!”
......
看見城外秦軍潰退,劉裕終於堅持不住,昏了過去。再醒來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呸,呸呸。”
睡夢中,劉裕突然感覺一陣苦味從唇邊滲了進來,以為是夢中有什麽蟲子掉進了嘴裏。
“你醒啦?”
趴在床邊吐口水的劉裕聞聲抬頭,原來是田洛的女兒田雯,擦擦嘴掃了一眼四周,是自己的臥房,趕忙問道:“田姑娘,你怎麽在這?”
田雯晃了晃手上的藥碗道:“你昏睡了好幾天,還在打擺子。我怕那些人照顧不周,所以給你煎了些藥。”
劉裕拱拱手道:“那多謝田姑娘了。”
說完才發現自己好像光著,趕忙把被子拉緊道:“田姑娘,失禮了。你先出去一下,容我洗漱之後再......”
田雯倒是顯得落落大方,直接道:“沒關係,醫生說你需要休息,先把藥喝了。”說著就要繼續坐下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