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宴

入夜,臧家中堂內。

“寄奴,聽說你昨天去玉帶街抓了兩個私鹽販子?”臧濤端起酒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臧俊聞言夾菜的動作也停了停。

劉裕眼前一亮,扯了一個多小時的閑篇兒,戲肉終於來了。端著杯子斟酌一下道:“沒錯,縣衙張主簿下的令,指名道姓讓我清掃玉帶街上的私鹽販子。”

“這活不好幹呐,太得罪人了,百姓們吃不起官鹽,私鹽販子又讓掃了。”臧俊夾了一口菜,停頓一下道:“他們不敢打縣衙的主意,收拾你們,暗中下絆子,捅刀子的事情還是敢的,特別是那幫江北流民,都是亡命徒啊。”

“是啊,是啊。”劉裕點頭附和:“所以我這才要趕緊在郡城買房子,一家人搬過來,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我看這個張賢就是沒安好心!”臧濤一臉氣憤道。

“大哥?這話怎麽說。”劉裕裝作一臉驚訝,脫口而出道:“崔縣令和張主簿跟我說,隻要這個案子辦的好,年底給我升典史呢。”

“嗬嗬,寄奴,你還是太年輕啊。”臧俊輕笑一聲,循循善誘地分析道:“他們這是把你當愣頭青了,這私鹽案,晉陵郡上上下下多少個衙門,哪個不知道這裏麵功勞不小,隻要辦成了一定得郡守賞識?為什麽隻落在你一個剛去縣衙幾天的小捕頭身上?”

“為什麽?”劉裕順著問道。

“因為害怕呀。”臧俊拿著筷子對劉裕虛點幾下:“吃鹽的是赤貧百姓,販鹽的卻是世家大族!這其中的危險你不明白,但是那幫老油子怎麽會不明白?

一旦案子真的牽連太廣,世家大族隻要微微推一把,這幫吃不起鹽的赤貧百姓鬧出民變,查案之人必然是被推出去的替罪羊。”

劉裕想了想,也許嶽父臧俊有其他目的,但這番分析也確實有道理,看來自己的政治經驗還是太少,隻看到了事情的一小部分。

“嶽父大人,那怎麽辦?”

“要不你把人放了,就說查無實據,以後出工不出力,陽奉陰違?”一旁的臧熹突然插了一句。

劉裕聞言眼睛微眯,盯著臧熹看了一眼。

“住口吧你。”臧俊罵了一句:“你是準備把你姐夫坑死嗎?出去。”

等臧熹起身離開,臧俊這才笑著對劉裕道:“這小子一直就不成器,你是他姐夫,以後也要多教教他。”

“不過二弟剛才說的,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臧濤斟酌一下道。

“濤兒。”臧俊皺眉道。

“父親莫急。”臧濤笑道:“我們變通一下,查無實據的意思,是不是這兩個鹽販子不開口?”

“什麽意思?”

臧濤端起酒杯抿了一下:“他們要是突然死了,不也就開不了口了?”

好狠的心呐,蒯恩應該算是臧府的馬前卒,按照審訊的情況來看,與臧家的關係一定不淺。劉裕一邊掩飾著自己的表情,一邊心思急轉。原來臧家父子三人今天晚上演的這出戲,不是為了營救蒯恩,而是借自己的手殺了他。

“咚咚咚。”

就在劉裕權衡利弊的時候,突然中堂響起敲門聲。

“老爺,縣衙來人,急找姑爺回去。”

“嶽父,大哥,我先回去看看。”劉裕聞言急忙起身。

“好。”臧俊笑了笑道:“你母親和弟弟今天就在臧府住下了,你處理完事情直接來這休息就好。”

“好。”劉裕說罷,轉身匆匆離開。

“父親,你覺得,我們的話他聽進去了嗎?”望著劉裕離開,臧濤緩緩道。

臧俊搖搖頭:“聽不聽進去又有什麽幹係呢?就算我倒了,臧家也會再次起來的。”

“什麽意思?”臧濤不解。

“你沒發現嗎?寄奴這小子,他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但今天晚上滴水不漏,這是試探咱們來了。”臧俊臉上泛起笑容:“沒想到街邊撿的女婿居然是個寶,心有猛虎啊,培養幾年,必成大器!”

聽到父親的話,臧濤開始細細回想今天晚上劉裕的表現,發現真如父親所說,眉毛擰了擰道:“這小子,晚上這是溜著咱們父子玩兒呢。既然知道了,有什麽事情不能攤開說?都是一家人。”

“有什麽可惱的,你不也沒安好心嗎?”臧俊反倒是不以為意,笑著道:“以後能幫襯就多幫幫他,找機會把事情說開,不要讓他心中有芥蒂。告訴你弟弟,再去找姐夫的麻煩,老子打折他的腿。”

“父親,您這麽看好他?”

“嗬嗬,我十五歲時可沒有他這兩下子。”臧俊抬頭望著門外的星空:“雖然事情倉促,但嬌兒確實找到了個好歸宿。也算對得起你們母親的在天之靈了。”

......

丹徒縣衙。

匆匆趕回的劉裕見孫處正在門口等待。

“老孫,怎麽回事?”

“張賢帶人去玉帶街了。”

“蒯恩招了?”劉裕驚詫道。

孫處點點頭,又搖搖頭:“招了也沒招。”

“什麽意思?這個時候,你跟我打什麽啞謎。”

“崔縣令得到消息,張賢報告郡守說已經從人犯手中拿到口供,請郡府派兵捉拿,就在城門落鎖之前,帶著衙役捕快出去了。”孫處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劉裕:“但是牢裏的蒯恩好好的,根本沒吐口。”

匆匆奔向牢房的劉裕聞言突然停下,腦子裏想起了嶽父剛剛說過的話。

張賢應該是不知道從哪得到了線索,這次出去抓人卻稱是劉裕套出了口供,這樣頭功必然是劉裕的,到時候再給劉裕一個典史之位。這樣張賢隻需領個次功,拿實際好處,風險卻是劉裕的了,因為劉裕已經是個官,不再是一個小小的衙役。

“不好!蒯恩要完!”劉裕一驚,這個計劃唯一的漏洞就是,一旦郡府查驗,蒯恩沒吐口,張賢就不好說了。

“嘭,嘩啦。”

“大人,飯不讓吃,水也不讓喝嗎?”看著眼前碎裂的碗塊兒,蒯恩對崔宏不爽道。

劉裕和孫處一進牢房,就看見了這樣一幕。匆忙見禮道:“大人。”

“來了。”崔宏笑著打招呼,抬手扔出兩片鑰匙道:“晚上牢房沒人,怎麽辦,你自己定。”

說完話,崔宏邁步就走。

接過鑰匙,劉裕一臉不解,對著崔宏的背影問道:“大人,您這是?”

“你立功,我高興。他立功,本官這個縣官可就幹不長了......”

房門外,餘音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