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其實是長生者,得相府竹簡

要說先前隻是猜測。

現在趙牧一幾乎可以坐實自己的猜想。

少年正是用了燃燒壽命之法。

不然怎會有如此慘狀!

他再細看卷宗。

上麵寫,少年名為孟川,洛陽人氏,家中無父無母,於昨夜用柴刀行刺呂相。

被生擒後。

在呂相前來問話之際,突然暴起發難,砍傷呂相。

少年全程自稱替長信侯報仇。

實際調查後。

相府的人發現少年根本沒跟長信侯見過麵,頂多是在一處茶館,擦過了一張長信侯用過的桌案。

然而。

相府已經給出結論,少年是嫪毐同黨。

以武亂綱,刺殺朝廷要臣

沒有意外的話。

少年明天就得砍頭。

之所以送到鹹陽獄來,就是為了讓少年承認罪行,以及供出同黨。

當然。

哪怕少年死在相府,這套流程還是需要走一趟。

畢竟是在大秦,要講法度的。

唯一的區別在於。

同黨的名單是相府的人教獄卒怎麽填。

還是相府的人通知獄卒名單已經填完了,上交就行。

如今。

那份名單就在卷宗末尾夾著,有三位,都是趙牧一不認識,也沒有聽過的人。

正常情況下。

趙牧一在這裏睡上一覺,然後就可以出去交差了。

不過。

他卻是打了一盆清水,找來巾帕,為孟川擦拭臉頰。

“你……在做什麽?”

孟川艱難的抬起了頭,驚愕中,還帶著一絲疑惑。

“幹幹淨淨,才好安心上路。”

趙牧一不以為然的回著,又將髒了的巾帕在盆中簡單搓了搓。

真要長久對著這麽一張醜臉,他怕是好幾天都會吃不下飯。

重複幾遍。

水有些髒了。

他端起盆,準備去換清水。

“大人,請給我一個痛快吧!”

孟川沙啞的喉嚨再度摩擦,擠出了一句話。

“這可不行。”

“違法的。”

趙牧一果斷的回道。

在孟川呆滯的眼神中,他離開了牢房,又很快折返。

隻不過這次,手上多了一雙草鞋。

“這次來的匆忙,沒有多餘的換洗衣物,倒是還有一雙草鞋,尺碼似乎也合適。”

“明天你就穿這雙鞋子上路吧。”

“聽我父親說。”

“黃泉路上容易迷路,有雙鞋子穿著,總不會那麽難受。”

趙牧一將草鞋放在了少年麵前,絮絮叨叨的說著。

孟川沉默,沒有回應。

“我這有些吃食,可以墊墊肚子。”

趙牧一從懷中掏出早上還未吃完的鍋盔,詢問了句。

雖然硬了些。

孟川的牙也少了些。

好歹也是能吃的。

這次。

依舊是沒有回應。

他也不生氣。

又拿出一壺酒來,在桌上擺了兩個杯子,然後倒滿。

淺抿一口。

頓覺小腹一陣暖洋洋。

剛才出去。

他主要就是為了拿酒肉過來,草鞋反倒是順帶的。

少年的情況。

明顯不合適用刑。

雖然少年注定要死,但是不能死在他手上。

不是因為同情心,而是因為違法。

這樣一來。

趙牧一就無事可做,這麽長的時間不好好利用起來,他還怪心疼的。

於是乎。

喝完了酒。

他就徑直的打起了轉輪之術的拳架。

一遍打完。

他還嫌不過癮,又來了一遍。

也不怕被別人看見。

他體弱,準備練武強身的事,整個鹹陽獄都知道,如今隻不過是又多了一個犯人知道罷了。

“你的拳頭,沒有力氣,打得也不準確。”

終於,少年孟川看不下去了。

“你還學過啊?”

趙牧一沒有惱怒,詫異的問著。

“沒學過,在竹簡上,看過。”

孟川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竹簡?

莫不是埋在呂相府的那本?

趙牧一瞬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覺得長信侯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提問,試探少年跟嫪毐的關係。

父親曾經說過。

相比於用刑。

偶爾的小善舉,更能讓犯人開口。

因為這時的犯人,無疑處於人生最低穀,正是滿腔情緒無處宣泄之時。

猶如滔滔河水蓄在堤壩當中。

隻要能讓堤壩能裂開一道口子,河水自然而然會衝破堤壩,**。

少年主動開口。

盡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剛才的善舉,可也代表二者勉強可以交談了。

“長信侯……人很好。”

孟川仿佛想起什麽,半晌,回了一句。

“是還不錯。”

“半壺酒就給了我二十金。”

趙牧一頗為認同。

“二十金?”

孟川瞪大了眼睛,對獄中的物價感到吃驚。

“這有啥。”

“我這鍋盔也能賣這價,不過我不稀得賣。”

趙牧一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

孟川咽了口唾沫,好像在為自己錯過了二十金的美味而懊惱,又像是為自己省了二十金而慶幸。

“要是長信侯知道你進相府刺殺,會高興嗎?”

趙牧一緊接著又提問道,繼續試探。

“應該……不會。”

孟川遲疑片刻,不確信的回道。

這麽說來。

刺殺不是嫪毐的安排,那你小子打著嫪毐旗號幹作甚!

趙牧一覺得理解不了孟川。

索性不打算繞彎子,開門見山道。

“我曾向長信侯問長生之道,但他隻告訴我,想死的快他可以提供燃燒壽命之法。”

孟川眉頭的皮疊在了一起。

“你想要我這法門?不怕變成我這樣?”

趙牧一坦率開口。

“居然被你猜到了。”

“攤牌了。”

“我不裝了。”

“其實我是長生者,想著壽元無限,燃燒一點壽命也無妨,當個殺招用挺好。”

孟川聽完,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激烈了,咳嗽的不行,一層層吊著的皮在那抖動著,頗為詭異。

趙牧一歎息著搖頭。

如今的年輕人,真沒禮貌。

他說的都是實話,有什麽好笑的!

“你是個有趣的人。”

“這次進相府找到的東西,我本打算一起帶到地下去,你要不嫌棄,我倒是可以跟你說上一說。”

孟川豪爽的說著。

趙牧一精神就是一震。

……

……

轉眼便是一天時間過去。

今日。

牢中最後一批跟嫪毐有關的犯人,也被郎官押送去服刑了。

這也意味著,鹹陽獄總算是解封了。

當一群獄卒再見到陽光時,眼角居然淌下了熱淚。

無他。

因為還需當班,所以隻能讓一部分獄卒回去,另一部分獄卒繼續留守。

很不幸。

趙牧一就是負責留守的那一批。

“原來歧視單身狗,從大秦就已經開始了啊!”

趙牧一目送著諸位同僚遠去,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名義上。

獄掾說的是已經成婚的獄卒需要回去處理家事。

開始他還不理解。

直到一名獄卒調整了半天褲腰帶,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要治水!

“什麽狗?”

“話說,九爺你有沒有對那名刺客做些什麽?”

“我聽聞,那名刺客在被送去刑場的路上,高呼‘死得其所’,然後便咬舌自盡了。”

同樣因為單身被留守的李鐵,在這時湊了過來,好奇的問道。

“普法,算嗎?”

趙牧一沉吟片刻,回道。

“哈?”

李鐵一臉懵逼。

趙牧一沒有繼續解釋。

他總不能說,少年孟川在交代完一切後,就想咬舌自盡,然後被他攔下,說死在牢裏對他不好吧!

說來孟川也真夠義氣。

答應死在外麵,就死在外麵,出了鹹陽獄範圍,多一秒都不活。

這樣看來。

他更不能辜負孟川的期望了。

趙牧一摸向腰間。

悄悄拍了拍新得來的,名為“五龍搬山法”的一冊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