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帝王的老辣,養豬模式(二合一章)

在接下來的半刻鍾時間裏。

燕羽墨進入那輛馬車後,車廂內便開始傳出了各種撒嬌,惱怒與責備的聲音,那位仍未現身的墨老爺則不斷地安撫,哄著。

但話越說往後,就越小聲。

到後來,就站在馬車麵前不遠處的唐小誌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但不免對這父女二人的身份,私下猜疑起來。

大明王,聽著這封號就是個大人物。

畢竟能以“王”為稱號的人,並不多。

原則上也就那幾個出自宮中的皇子,亦或是那些功勳卓著的異姓藩王。

周倉父子跪在地上,臉色從這隊人馬出現時的驚恐,到如今趙卿宣布大明王的擢升命令後,變作了訝然與歡喜。

周成龍似乎在不見唐小誌的一個晚上時間裏,知曉了什麽天大的秘密,此時一身的紈絝痞氣收斂得極為幹淨,聽到自己老爹晉升三級,成了一方知州,忽感一朝雲泥,心情大落大起。

“爹,我沒聽錯吧?大...大王將你升任了知州?我還以為...這也太神奇了,是咱們祖宗保佑嗎?”

周成龍忽明忽暗的神色,震驚地望向了自己的老爹。

周倉人老鬼精,雖然同有不可思議之感,但此刻自然不可說什麽祖宗保佑的話,要感謝也得感謝那位車裏的老爺和大明王。

於是,便故作暴起,一個巴掌扇在周成龍臉上,怒道:“屁話!什麽祖宗保護?是朝廷眷顧,聖上英明,大明王殿下抬愛。”

周成龍像是瞬間警醒過來,也顧不得責備自己老爹當眾掌摑之嫌,急忙道:“是是是,爹說得對。陛下天恩浩**,大明王殿下英明神武,皓如星月...”

這貨開始戲精上身,腦中搜索著各種奉承殷勤之詞,大肆拍了燕羽墨一陣馬屁,阿諛之色就差沒見放屁也說成是香的。

趙卿聽著,投去一眼鄙夷的目光,淺淡道:“行了。朝廷的公文過幾日才到,兩位還是少點虛妄之詞,多辦正事。”

而後,轉頭卻是另一副饒有興趣的神色,接道:“倒是唐裏正升官了,好像一點都不開心?”

依照朝例,鄉吏並不算官,沒有品階。

就連一些時常陪在縣太爺身邊的謀士師爺,其實也不能算。

真正的朝廷命官,分界點便在於品階。

明麵上,大明王殿下將唐小誌封為縣衙參事,位居從九品,雖是大奉朝最微末的官位,但也好歹是從此進了仕途。

在某些人看來,吃官糧,從官政,乃是光宗耀祖的喜事。

但唐小誌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除了他自身不喜從官之外,也還有隱隱的一絲擔憂在。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天上掉餡餅兒,非災即禍。

如今這個狀況,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墨家父女的身份並不簡單。

堂堂大明王的指令不是經由官差傳達,且公文未到,竟先從一介商賈之家的下人口中說出,這不免使人生疑。

若說他們隻是尋常商賈,那便是荒謬至極。

而突入進村的這群“護院”,一眼就可看出深具殺伐之氣,儼然並非民間招募而來。

加上此時周倉父子態度的唯唯諾諾,可見這些人背景深厚。

三年來,清水河村的隱秘一直保守得極為縝密,未曾大肆被外縣之人獲悉。

這幾日,卻莫名來了條大水魚,還引來了所謂的大明王?

如此詭異的“連鎖反應”,令唐小誌不覺有種被人盯上的錯覺,心中甚為不安。

又如何能因為自己莫名得來了一個芝麻小官,而產生絲毫喜悅的心理?

但既是此時趙卿問到,他倒也不能毫無表示,便微微作揖躬身道:“謝朝廷恩澤,大明王殿下抬愛。”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

卻聽燕羽墨冷冷的聲音從車廂中傳出:“哼!大明王豈會抬愛你這種人?”

使得唐小誌再次一愣,心中更是存疑是何時得罪了這位墨公子,令她態度大為轉變。

但未及回話,又聽車廂中傳出一道頗具威嚴的聲音:“哎!羽兒不可無禮,唐大人現在是朝廷命官了,你怎可出言頂撞?”

說著話,人已走出了車廂,而頓時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他看似五旬有餘,但未及耳順之年的狀態。

身穿華府,昂首挺胸,肅然威嚴之色,板正的身姿,儼然像是不曾對任何人低頭過的狀態。

負手而立的同時,目光流轉到唐小誌身上,小有端詳後,開口一句:“唐小誌?”

唐小誌也看著他,心中莫名一震,顯然是感知到對方深不可測,但明麵上卻是淺淡有禮,道:“正是!墨老爺有禮了。”

燕雲天淺淺一笑,道了一句:“甚好!貌正溫雅,年紀輕輕,卻也頗具才思啊,這清水河村在你治下,令人耳目一新啊。”

說完,也不等霍青說話,像是早就習慣了某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轉而望向周倉父子,“周縣令...哦,不,現在應該叫周知州才對了。”

而周倉父子見到燕雲天出現時,已然嚇得臉色發白,兩腿哆嗦,卻也是一副進退兩難的狀態。

好比,想要當場跪下,又不敢跪的那種樣子。

聽見燕雲天說話,周倉冷汗直流,弱弱地回道:“是,墨...老爺,下官在...”

他彎著腰,形似佝僂,伏低作小之色。

這更讓此時的唐小誌對燕雲天父女的身份,大為好奇。

周倉好歹也是一方主官,怎的在一介商賈麵前自稱下官?

這顯然不符合情理啊。

難道說...此人也是官?

而且還是大官?

大到能與那位“素未蒙麵”的大明王相提並論的地步?

或者就是那位大明王?

但也不對啊,大奉國姓燕,而這父女二人卻姓墨。

不禁使唐小誌更為疑惑。

燕雲天卻道:“嗯?知州大人,如何在墨某麵前自稱下官啊?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嗎?墨某已經下野,不再是官身。你可不必如此,可知?”

周倉一怔,戰戰兢兢道:“是,墨老爺說得極是。是本官忘記了...”

“嗬嗬!”

燕雲天聞言,輕笑了兩聲,便擺手道:“周大人忘記了此事不要緊,但重要的事情莫要妄言就好。你我本是故交,不是嗎?我初來此地,你是不是該盡盡地主之誼?”

周倉幡然醒悟道:“對!你看本官這榆木腦袋...墨老爺請轉道北街府邸。”

說著,便當先領路而去。

看著眾人跟隨周倉父子而去,唐小誌想了想,倒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卻在想著,墨兄為何突然對我產生敵意?

她這位老爹又是何許人物?

來到北邊半山腰的府邸。

燕雲天等人進入大廳後,便關起了房門,也不知道在裏麵說些什麽。

周倉父子則與眾多侍衛一樣,隻能守在門口。

廳中。

燕羽墨腹誹道:“父皇,你什麽時候來的?不會女兒前腳剛離京,你就跟著來了吧?是信不過女兒?”

燕雲天笑道:“朕怎麽會信不過朕的寶貝女兒呢?隻是,你初次離京主政,第一次離開父皇。父皇難免有所憂心,就跟來看看。還有,這不是要在幽都為你選婿嗎?君無戲言,朕既然說了會親自到,豈能誆騙百姓?”

“你還說?你明明答應人家要給人家自己選擇夫婿的權力,人家本就反對那什麽擇婿大會,你還非弄不可...”

“哎!父皇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此次大會隻是以你之名為噱頭,聚攏天下賢士,為朝廷尋找才俊。最終的選擇權在你,你若說不願選擇,朕定不逼你。”

“哼!那你借著女兒的名義,冊封那周倉父子和唐...那個渾蛋,又是哪般?你一路走來也看到了,他們欺上瞞下,擅權僭越,本就該殺。你卻非但不殺,還要晉升?”

聽此,燕雲天一捋胡須,深沉道:“說起這個,朕就不得不講你兩句了。朕的寶貝女兒,連在戰場上都能做到殺伐果斷,一語定乾坤,為何來了這小小的清水河村,就優柔寡斷,前顧後慮了?以你的脾氣,這三人早該斬了才對。”

燕羽墨微微一愣,道:“誰說的...我隻是...隻是想暫且留他們幾日,弄清楚他們身上的貓膩。朝廷現在不是在納賢嗎?女兒想著,或許能從他們三人身上挖到什麽興邦的妙計,這才會一時手軟。誰知,此三人乃是奸逆狡詐之徒,剛才女兒已經想要下手。但不知,父皇又為何出手阻攔驍騎兵趕來?”

燕雲天卻笑道:“哦?他們三人如何又成奸逆了?朕可是聽說了,前兩日你們還在一起吃飯,相談甚歡,怎麽今天就變成了奸逆?你的態度變化得如此之快?”

燕羽墨忽然語塞,臉色變了變。

燕雲天這麽一說,便又讓她想起了唐小誌今天早上的那一抓,頓時又怒了起來。

但總不能對皇帝明言,事情傳了出去,有辱皇室不說,她這個大王也沒臉見人了。

便隻能生悶氣,道:“我愛!我今早起來就看他們不順眼了,就非得殺他們。父皇你快下旨!”

燕雲天皺了皺眉,顯然對這個解釋有些不信,但並未深究,轉而道:“你早不殺,晚不殺,偏偏這時候想殺?難道你已經不想從他們身上找興邦的妙計了?朕還聽說,你還跟那唐小誌求了幾條做生意的法子呢。”

“想是想,但他們罪犯欺君,也是事實。至少得抓起來,嚴刑拷打,等挖空了那唐小誌的腦子,再剁了他,扔到清水河去喂魚。”

“此事不急!你先說說看,唐小誌都教了什麽賺錢的好辦法?”

燕羽墨哼了一聲,先是看了紫鶯一眼,紫鶯快步離去之後,這才說道:“他先是讓女兒去開什麽錢莊,然後又說可以加盟他們清水河村,頂著他們的招牌做生意,前天還說要帶我玩什麽蹴鞠...”

燕雲天頓時來了興趣:“哦?具體怎樣?你細細說來。”

燕羽墨聽此,倒也無奈,隻能將之前唐小誌的話詳細和自己的老爹複述了一遍。

片刻後。

燕雲天聽完,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回過神後,卻眼中閃光,有那麽一絲茅塞頓開的意思,道:“土地公有製,集體商社,合作加盟,蹴鞠聯賽?嗬嗬,這小子倒是想法新奇。隻是,那個什麽錢莊生意,頗有些貓膩在...”

正說著話,紫鶯已然從客棧中取來了一本書,就正是唐小誌此前給燕羽墨的那本策劃書。

燕雲天一眼瞧見,便直接道:“拿來給朕看看。”

接過之後,便開始細細查閱起來,聚精會神,還頗為細致。

又過了片刻後。

燕雲天這才合上書本,而後淺笑道:“果然是深有貓膩。墨兒,你可知,你要真的聽了唐小誌的話,貿然去開這個錢莊,並加盟他的生意,最終必會虧得很慘。而不出意外的話,他最後會跳出來收購你的生意,占為己有。”

燕羽墨一聽,驚道:“父皇是說,他想誆我?可是...我怎麽看不出來哪裏誆我了?父皇快詳細說說。”

燕雲天卻搖頭道:“不必贅述!日後,你自會知曉。隻需要明白一點,他這個生意並不是人人都可以效仿,一步走錯,便是處處深淵。可知?”

“啊?那父皇還不下令將之砍了?他連女兒也敢騙...”

燕羽墨說著,臉上委屈與憤怒交加。

“罷了。事實上,他想騙的並不是你燕羽墨,而是墨羽。你改名換姓而來,又出手闊綽,少了一些防人之心。若是朕不知你身份,肯定也想宰你一道。”

“父皇,你...你是在說女兒蠢嗎?”

她忽然更委屈了。

燕雲天見狀,安撫了一句:“好了好了,朕的寶貝女兒最乖,最聰明。不過,這些生意不適合你,卻非常適合朕。”

說著話,他將手上的策劃書交給了趙卿,接著吩咐道:“回京之後,就按這書上所言,大搞錢莊。朕要在半年內吸光整個京都所有世家的錢銀儲蓄,對了,為求立竿見影,把儲蓄派息加到兩分。存一百兩,一個月可以得到二十文派息,但必須簽約存一年以上。”

燕羽墨聽了,震驚道:“啊?父皇,唐小誌定下的派息是以年為計算單位的,僅派五厘。你卻加到兩分,還以月計算?這如何能承受得起?而且,你既知這生意有貓膩,還非得去做?”

燕雲天擺了擺手,道:“此事,你不必過問。”

隨後,又繼續看向趙卿,“還有,那個土地公有製也非常有意思,理念倒是不錯。將之交由內閣審議,看是否可行。”

“是,陛下。”

趙卿低頭應了一聲。

這時候,燕羽墨挽住皇帝的手臂,撒嬌道:“父皇...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你還沒說為何要晉升周倉他們。”

燕雲天任她搖著手臂,道:“墨兒,你本質聰穎,怎會看不出其中考慮呢?聽說過養豬人的典故嗎?”

燕羽墨搖了搖頭。

“那父皇就說得簡單點。唐小誌和周倉父子還不能殺,非但暫時不能殺,還要對他們百依百順。他們要錢就給錢,要人就給人。我們要裝得傻一點,昏庸一點。”

“豬圈裏的豬,好吃懶做,吃飽了睡,睡飽了吃。覺得自己既然能不勞而獲,又何必努力,而嘲笑喂養它的人愚蠢。殊不知,當豬長到最大的時候,就到了它殞命之時。”

“養豬人前期的辛勞,在豬看來,愚不可及。但他卻是最終的勝利者,獲利者。這樣講,你能明白嗎?”

燕雲天笑著,隱晦道。

燕羽墨眨了眨美目,沒想多久便茅塞頓開,驚道:“父皇是想...假裝倚重他們,等他們越做越大,成為一隻肥豬的時候。我們再殺豬吃肉?”

燕雲天點頭道:“對!這豈非比你去向他們求教更好?先給他們便利,假裝愚蠢,等到他們把清水河村的生意做大做強之後,我們再一並將他們收拾了。而此時對他們的隱忍,就好比在養豬仔。”

聞言,燕羽墨恍然大悟,有些訝然地望著自己的皇帝父親,眼神中竟有一絲淺淺的恐懼和欽佩。

不得不說的是,薑還是老的辣。

遇見這個清水河村後,燕羽墨第一個念頭想到的是,驚奇!

驚奇過後,卻在想如何學習。

而燕雲天老而奸詐,卻是想先養著唐小誌這頭“豬仔”,等長大後再宰了吃肉。

在此過程之間,既可暗中學習他的生意頭腦,最後又可“鳩占鵲巢”,一舉兩得。

無可否認的是,這位帝王乃是顯而易見的老辣。

頓了頓,燕雲天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行了,此事父皇來處置就好。你就好好做你的大明王,看父皇如何殺豬吃肉。對了,今日朕見你對那唐小誌態度不好,是為何?他來尋你所為何事?”

燕羽墨臉色一沉,卻默不作聲。

倒是身邊的霍兵代為解釋道:“回陛下,唐小誌好像說是來請殿下去蹴鞠場館觀禮的。今日是清水河村蹴鞠超級聯賽開幕的日子,倒是頗為熱鬧。”

話剛說完。

便聽見燕羽墨冷哼道:“哼!誰願接受這個混蛋的邀請?本王不會去的!”

燕雲天興趣盎然道:“為何不去?陪父皇去看看,興許有另外的收獲。”

說完,便拉著她的手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