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水池下的好東西
朱由檢將手邊的事放下,看向史書中這個被韃子擄走的德王。
因為他的被擄,讓崇禎帝大為光火,覺得受到了莫大的恥辱,之前無論建奴如何攻打,都沒有威脅到朱家子孫的頭上,可這次卻是將皇室人員俘虜走了,他怎麽能忍得下這口氣。
在建奴退去之後,崇禎帝瘋了一樣,將山東、河北一帶的巡撫、總兵、監軍逮捕處死。
而這個德王,倒是被建奴好好奉養在關外,死了還能“以禮葬之”。
可這事要細究起來,誰人有錯呢?
恐怕誰都有錯,又誰都無錯吧!
朱由檢收回神思,看向殿下之人。
朱由樞雖是崇禎帝的遠房堂兄,同輩,但年紀差得有點大,臃腫發福的身子上頂著個圓腦袋,整個人橫著看和豎著看沒什麽區別。
一雙綠豆眼滴溜溜得四處打量,也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看他這幾步走得也累的慌,朱由檢更擔心他站不動,命人賜了座,才問道:“德王,這幾日在宮裏住得可還舒心?”
朱由樞走進武英殿,也是默默四下打量,瞥了一眼埋首奏折中的朱慈烺,還沒想明白怎麽太子批起奏折來了,就聽皇帝開口問話。
朱由樞忙移開了視線,收回亂七八糟的心思,趕緊回道:“托陛下的福,臣都還好,隻是幾個小的不爭氣,一到晚上就鬧得厲害。”
“哦?這是為何?吃食用具上可有什麽問題?”朱由檢看向王承恩,“這事你辦的?出了什麽差錯,你不知道?”
王承恩早已習慣皇帝這一套,心中雖然腹誹陛下是不是演上癮了,可行動上還是隻能配合。
“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去問!”
王承恩正要出武英殿,朱由樞忙起身將人攔住了,“陛下誤會了,他們伺候得很好,不關他們的事。”
朱由檢朝王承恩揮揮手,讓他站回去,這才又問:“那是為何?”
朱由樞歎了一聲,臉上布滿憂愁,“小孩子認床,換了個地方,到了晚間就不肯睡,鬧著要回家,前幾日還鬧病了,太醫開了幾副安神的方子,也說沒有辦法。”
朱由檢聽了這話,在心中冷哼一聲,拿小孩子出來做話頭,不就想著回濟南去麽?
此前,朱由檢讓駱養性安排了幾個錦衣衛盯著朱由樞,還真聽到了幾句有意思的東西。
朱由檢頓了頓,說道:“孩子的適應能力可強得很,哭幾日鬧幾日,許是最後都不肯回去了。”
朱由樞嘴唇囁嚅,皇帝裝傻,他卻實在心急,又看了一眼朱慈烺,說道:“聽聞太子殿下日前和陛下去了城外,殿下還險些被流民所傷?臣覺得呀,高陽和濟南兩座城池的流民甚多,隻要放他們歸去,這些事可不就都好起來了麽!”
朱由檢點點頭,“是啊,想必朕的諸位臣子也和德王你一樣的想法,剛才呀,都上折子說要捐出郊外的莊子來給流民暫住,隻要有了這些莊子,聚集在京郊的流民,可算有個容身之地了。”
朱由檢的臉上露出欣慰,眼睛卻是閃著精光,他看著朱由樞,等著他來接話。
朱由樞聽了一愣,之前聽說的可不是這樣的,不是那些個勳貴們都不肯出莊子麽,都說自己口袋比臉幹淨。
怎麽短短幾日,就變了說法了?
“德王啊,你且放心,最多過完這個年,你就能回濟南去了,朕保證,你德王府少了的壞了的,朕都可以賠給你,怎麽樣?再說,你許久不在京師,咱們兄弟也難得一起過個年,熱鬧熱鬧,啊?”
皇帝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朱由樞還能怎麽辦?
隻能苦笑著謝了恩,告退著離開了武英殿。
“父皇,兒臣怎麽看德王叔不大高興呀,他是覺得咱們宮裏不好嗎?”朱慈烺見朱由樞離開後,才轉過頭問道。
適才,他雖然在看折子,可朱由樞和朱由檢的每句話他都聽見了,朱慈烺一直在偷眼瞧朱由樞,見他雖然笑著,但笑得也太難看了一些,假得很!
“他呀,是舍不得他王府裏的好東西,害怕被韃子搶走了!”朱由檢哼了一聲道。
“可是濟南不是被圍起來了嗎?韃子還怎麽能把東西搶走呀?”朱慈烺好奇得問道。
朱由檢不欲向朱慈烺多說,板了臉訓道:“好好做你的事,待會父皇可是要核查的!”
朱慈烺忙緊張得應了一聲,轉過了身去,再不敢多問一聲。
而朱由檢,卻是已經在想著怎麽把朱由樞的好東西,運進北京城來了。
朱由樞唉聲歎氣得回了宮室,德王妃屏退了宮女,忙問,“怎麽?還是沒見著陛下?”
朱由樞歎了一聲,重重坐在椅子上,搖了搖頭,“見著了,不過,陛下說得過完年才能回去。”
“這還得兩個多月呢,”德王妃坐在一旁,皺著眉頭算了算日子,“濟南城被圍,韃子沒有吃的,定會到處找,萬一找到池子裏...”
“池子底下的東西,就算他們找到了,應當也是帶不走的,就怕他們走了,要是陛下的人先進了城,看到了那些,唉...”朱由樞扶額,“大半輩子的積蓄,可不能就這麽打了水漂呀!”
德王府花費巨資打造的那一池活水,看著是個美景,可水池子下卻暗藏機關,將水抽了,下麵是個密室,裏麵藏著千萬兩的白銀,還有數不盡的珍藏古玩。
“韃子退去之後,定然就是盧象升進城,”德王妃想了想說道:“要不,咱們想辦法,去聯係盧象升?”
朱由樞倏地抬起頭,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揉搓著,德王妃的這個主意雖說不是盡善盡美,但眼下倒也可以一試。
盧象升是個帶兵的,帶兵的就需要糧餉,眼下朝廷窮得給不起銀子,他定然也是缺錢。
自己許諾給他一些銀子,不管進城之後,在德王府看見了什麽,都不許說出去。
朱由樞叫來心腹管家,詳細吩咐了一番,又將自己出宮的腰牌解下,“速去速回,萬不能引起注意!”
管家接過牌子,叫上幾個侍衛,打著去街市買些哄孩子的小玩意兒的名頭,就出了宮門。
出宮之後,侍衛便隱入胡同,繞了道出了城門,管家則買了一對有用沒用的東西,趕在宮門落鎖前回了朱由樞住處。
他們自以為做得隱秘,可那幾個侍衛身後,早已多了一條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