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到底怎麽知道的?

“好...好...”豪格連連點頭應下,“我去,我帶兵前去求援!”

豪格這次的主動同白日的不一樣,白日是因為年輕氣盛,又沒將明軍放在眼裏,而現在,是因為害怕。

是真的從心底湧上來的害怕!

麵對大軍,他尚且可以舉起刀劍來保命,可是麵對天花這種疫病,他束手無策。

所以,他要出城!

多爾袞心裏清楚,想著與其讓他在城中礙眼,還不如就讓他出去。

二人出得門外,商量了一陣,豪格便離開德王府,點了自己人馬朝城牆處摸去。

子時末,天空一片雲緩緩飄來,遮住了皎潔月光,城牆上,幾個黑點緩緩順著城牆下到了地麵。

城門打開,一條僅能一人一馬通行的縫隙出現,衝出幾十騎朝北疾馳而去。

外頭沒有動靜,豪格朝後揮了揮手,帶著最後一隊人馬衝出了城外。

明軍軍營處仍舊沒有動靜,豪格心中稍定,催動著馬匹朝西北方向跑去。

阿濟格的大軍在那裏,自己定要將援軍帶來,殺了那蒙古人泄憤!

濟南西北有山,豪格帶著人馬在山道疾馳,月亮從雲層中緩緩現出身影,照亮了腳下的路,也照亮了...山道前方的明軍。

一個時辰後,濟南城外軍營營門大開,孫傳庭帶著親兵進了營中,盧象升聽到通傳,已在帳外等候。

“下來!”孫傳庭下馬後,朝盧象升笑了笑,遂即轉身,從身後一匹馬上拽下一個人來。

“抓到了?是哪個?”盧象升上前,借著營中火把的光打量。

豪格渾身被綁,被孫傳庭拽在手中踉蹌了幾步,朝二人“呸”了一聲。

“喲,這不是貝勒爺嘛!”

這時,虎大威從另一邊走來,抱著雙臂圍著豪格走了一圈,從上到下仔細打量,口中“嘖嘖”之聲,讓豪格心中怒意更盛。

“卑鄙!也就會使詐,給本貝勒鬆綁,咱們再打!”豪格看著虎大威嘚瑟的臉龐,梗著脖子喊道。

“你當我傻啊!”虎大威站在孫傳庭身旁,“再說了,你被咱們孫總督抓回來,夠給你麵子了!”

豪格額頭上青筋畢現,氣得牙癢,卻是無可奈何。

落在明軍手裏,還不是由他們說了算!

“放他回去吧!”盧象升看了一眼豪格,朝孫傳庭道。

孫傳庭“啊”了一聲,“放回去?做什麽要放回去?”

“浪費糧食!”盧象升說道。

盧象升的說辭倒是和陛下一樣,孫傳庭想了想,朝親兵吩咐,“把他扔到濟南城門口,要是看他朝其他地方去,那就殺了!”

虎大威也是奇怪,為什麽要把人放了,而且這韃子怎麽聽見能回去,反而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怎麽著,難道有什麽特殊的原因,還是有做俘虜的癖好不成?

眼看孫傳庭的親衛已經拽著同樣疑惑的豪格,朝營外去了,虎大威忙偏頭問道:“盧總督,為什麽要放豪格走?他可是韃子的皇子,有他在手上,濟南就能守得更穩了吧!”

盧象升轉身走進大帳,坐下後朝孫傳庭問道:“你可有出過痘?”

孫傳庭“啊”了一聲,隨意坐在一旁,不知道盧象升怎麽問起了這個。

“沒出過,不過種過人痘,怎麽了?”

“吳院使可來了?”盧象升又問。

孫傳庭聞言,前後一結合,臉色當即白了,忙問道:“怎麽了?軍中有人出痘了?多少人?什麽時候的事?”

大明雖然有了中痘這個技術,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種,都種過。

天花要是在軍中流行起來,可不知要造成什麽樣的結果。

吳有光是吳家人,擅長的領域便是這些疫病,什麽發頤、大頭瘟、蝦膜瘟、疙瘩瘟...

陛下讓自己把他帶來,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孫傳庭在瞬息間腦補了所有前因後果,更是由這些因果,想到了萬一控製不住病情,濟南又該怎麽圍?

這一切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虎大威在旁也聽明白了這些事,他沒聽說軍中有人得了瘟病啊,而且,要有人得了這該死的瘟病,怎麽盧總督還一副輕鬆的模樣?

“不是我們,是他們!”盧象升朝濟南城方向努了努下巴,“嶽托!”

孫傳庭聽不是自己軍中之人,一顆心倏地落了地。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沁出的冷汗,重重坐了下去,“嚇死我了,這瘟病可是麻煩,嘉靖年間那場,死了多少人!”

虎大威心有餘悸,點了點頭附和,繼而皺了眉頭問道:“盧總督是怎麽知道的?那裏有咱們的人?”

說著,突然想到豪格臨去時的那張臉,頓時恍然大悟,他這也是害怕了吧!

“啊,所以要把豪格放回去?”虎大威又道。

盧象升朝虎大威擺了擺手,覺得他今日甚是刮躁,虎大威得了示意,不好意思得笑了笑,坐在一旁不說話了。

“這事,是陛下說的,”盧象升朝孫傳庭說道:“當時,陛下同我商議此計時,一是告知我韃子會去高陽,再下濟南,故而讓我將這兩城的百姓撤走,特別是孫老和德王,他們萬萬不能落在韃子手中。”

孫傳庭點了點頭,這事陛下說了。

“陛下還說,嶽托染上了天花,不日就會發病,讓咱們也小心一些,這才讓你帶上了吳院使,好有個什麽萬一,咱們也有個應對。”

“陛下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孫傳庭“嘖”了一聲,“你說,陛下難道在韃子中安插了眼線?錦衣衛的人?”

盧象升聽了,卻是搖了搖頭,“不像,要是有眼線,那怎麽每次都等韃子打進來了才知道?事先就一點消息也沒收到?”

“許是這眼線,還不夠格知道更多機密要事?”孫傳庭喃喃。

“也不像,陛下同我說嶽托得天花這事時,韃子才剛到通州,如果那會嶽托已經發病,他不會再深入腹地,定然早早就回去了,可他繼續南下,說明那時...他自己也不知道?”

盧象升說著說著,卻是被自己想法繞暈了去。

如果嶽托自己也不知道,那陛下是怎麽知道的?

如果嶽托知道,他怎麽還可能繼續領兵?

盧象升和孫傳庭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迷茫。

“這有什麽好想的,反正陛下都說準了,”虎大威終於忍不住,拍了桌子大聲道:“咱們陛下是真命天子,金口玉言,韃子這就是活該,是命,是命,就得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