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馬威

雖說如今的廠衛沒了初建時的盛氣淩人,但到底是直接聽命於皇帝的組織,該巴結還是得巴結。

在外被人捧著,這二人又能稱得上是皇帝心腹,麵聖時極少被這麽晾著,這麽些時辰,腿腳已是酸麻,曹化淳更是上了年紀,隻覺得腰痛難忍,恨不得當殿趴下才好。

此時聽皇帝終於開口,一麵有著風雨欲來的擔憂,一麵又盼著趕緊結束,好出宮歇息。

朱由檢端起手邊的茶盞,眼尾漫不經心掃向二人,淡淡開口道:“近日都在忙什麽?”

嘮家常一般的問話,二人卻不敢放鬆心神,謹慎回道:“回陛下的話,城中近日流民甚多,臣防著建奴奸細,正帶人盤查!”

“是,奴婢正審問著!”曹化淳也忙應道。

“怎麽,這些流民礙著誰了?”

朱由檢說這話的語氣並不嚴厲,也沒有怒意在其中,聽著輕飄飄的,可駱養性和曹化淳聽在耳中,卻是渾身一震。

錦衣衛和東廠作為朝廷,不對,是陛下的情報機構,直接對陛下負責,陛下這話的意思,是在懷疑他們的忠心呀!

建奴寇關,畿輔地區大量流民朝著京城避難,京城是什麽地界,一塊招牌砸著十人,就有五個是官身,就算不是,也同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如今牆根下蜷縮著臭要飯的,沒錢的、吃不上飯的、光腳不怕穿鞋的天天鬧事,還有膽子大的翻牆進高門大院偷東西!

偷東西事小,要是衝撞了府中女眷,打殺了他們一條賤命也不夠賠的!

那些大臣找了五城兵馬司,又找了錦衣衛衙門,有錢賺難道不賺,傻嗎?

可話不能明說,駱養性裝作惶恐,跪地叩首道:“陛下,臣是擔心,若真有奸細混進城中,恐對陛下不利啊!”

“那朕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們!給你們題個牌匾怎麽樣?精忠報國還是忠心耿耿?”朱由檢麵目一冷,手中杯盞“啪”得砸在桌案上,茶水濺出濕了幾份奏折,模糊了“流民”二字。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見皇帝動怒,曹化淳也忙跪了下來,餘光看著桌案上的奏折,想著難道有人將此事奏給了陛下?

以往也如此做過,也沒見陛下發這麽大脾氣,難道還有旁的事?

“你們身為朝官,不體恤百姓也便罷了,如今國難當頭,不恪守本職,算盤打到了流民頭上,朕要你們何用?你們要是嫌這身官服笨重壓身配不上你們,大可脫了不穿!”

朱由檢越說聲音越大,到後來以至於振聾發聵,滿殿宮女太監抖著身子降低自己存在感。

王承恩也不由腹誹,適才還覺得陛下脾氣好了,看來不過是身子還沒恢複好,眼下這不是又吼上了!

“臣冤枉,冤枉啊!”駱養性不敢辯駁,隻連聲喊冤。

朱由檢冷哼一聲,“朕怎麽冤枉你了?是冤枉你勾結外臣?還是冤枉你通敵叛國?”

駱養性聞言眼前一黑,差一點嚇暈過去,勾結外臣,通敵叛國,這兩條不僅是死罪,更是要誅族啊!

別說沒有這回事,就算是有,打死了也不能認啊!

二人兩股戰戰,低垂著的腦袋隻能看見眼前陛下黑色皂靴,靴子上金線繡著的龍眼大睜,其怒目的模樣讓他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

“沒有?那為何這滿桌的奏折,不見你們的情報,遼東建奴,如今該是你錦衣衛重點目標才是,可為何建奴幾次三番入關,你們錦衣衛都不曾上報示警?你是沒有能耐,還是成了建奴的錦衣衛?”

駱養性額頭上汗水滴落,卻不敢抬手去擦。

他不知道陛下為何這個時候來翻舊賬,建奴不是第一次入關,而是第四次了,前三次陛下為何沒有叱責?

朱由檢沒有理會二人,繼續道:“再者,為何朝廷每一次剿滅流賊到了關鍵時候,建奴就入關了?迫使朝廷不得不調兵防禦,一次兩次可以說是湊巧,這是第四次,還是湊巧?”

朱由檢的一聲聲質問如重錘砸在駱養性的心上,此事他也不清楚為何,可要說錦衣衛通敵,那是萬萬不能的,駱養性惶急之下一身冷汗,卻也不知如何解釋,隻好伏地連連請罪。

朱由檢雖然叱責的是駱養性,可是跪在一邊的曹化淳也不管分心大意,更是不敢幸災樂禍。

東廠有監督錦衣衛之責,如今錦衣衛有罪,東廠同樣有罪!

朱由檢“哼”一聲,看著跪在地上的二人,語氣冷厲:“一個是自小進了信王府的,一個其父忠心耿耿,培養出來的兒子卻是不怎麽樣,朕讓你們坐在這個位子上,你們卻是勾結外臣,蒙蔽朕的視聽,你們自己說,該當何罪?”

“臣冤枉啊!”二人異口同聲,通敵不敢認,勾結外臣,這個罪名也不能認下呀!

東廠和錦衣衛隻能聽皇帝的話,若是擔了這個罪名,便是謀逆,誅九族也不為過了。

“何來的冤枉?”朱由檢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