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
對於惡虎寨，黑風寨，毒龍寨，以及黃牛寨，鐵獅寨的大敗，此刻，守在外圍的六縣私軍還渾然不知。
望著遠處山穀衝天的火光，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紛紛滿臉期待提起手中猙獰的大刀。
“越氏雙雄在平康府橫行多年，想不到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場。”
“哈哈哈，這是他們咎由自取，誰叫這幫山匪平日裏如此囂張，竟然連平康府跟我六縣私軍的物資都敢劫掠？”
“看著遠處這衝天的火光，怕是越氏雙雄跟那沈叢嚴早已經死無全屍，葬身在這大火之中了。”
“隻是……先前那恐怖的炸響聲是怎麽回事？”
“你那麽好奇，不如等童三黑他們帶著沈叢嚴跟越氏雙雄的腦袋回來後，親自去問問他？哈哈哈！”
“也對，沒了他沈叢嚴跟越氏雙雄，日後這平康府就又是我六縣私軍的天下了。”
自從沈叢嚴赴任平康府，平康府那幫官老爺約束六縣私軍，就跟約束孫子似的，深怕出現半點意外。
這小心翼翼，整天夾著尾巴的日子他們實在是受夠了。
滿腔怨氣自然落到沈叢嚴的身上。
至於越氏雙雄？
這幫山匪往日裏就沒把他們這些私軍放在眼裏。
行事之間，經常發生各種摩擦，挑釁的舉動。
偏偏他們又幹不過越鴻鴻手下的山匪們，自然心生怨恨。
如今，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平康府的大小私軍頭目們一個個摩拳擦掌。
“快看，前麵好像有人過來了。”
“哈哈，這麽快就讓咱們堵住大魚了？”
“小的們，聽我號令，隨我……”
堵在山道上的私軍頭目正準備下令，突然發現遠處朝他們衝來的人影越來越多，那一陣地動山搖，快馬狂奔的架勢，哪裏是什麽敗軍之將，漏網之魚？
分明就是剛剛凱旋的威武之師！
隻可惜，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沈叢嚴已經率領身後1800多人的平康府精兵朝著圍堵山道的私軍們衝殺過去。
同樣的一幕，此刻也在其它山道圍堵的私軍身上發生。
大家兵分四路，越鴻鴻獨自率領虎刀營，戚三光跟秦勇率領的熊膽營，鐵龜營。
葉驍，越沅沅，潘豹，韓英率領的飛豹營，獵隼營。
以及沈叢嚴的1800平康府精兵，對各大要道圍堵的私軍隊伍，展開了慘烈的搏殺。
越鴻鴻天生勇武，她麾下的虎刀營也是越氏雙雄各營當中，人數最多，戰力最強的一個營寨。
在她一柄威武不凡的大刀之下，所遇私軍將領不出十招便被她斬落馬下。
敵將一死，敵軍順勢潰敗。
虎刀營一路勢如破竹。
戚三光的熊膽營，秦勇的鐵龜營則采取穩紮穩打的架勢，依靠麾下人數跟戰力優勢一度將沿途私軍力量逼入死地。
相比之下，飛豹營，獵隼營在葉驍跟越沅沅的指揮下，就多了許多靈巧的機動性。
葉驍先是派出小股兵馬假裝潰敗，然後再把敵軍引入包圍圈中聚而殲之。
這場剿滅六縣私軍的戰鬥，從夜晚一直打到第二天清晨。
眼瞅著，天邊紅日緩緩升起，葉驍抹了一把臉上殷紅的血水。
冷兵器時代貼身肉搏的戰鬥就是這樣，長刀短劍，沒有過多絢麗的技巧，以最短時間斬殺敵人，就是活下去的最佳竅門。
這段時間，葉驍沉浸在這種鐵與血的戰鬥狀態當中，殺敵沐血早已成為一種常態。
甚至有時候，他還蠻享受這種狀態的。
每每當他心中產生這個念頭的時候，葉驍都會猛然驚醒。
懷疑自己怕不是個心理變態。
明明周圍是一個滿地殘肢斷臂，血腥碎肉的修羅場，
自己竟生出享受，愉悅的感覺？
“葉驍，我這邊傷亡情況統計完了，這一夜，我們總的殲滅私軍2800餘人，飛豹營，獵隼營損失了大約400多個兄弟。”
跟之前山穀早有埋伏不同，這種狹路相逢地遭遇白刃戰，就看誰更勇，更厲害。
雖然葉驍已經絞盡腦汁，將傷亡降到最低，但還是免不了戰損減員的事情發生。
相比越鴻鴻虎刀營折損900，鐵龜營，熊膽營，1000多人的恐怖減員數字，葉驍他們已經很不錯了。
就連沈叢嚴手下那1800人的精兵隊伍，一路衝殺活到今天早上的也隻剩下1000多人。
但是，他們同樣取得了傲人的成績，徹底**平了為禍六縣多年的私軍隊伍。
這對於整個平康府，以及六縣百姓來說，簡直宛若重生一般。
“往日裏這些私軍在的時候，平康府各六縣境內，每天都有百姓因為他們家破人亡。”
這些人，要麽因為家裏存糧耗盡，納不上錢糧，要麽誰家的老婆，閨女好看，總之各種各樣的原因，隻要你被這些禍亂六縣的私軍盯上，那麽，你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如今這般，倒也不錯，沒了吃人的爪牙，平康府那些貪官汙吏，以後再想暗地裏換著法兒地盤剝百姓，就沒那麽容易了。”
“隻怕他們想盤剝也盤剝不了了，此次六縣私軍全部剿滅，他們與平康府大小官員勾結的證據再無人能夠遮掩。
隻要我把這些證據遞交中樞，就算他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聽到沈叢嚴的話，越沅沅不由冷哼一聲：“就算殺了這幫貪官，以大雍現在的狀態，也不過是換一批貪官上來繼續作威作福罷了。”
聞言，沈叢嚴苦笑一聲。
越沅沅剛才的話，他根本反駁不了。
其實，這個問題葉驍也挺好奇的。
“沈大人，你費了這麽大的勁兒，四處收集證據。為了把平康府的貪官扳倒，不惜把自己陷入這般絕境，真的值得嗎？”
以葉驍重生這段時間在大雍的所見所聞，整個大雍已經爛透根了。
在這種遍地都是貪官汙吏的爛泥潭裏，忽然出現一個清官，反而顯得畫風突兀。
“我何嚐不知這大雍滿目瘡痍，猶如行將就木的腐肉一般，但這腐肉害人，總要有人去清理。
我知自己能力有限，但能清一點是一點，如今平康私軍已除，貪汙的證據也已收集的差不多了。
哪怕是換了一波貪官，他們也需要時間繼續經營。
我能做的便是為大雍爭取些許改變的時間，僅此而已。”
聽到這裏，葉驍不由想起前世網絡上的一句名言。
這個世界破破爛爛，卻總有人縫縫補補……
“隻可惜，這樣的大雍，實在不堪縫補！”
“葉驍，我還沒感謝你呢，要不是此番剿匪遇見你，我怕是已經馬革裹屍了。”沈叢嚴心中對於葉驍的感激之情，是真的發自肺腑。
“雖然我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在呈遞的奏報中，還是加了你的名字，此番剿匪你當居頭功。
即便是拚著以我沈家士族的身份作保，也定要讓朝廷破格提拔，給你一個入朝為官的機會。”
這是沈叢嚴今天早上剛剛做出的決定。
經過葉驍昨日一整夜的謀劃，布局，沈叢嚴愈發覺得，大雍王朝與葉驍這樣的人才失之交臂，絕對是朝堂最大的損失。
“我已經無力挽救這行將就木的大雍，但是他……或許，有那麽一絲絲的可能！”
沈叢嚴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念頭，是因為自他與葉驍聯手剿匪以來，一樁樁，一件件，葉驍所行之事皆讓人驚歎不已。
六縣私軍，乃是平康府多年頑疾。
可是在葉驍手裏，短短幾日，摧枯拉朽。
這份能力，若是用在大雍朝堂之上，天知道會開辟出怎樣一番全新的天地？
誰知，葉驍聽了沈叢嚴的話竟麵色大變。
“沈校尉，萬萬使不得，在你上書朝廷非但不可為我求問一官半職，就連我葉驍的名字都最好不要出現在這請功的公文上麵。”
“這是為何？”沈叢嚴一臉不解。
為葉驍請功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
隻是求問官職，一直到今天早上才下定決心。
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天大好事，為何葉驍卻一臉好似砒霜毒藥一般。
其實，說起來葉驍也挺無語的。
沈叢嚴這樣的清官固然精神可嘉，但有的時候，腦袋太過木訥，完全不知變通，更不知道他那一封請功的公文之下，暗藏著怎樣的凶險與危機。
“沈校尉，你在大雍為官多年，我且問你一個問題，小小一個平康府便能圈養出30000私軍，你覺得這僅僅是一群州府官員就能瞞下來的事兒？”
知府，知州，同知，通判。
最大不過知府一個正四品的官員。
剩下都是一群從四品，五品的州府官員，
有何資格，圈養私軍？
此等殺頭的大罪，一不小心便要禍及九族。
若非上麵有更大的Boss為他們遮風擋雨，六縣私軍能發展到今天的規模？
葉驍甚至懷疑六縣私軍壓根兒就是那背後大Boss圈養的，平康府那些官員們，不過是推到明麵上的傀儡罷了。
沈叢嚴這一封請功的奏報遞上去，恐怕到時候葉驍等來的就不是大雍王朝的嘉獎，而是那位幕後大Boss凶狠的屠刀了。
“周員外密室裏的大麻煩還沒來得及解決，這節骨眼上，再惹上一位圈養私軍的大Boss？
我特麽就算屬貓有九條命都不夠他們殺的。”
經此一役，葉驍發現以前還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以為拉個山頭，就可以確保無憂。
在經曆了六縣剿匪之後，葉驍愈發覺得這滿布瘡痍的大雍，就好像一片籠罩在迷霧當中的絕命沼澤。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踩下去會是怎樣的情景。
越氏雙雄在平康府發展得足夠壯大了吧？
可是你看看一夜之間，為了剿滅盤踞六縣的私軍付出了多麽慘重的代價？
從最巔峰時期的13000人，急速減員到了8700多人，折損了整整4000多山匪。
雖然這一役大家取得了豐碩的戰果，但是別忘了，他們打的可是順風局，而且還有沈叢嚴這樣率領2000精兵臥底敵方陣營的演員打內應。
若是雙方拉開架勢在大平原上真刀真槍幹上一場，就算越氏雙雄手下精銳再強，等到滅完平康府這30000私軍的時候，估計也沒剩下什麽了。
“這才僅僅是一個平康府啊！”
大雍王朝沒有“省”的概念，“道”屬於“省”的濃縮版本，整個西川道上一共大小十幾個州府。
而類似西川道這樣的“濃縮”省份，大雍境內足足有三十幾個。
試想一下，這三十幾個“濃縮”省份下麵，又有多少州府，多少私軍，多少常備官軍，以及多少盤根錯節的明暗勢力？
“要是真打起來，我那800人的山頭都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所以，清醒過來的葉驍決定，自己還是應該繼續秉持前世打王者的戰術思想，穩紮穩打，猥瑣發育。
被葉驍一言點醒的沈叢嚴，在經曆一番情緒複雜的沉思後，滿臉歉意望向葉驍。
“是我考慮不周，險些害了你！”
若非葉驍及時提醒，沈叢嚴差點忽略了這個問題。
他這一年多抽絲剝繭，也隻能查到平康府這一級，天知道這幫私軍身後隱藏的幕後大Boss是誰？
若真是一個連他沈家都扳不倒的家夥，那他這一紙請功的公文，恐怕就真要變成葉驍口中的催命毒藥了。
“沈大人為我請功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隻不過……葉驍實在無福消受。”
“明白，趁著公文尚未送出，我這就把你的名字從公文中撤下來。”
“既然寫都寫上去了，還撤了幹啥？不如就這般遞上去，等那昏庸的大雍皇帝追究下來，你就到我越氏雙雄的山頭上，豈不熱鬧？
反正我們這山寨裏還缺一個七當家，這個位置，就預留給你了。”
望著越沅沅那一臉不嫌事大的模樣，葉驍大大翻了一個白眼。
“沈大人，除了剛才說的我還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這次剿匪本就是我欠了你天大的人情，有什麽事，你盡管說。”
“既然如此，那葉驍就直言不諱了……”
葉驍說著，嘴邊的話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竟輕不可聞起來。
唯獨沈叢嚴聽完葉驍交代的話後，一臉驚異的盯著葉驍，好似聽明白了，又好似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