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箭三雕

曾經有一段時光,我有一顆弱弱的好心,安放得端端正正,但是被人**得千瘡百孔,邊**還邊露出快意嘲弄的笑。因為我的好心師父喪命,家人受驚,丟過學業,失去愛情,朋友離散……慢慢地我知道光有好心還不行,還要有好的分辨能力,把好心用到正確的地方,若不然,自己受到傷害是小事,善願會被小人利用,小人的惡業會有恃無恐地無限放大。對小人的好心其實就是對惡業的縱容。

《易經·係辭》裏這樣說: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人不積善就不會有好的名聲,不積惡就不會導致性命不保。小人總是以為小的善行沒有益處而不去做,認為小的惡行不會造成大的傷害而不製止,所以罪惡越積越多,最終會害人害己。

以前我對這段話還有很大的困惑,認為既然一心向善,做善的事業,就該用寬容忍讓去感化小人,而不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是隨著我閱曆的增加,涉世的漸深,才慢慢懂得孔子這段話的真實含義。對一些頑冥不化的小人來說,寬容就是縱容,忍讓就是助虐,不當頭棒喝,他不會自醒。換句俗話說,叫不給他“怕覺”,他就永遠無知者無畏。所以我現在對小人不會再動惻隱之心,該給懲戒的一定會給,不是我不安好心,而是好心善願的另一種施用。

酒足飯飽之後,胡勝要去睡覺,我說:“月光這麽好,再坐會吧。”

胡勝說:“你是想看月光,還是想看戲?”

我哪有心情欣賞月光,當然是看戲,隻是不知道我的計謀能不能成功,單強會不會演一出好戲給我看。

侯華這妖精別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但是要她用身體換單強這等粗人的忠誠是萬不可能的,她有她的辦法對付單強。

我這一頓烈酒,一番挑撥的話,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單強還是有作用的。荒山野嶺,孤男寡女,單強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不信他能忍得住欲火攻心。

“萬客家”旅館要比老韓的“仙客來”小且簡陋得多,五間木頭做的小房子非常狹小地擠在山路旁邊的岩石上,房子後麵十幾米遠就是懸崖,平時沒有遊客住在這裏,隻有“仙客來”住滿了,才有遊客會在這裏暫住一宿。侯華住的是最靠邊的一間,本來一間房裏有四張床,她自己掏了四張床位的錢包了單間,單強也硬是霸占了緊挨著侯華的一間,他是山上的治安員,山上做生意的人都對他敢怒不敢言。

我想侯華如果在十天前為自己卜一卦的話,是不會去而複返住在山上的,這一夜將會讓她銘記一生。

單強進房間好一會兒了,沒什麽動靜,我懷疑他是不是酒喝得太多睡著了。胡勝早就沒了耐心,打著嗬欠說:“小周,太冷了,我要睡覺去了,你自己在這裏看月亮吧。”

胡勝說著伸了個懶腰要站起來。這時,單強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單強晃晃悠悠走到侯華的門前,伸手“啪啪”敲門。夜靜人聲遠,我聽到他在叫:“侯華,開門,我房裏沒水了,討杯水喝。”

“我睡下了,去老板房裏找水吧。”侯華的聲音。

“老板房裏也沒水了,我渴死了,快點開門。”單強有點煩躁,聲音也高了起來。我差點笑了,這小子真不懂風情,大半夜的敲女人的門,說句軟話,女人再怎麽著戒備,也不會忍心不開門的。

胡勝也來了精神,小聲說:“你說侯華要是不開門的話,他會不會破門而入?”

“她會開門的,這女人太過自信自己駕馭男人的能力。”我不假思索地說。

果然,我話音未落,侯華把門打開了,身上隻穿著睡衣:“吵什麽吵,大半夜的煩不煩啊,忍一宿能渴死你!”

單強不待她說完,已經餓虎撲食般地將侯華抱在了懷裏,然後把門“砰”地一下撞上。侯華驚恐地大叫:“單強,你幹什麽!你瘋了!”

“要上演真人版的A片了。”胡勝有些興奮。

單強連燈都來不及關了,一心一意對付起侯華來,隔著木門,我們可以聽見裏麵的廝打聲,侯華拚命地喊:“救——”

隻叫出一個字,就被什麽堵住了嘴,隻剩下“嗚嗚”聲。

月光清冷,山霧迷茫,偶爾一聲淒厲的鳥鳴劃過天空,讓人感覺到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山上,更加的荒涼恐怖。聽著不遠處房間裏的掙紮聲,我頓時產生了幻覺,似乎看到玉兒正在被人淩辱,我的心髒窒息般地疼痛起來,眼睛不由得潮濕了。

我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侯華縱然對玉兒有罪,她曾經也這樣禍害過玉兒,可是我這樣去懲罰她,我會有複仇的快感嗎?沒有,這一刻我隻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齷齪。

我忽地站起來,指著侯華的房間對胡勝說:“快去阻止單強!”

胡勝瞥了我一眼,揶揄道:“心疼啦?你這一招太損了,想玩英雄救美的把戲不是這樣玩的,現在怕是已經晚了!”

胡勝誤解了我的用意。

我拉了他就往侯華的房間衝過去,胡勝一腳踹開門,眼前的一切令我們臉紅耳熱地定住了。地上是單強和侯華的衣物,兩個人赤條條地疊在一起,侯華像一隻可憐的羔羊一樣被單強強壯的身軀壓在身下,嘴被單強一隻手捂著,兩條雪白的腿已經無力地垂了下來。單強好像沒聽到我們已經進了房間,渾身汗涔涔地還在侯華的身體裏不停地運動著。

我和胡勝合力把單強扯了下來,我看到胡勝**邪的眼睛在侯華**的身體上掃來掃去。侯華已經完全癱軟,任我們三個男人站在麵前,閉著一雙淚眼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知道是沒了力氣還是驚魂未定,竟然沒去拉過床單蓋在身上。

這一刻,在她的心裏,也許比被單強強奸還要恥辱。盡管我很想用“咎由自取”這個詞去說服自己不去同情侯華,可是這樣對一個女孩子,還是太殘忍了。

我拿過地上的衣服蓋到侯華身上,把胡勝和還在喘著粗氣的單強推出屋外。

我正要轉身走出去,侯華忽然哀怨地說:“這回你滿意了……”

我低聲說:“你不該來峨眉山的。”

“一報還一報,有債就躲不過去,我這算是還了玉兒的債了嗎?”侯華有氣無力地說。

“別提玉兒,你沒資格!”我吼道,“你既然知道是債就不該那樣去對玉兒!”

“對你好的女人我都恨……你不會懂女人的心,永遠都不會。”侯華啜泣道,“你以為我追你到峨眉山來隻為要那秘訣的嗎?我想要的你永遠不懂。”

“你還想要什麽?我師父因你而死,玉兒被你逼得離家出走,你做這些不就是為了拿到梅花易數秘訣嗎?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你這樣不擇手段害的隻能是你自己。”

“是,你說得沒錯,以前我是有貪心,是在算計你,可是後來……即使你把我爸爸趕出了易經學會,讓他丟掉了副校長的位子,我都沒有真的恨過你,我知道那是欠你師父的債……你真想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麽嗎?我想要的是你,我喜歡上你這個仇人了,我唆使姓單的那個王八蛋來威脅你,隻是想把你逼下山去,我想給自己更多的機會去得到你……可是我太蠢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我錯了,我太天真了,太自作多情了,去妄想一份不可能的愛。也好,既然錯過了,那就錯到底吧……讓我們重新開始恩怨吧,一直到魚死網破!”侯華幽幽地說。

“你真會講故事,你這種冷血的女人會懂得愛?”我冷冷地說。

如果她真的會愛一個人的話,這種連愛都去算計的女人誰敢靠近?侯華的悲劇不在於她的乖戾,而在於她根本不懂如何去愛。

“冷血?”侯華冷冽一笑說,“你說得對,我是冷血,因為我的血管裏流淌的是我母親的血。她離開我爸爸隻身一人去了國外,拋棄了我們父女,讓我從小就失去了母愛,讓我變得孤僻乖張,讓我不敢相信愛情,又讓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這都是命對嗎?”

她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囂張和殺氣,現在她隻是一個無助的弱者。我知道這時說什麽都是多餘的,默默退出了房間。

侯華在我身後歇斯底裏地吼道:“周天一,你這個渾蛋,我恨你!”

我忽然覺得我也是冷血,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傷害一個弱女子,害得她本就不快樂的人生更加慘淡。我與侯華,與孫發財,與單強又有什麽分別!

我敲開桃兒的門,讓她去陪著侯華,我怕她想不開出什麽意外。

單強的酒已經醒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足可以被送進監獄的蠢事,六神無主地在地上打轉。

胡勝說:“兄弟,你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告我呢!胡大哥,你給我拿個主意吧。”單強愁苦地說。

“我看最好的辦法是破財消災,你拿點錢出來,我找侯華談談,看能不能過得去。”胡勝說。我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他要趁火打劫。

單強看了我一眼說:“姓周的,你害死我了,你請我喝酒就他媽的純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這錢得你出!”

我說:“我和胡兄都是證人,不用侯華報案,我們就可以把你送公安局去。”

“算你狠,”單強一聽公安局,馬上泄了氣說,“他媽的真冤,事才辦了一半,還要破財,胡大哥你說得拿多少錢?”

“現在不是你說出多少錢就出多少錢的問題,而是人家侯華要多少,我去試探一下她的口風吧。”胡勝說。

胡勝說著去了侯華的房間。

沒用一會,重新回來說:“單老弟,算你運氣,侯華同意不告你了,但是至少要兩萬塊錢,你現在快籌錢吧,別她再改變了主意。”

單強一聽此話,好像解脫了一樣,連連稱是,轉身去敲幾家商店旅店的門借錢。

我問胡勝:“侯華真的要兩萬塊錢嗎?她肯私了?”

“不私了能怎麽著?即使把單強送監獄裏她也是毀完了,女孩子要麵子……嘿嘿,她不要錢,可是單強拿了我們一萬塊錢,我得敲他一筆。”胡勝壞笑說,“小周,你這一計用得好,不光一萬錢拿了回來,還多賺了一萬,另外也攥了單強的把柄,看他還敢把你怎麽著。真是一箭雙雕。”

他哪裏知道,這豈止是一箭雙雕,三雕四雕都不止,隻是這箭也同時穿透了我的心。

胡勝拿了單強的錢,又再三囑咐他先消失一段時間,等把侯華勸離峨眉再回來。官場中人,玩弄起陽奉陰違的伎倆來滴水不漏,心慌失智的單強哪是胡勝的對手,不僅沒有絲毫懷疑,還對他感恩戴德。

單強連夜下山去了,天還不明,桃兒也來告訴我,她打了一會盹,侯華不見了,所有的東西也都帶走,像是下山去了。

我急忙起了一卦,知道她是向成都方向去了,才放下心來。

胡勝拿了兩萬塊錢,喜不自勝,說:“這一趟峨眉沒白來,看戲長見識還賺了一筆錢。小周,你是大哥的福星。”

我說:“我的警報解除了,你可以回去了。”

“別呀,我好不容易逮著一次休假的機會,你讓我安生地舒服幾天吧,再說了,我們兄弟相處得多融洽啊,真讓我走還舍不得你呢。”

我看他有些樂不思蜀,隻得隨他去了。

胡勝又悄悄問我:“你和侯華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是你追她,還是她在追你?桃兒又是怎麽回事?我怎麽看得糊裏糊塗的。”

“什麽怎麽回事,根本就沒事,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我不耐煩地說。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們之間的糾葛。不管今後如何,好在這一番煩惱暫時過去了。

自從侯華上山糾纏我,桃兒已經看出我和她之間有秘密,一直在耿耿於懷,她也誤解了我和侯華的關係,說:“周天一,一會兒玉兒,一會兒侯華,你的感情世界還真豐富!”

我看著山下,答非所問:“但願這個教訓能讓她醒悟。”

“我和侯華聊了大半宿,她說自己是罪有應得,說你是她命中的克星,她要和你死磕到底……你到底把侯華怎麽著了?”

“我把她奸汙了——”我硬硬地說。我不想再提侯華的事,這句話果然管用,桃兒臉漲得通紅說:“你真無恥!”

說完不再理我了。

我覺得自己這句說得有點重了,扳過桃兒的肩說:“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桃兒,以後別問以前的事好嗎?”

桃兒的眼睛紅紅的,兩隻手不停地絞來絞去說:“誰願管你以前的事,你這樣的花花公子還真不值得我管。”

我竟然成了花花公子了,也好,這樣正好可以打消桃兒對我的幻想。

“了空了空了空,你在哪裏……”我倚在遇仙寺門前的大樹,對著麵前的卦攤發呆。

“你找了空?”一個白須的老人一臉的慈祥看著我。有些似曾相識。

“是啊。”

“找他何事?”

“我師父肖衍四讓我來找他,他手上有梅花易數秘訣。”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秘訣在我這裏,我等了你許久,為何不來取?”

我仔細看這老人,驚喜地說:“我見過你,你在我夢裏出現過,你是程顥的後人,你上次說過梅花易數秘訣是我們周家的,為什麽還不還我?”

老人笑:“小子,本來我是要還你的,可是我先祖托了一夢給我,說你的曆練不夠,心性不穩,要你再磨煉一段時日。本來你已經可以過關了,可是你前幾日又做了一件蠢事,設計害了一個侯姓女子。心胸如此狹隘,目光如此短淺,睚眥得失不能釋懷,怎可擔當不世絕學?”

我羞愧難當,喃喃道:“我知錯了,還有改正的機會嗎?”

“你能識錯便是你的造化,三年後你有一大劫,是你這一回罪愆的懲戒。過得去過不去,要看這三年裏你積的善業吧。”

“那秘訣呢?幾時授我?”我急切地問。

“我送你一首詩,悟得透便是你的因緣,悟不透你可以下山去了。”老人沉吟片刻,輕輕誦道,“胸中無滯是神仙,行止由來各在天。洞裏道人心快快,雲間遊子自翩翩。塵懷已逐山風掃,好意都從梅蕊傳。回首七香車上客,大家歸去莫流連。”

我怕自己聽漏了字,忙凝神默念,老人已飄然離去,我叫道:“老人家慢走,弟子還有一個疑問解不開,可否開悟弟子?”

轉眼間那老人已經隱入雲霧之中,我卻能聽到空中傳過來他的聲音:“此竅非凡竅,乾坤共合成。名為神氣穴,內有坎離精。天下哪有疑問,隻是你不曾心靜,你自閉了凡竅開啟神氣穴,萬事於你都不成疑問。”

這時旁邊有人喚我:“師父,下雨了,你發什麽神經!”

我懵懵懂懂地睜開眼,桃兒正在為我收拾卦攤,蒙蒙細雨已經淋濕了我的衣衫。我問:“桃兒,你看見一個白胡須的老人了嗎?”

“你做白日夢呢,想哪個美女了吧!”桃兒戲謔道。

真的是夢?為什麽那麽真切?明明是那個老人給了我一首詩的,怎麽會是夢?回到房間,我找出筆,把那首詩寫了下來,對桃兒說:“你看這首詩,是一個老人送給我的,怎麽會是夢呢?”

桃兒看看詩又看看我,微笑說:“大概你真的遇見神仙了。”

神仙一說未必可信,但是我兩次夢到這位自稱程顥後人的白須老人,卻不能不說有些玄機,尤其是這一次,到底是夢還是真呢?是夢的話為何會有一首詩真切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是真的話,為何別人卻看不到有一位老人與我交談過?

不管是幻是真,我且信其有,不信其無,先把老人留給我的詩琢磨透徹了再作打算。

我和桃兒逐字逐句研讀這首夢裏得來之詩,直看得頭昏腦漲天昏地暗也不得要領。桃兒揉了揉眼睛說:“你別是魔怔了,做白日夢作了一首詩,能有什麽奧妙藏在裏麵。”

“不是我作的詩,真是那老人誦給我的,他說悟透就可以找到了空。”

“夢裏的事能當真嗎?”

“這個夢非比尋常,肯定大有玄妙。”

“這麽說你相信夢是真的啦?”

我解釋說:“不是我相信,而是早有人研究過這個問題,瑞士心理學家榮格(C.G.Jung)曾講過一個故事,有一次他做夢,夢見了他幾年前去世的姐姐,還有一位他熟識的女士陪在姐姐身邊,他在夢中得出結論,這位女士將不久於人世。幾個星期後那個女士果然去世了。榮格說,某種不為我們所知的、異常的事物確實會為我們所經曆到,情形就跟我們知道自己並不去製造夢或靈感一樣,而是不知怎麽回事它卻自動出現。以這種方式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可以說源自超自然力。他還說,夢常見的是預示,而不是確認。隻有對潛意識認可的人和敏感的人才能接收到超自然力的提醒信息。我認為我的夢就是一種超自然力對我的預示。”

“那你是具有超自然力的人啦?”桃兒驚奇地說。

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具有這一特異功能,但我的確是遇到過很多榮格先生說的“自動出現”的奇怪的事,我沒法解釋,可是它們真實存在。

所以現在我對自己感到異常的信息就很留心,因為錯過這些提示有可能會釀成大錯。

“我不知道。”我輕描淡寫地說,“也許我比較過敏吧。”

“那你得好好研究一下這首詩。”桃兒俏皮地一笑說,“我是一個比較遲鈍的人,從小最怕的就是猜謎語。”

我自己來悟吧,白須老人也說過我本有罪愆,不可擔當秘訣,可是如果悟透詩意,也可以得此因緣,既是如此,那就不能讓他人來助我。

我麵對這首詩三天三夜,不食不眠,如癡如醉,都說我是一個異人,不會連一首詩都看不透吧。

可是我直熬到精疲力竭,仍然是一無所獲。

又過去了三天,心裏依然是一片空茫,我想起了在老羅家用過的方法,於是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睜開雙眼,把目光落到抄寫那首詩的紙上。我再次期待奇跡出現,可是我很快失望,無論我如何努力,那紙上的文字依然冰冷如初,對我漠視。我甚至感覺所有的字都在嘲笑我,鄙夷我。

到後來,所有的詩句幾乎都變得如山霧一樣模糊,隻有最後一句“大家歸去莫流連”異常清晰地印在腦海裏。

也許我真的因為一念之差犯了不可饒恕的罪愆,惡業沉重,感覺失去了靈動。我歎了口氣說:“桃兒,罷了,我沒有得遇了空的因緣,我們下山去吧。”

“不會吧,你曆經千難萬險,現在要放棄?”

“我相信那個夢,夢中老人說我這一回犯了大錯,擔當不起梅花易數秘訣,用三年的時間贖了罪過,看造化再說。”我無精打采地說。

“不是說你破解了這首詩就可以了嗎?”桃兒說。

“可是我悟不透啊。”我苦惱萬分地說。

桃兒開始收拾行囊,我叫了胡勝下山,他還意猶未盡,說:“再待一天吧,對麵飯店的老板說明天會有人送一隻梅花鹿過來,最後大吃一頓再走吧。”

我說:“你再待下去,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人要來抓你了。”

他在山上這段時間沒少吃野味,連國家保護動物也偷偷吃了好幾回,上一回弄了一隻穿山甲,被罰了兩千塊錢,他還說值,要在北京吃這一隻得四五千呢。

我們去雷洞坪坐車下山,在雷洞坪等車,胡勝還在惋惜他的鹿肉,不停念叨:“梅花鹿肉啊,怎麽不能等到過了明天再走。”

我被他吵得心煩,去逛土特產商場,在一家商店門兩側看到一副對聯這樣寫:“行止由己流連在山,清閑無為當得神仙。”

我覺得這句對聯很熟悉,想想正和夢中白須老人送我的那首詩。

突然,我腦門一股熱氣升騰,兩句詩很突兀地跳了出來,一句是“洞裏道人心快快”,另一句是“好意都從梅蕊傳”。我翻出那頁寫著詩的書寫紙,拿起筆,飛快地在“洞中”和“梅蕊”上畫了個圈。

我豁然開朗,是了,這兩句應該是洞裏道人,梅花易數之意,難道是讓我去山洞中尋找可以傳我梅花易數秘訣的道人嗎?難道這了空不是僧人,是道人?

我眯起眼睛,繼續在詩裏尋找,發現一個個單獨的字像鋼琴的琴鍵一樣躍動著排列在了我眼前:神仙歸去雲間,遊子流連七天,洞裏道人自在,止在梅蕊好傳。

胡勝喋喋不休的梅花鹿,商店門前的流連在山,紙上的洞中道人……這一切都在揭示一個玄機,在神仙歸去的第七天,洞中有道人在等我,可以傳授我梅花易數秘訣!明天正是我夢裏那個白須老人隱入雲端的第七天。

我苦思冥想六天都沒有結果的答案竟然在不經意間悟得,真應了那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時旅遊中巴已經開了過來,胡勝和桃兒已經上了車,桃兒招手叫我。

我衝桃兒他們揮揮手:“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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