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不誠不占
《係辭》: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是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天、地、人運動的道理都反映在八卦六爻的運動中,如果你信《易經》,那你要安身立命吉利平安就要求教於《易經》,看看六爻的變化,根據吉凶提示順勢而為,才能得到上天的保佑,無往不利。
周六一大早,小雅又給我帶來了一位客戶,是她的同學趙政,在體育局宣傳科幹辦事員。上個月宣傳科副科長高升了,副科長的位置空下來,他想活動一下向上升一級,但競爭對手不少,他心裏底氣不足。小雅知道了這事就攛掇他來找我卜一卦。
趙政對《易經》半信半疑,為了前程,抱著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態度跟著小雅來了。
他搖了一個謙卦,看卦辭沒有問題,是一個好卦,隻要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必會善始善終。但按《易經》六親斷卦,仇神持世,又臨日月建,原神衰且入庫,青龍發動,是一個大凶卦,求功名必無果,若逆勢而為恐有不測。我告訴他:“這個機會不屬於你,等下一次吧。”
趙政說:“不會吧,我托了很多關係,都給我許諾說這事一定能辦成。”
我搖搖頭:“你不要再活動了,一動不如一靜,靜則無害,你動凶則動,不是你的強求不來。”
“我認為事在人為,隻要我努力了一定可以改變命運。”趙政說。
我說:“既然你不信,那我也沒辦法,《易經》告訴你的是結果,不是過程,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可以成功的。”
小雅為他著急,拉我到一邊小聲說:“天一,你確定算準了嗎?這可是事關人家前程的。”
我說:“我讓你一大早帶他來,就是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你放心,這卦錯不了。”
早晨天地空明,磁場對接準確,我又專門囑咐趙政沐浴更衣,連一杯水都不要喝,為的就是“潔靜精微”,怎麽會有誤呢?
“那還有什麽辦法化解嗎?”小雅問。
她的心情我理解,誰都想逢凶化吉,誰都想一帆風順,可是那都是一相情願,如果世上所有的凶險都有破解的辦法,那就不會有“痛苦”這個詞了。
趙政的神情告訴我,他不信這個卦。
黑暗裏行車,前方路上有亮光在**,我告訴你那是水坑,你卻把它想成陽光大道,非要開過去,那我能有什麽辦法呢?
趙政說:“下個月才會宣布副科長的人選,我還有時間活動,我不會放棄的,我想老天會保佑我如願以償,我要用事實來證明你算得不準。”
我說:“上天保佑的是聽話的孩子,給你指明了道路你不走,你覺得上天還會保佑你嗎?”
趙政見我的話說得很難聽,生氣地走了。
小雅說:“他們科室的人都覺得這次他可以坐到副科長的位置上去了,你這一卦對他打擊太大了。”
我不想和她再討論這個問題,說:“小雅姐,我昨晚看了一夜的書,我想睡個回籠覺,你今天不是要值班嗎?你回單位吧。”
我撒了個謊,因為阿嬌一會兒來看我,怕她們撞在一起,又得解釋半天,瓜田李下避嫌為好。
小雅嗔笑著說:“趕我走是吧,我偏不走,你睡你的,我給你把衣服洗了再走。”
我暗自叫苦,又不能不去睡,隻能痛苦不堪地躺在**輾轉反側假寐。
小雅收拾了我的髒衣服去洗手間了,我沒有洗衣機,所有的衣服都得用手搓,為了不驚動我,小雅沒有用搓板,隻用兩隻手不停地揉搓,我能想象到她小心翼翼的樣子。阿嬌很少給我洗衣服,她說她的手漂亮,洗衣服多了會傷手,我想也對,以後做老師,一雙漂亮的小手在黑板上遊移會吸引學生的目光,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小雅的手也很漂亮,潔白如玉,每個指甲都晶瑩剔透,握在手上軟綿綿的,讓人心旌搖動。
我的睡意漸漸襲上來,眼皮越來越沉,我努力不想讓自己睡去,側著耳朵一邊聽洗手間的洗衣聲,一邊聽著防盜門響。不知過了多久,阿嬌忽然閃進了房間,親了我一下,兩手在我的腿間撫摸起來,涼涼的濕濕的沁人心脾。我的身體很快就有了反應,伸手把她的頭按了下去,她猶豫了一下,輕輕噙住了我的下體,一陣戰栗頓時傳遍全身,我拉過她,剝掉她的衣服,壓了上去,她咯咯笑了,柔聲說:“我的好弟弟,慢點兒,別沒吃到嘴裏就化了。”
聽到“弟弟”兩個字,我一下子想到在洗手間為我洗衣服的小雅,一驚之下全醒了,睜開眼,看到躺在我身下的並不是阿嬌,而是小雅。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錯,果然是渾身**的小雅。
我連忙翻身坐起,滿臉通紅說:“小雅姐,我……我睡著了,對不起……怎麽是你。”
小雅不閃不躲,兩眼撲閃著說:“你怎麽了,來啊,好弟弟。”
我慌亂地穿上衣服說:“小雅姐,我是你弟弟,我們不能這樣,你快穿上衣服吧,一會兒我女朋友就來了。”
小雅光滑的身體貼過來抱住我喃喃地說:“好弟弟,我喜歡你,我不管你的女朋友,我就要你,來吧,姐姐今天是你的。”
我推開她,逃也似的衝到洗手間,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把頭埋進了涼水裏。
好大一會兒,小雅衣著整齊地走出了臥室,臉上一如既往的淡然說:“天一,我知道你嫌我髒,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就是喜歡你,以後你還會認我這個姐姐嗎?”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點點頭說:“小雅姐,你永遠是我姐姐,我沒有嫌你……我有女朋友了,她對我很好,我不能背叛她。”
喜歡一個人可以去放棄,愛一個人就要忠貞,我始終是這樣認為的。我喜歡小雅,但我愛的是阿嬌,我想,小雅對我也隻是喜歡,如果我傷害了她,她可以放棄我,不必痛苦,而如果讓我放棄阿嬌,我的心會疼。
“天一,難得這個世上還有你這樣癡情的男孩,你女朋友很幸運,我會為你們祝福的,好啦,我該值班去了,今天這事就當沒發生過,你也不要多想了。”小雅說著輕輕抱了一下我,飄然走了。
防盜門砰然撞上,我竟然有些恍然若失。
星期天,阿嬌穿戴整齊對我說:“天哪,我們都好幾個星期沒怎麽出門了,今天去逛街唄。”我摸了摸錢包,想起和孫發財的三天之約,如果明天我的卦不應驗的話我就破產了。孫發財是在地虎,他說砸我飯碗雖然未必真砸,但我至少從他和他那幫朋友手裏再想賺到錢是不可能了。一想到上次逛街八百剩八塊的恐怖情形,我不免心有餘悸。
我的手從錢包裏撚出一百塊錢給她說:“你自己去吧,一會兒有客人來,我得等著。”我留了兩百塊錢以備不時之需。
“我想和你一起去嘛,再說了,我這麽一個大美女一人上街你放心?”阿嬌撒嬌說。
我笑了,不放心是女人的借口,也不一定非要男人陪著,為的其實就是拖一錢袋子,看到喜歡的物件,打開錢袋子就可以滿足願望,我想伸手在別人錢包裏拿錢的感覺一定很爽。阿嬌和我在一起從來沒問過我每個月收入多少,花錢的時候就朝我喊芝麻開門。她有一句名言,叫“會花錢才會掙錢”,我給她改成“因為你會花錢我才得去掙錢”,女人是男人前進的動力,單身索居的男人很少有奮鬥的欲望。
我說:“阿嬌,客人和我約好了,都是衣食父母啊,不能失信的,乖,你自己去吧,買些韭菜中午我們包水餃吃。”
今天並沒有客人要來,我隻是想捂緊錢袋子罷了。
阿嬌扭身邊往外走邊說:“我要是十二點前不回來,記著去街上貼尋人啟事啊。”
我戲謔她說:“不用,我直接去豬肉攤上找你去。”
阿嬌一走,屋裏便清靜下來,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清靜。我找出錢通海留給我的那本《奇門遁甲》,書裏又是另一處清靜所在。我剛翻開書,防盜門砰砰響了。
我邊開門邊埋怨說:“又怎麽了,是不是忘了上廁所啊?”大都市街上公廁少,記得有一次逛街阿嬌找廁所找到天黑,省了我不少錢。
小雅站在門口詫異地看著我說:“你怎麽知道我要上廁所?連這也能算出來?”她身後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英氣逼人的那種。
小雅來不及介紹,先衝進了洗手間裏,那個男人站在客廳中央,頭差點就觸到了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燈泡,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問:“你就是那個周天一吧。”
我請他坐下來說:“正是在下,請問你是?”
“我是王偉,小雅的同事,你抽煙嗎?”他說著掏出煙先叼上一支又讓給我。
“原來是王所長。”我說,“謝謝,我不抽煙,如果你要問卦,就先不要抽煙。”我想王偉到我家來肯定是求卦來了,有必要先提醒一下他。
王偉滅掉火機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抽煙後會影響卦的純度。”我淡淡地說。
“喲,還有這麽多講究,那我昨晚剛搞完女人會不會有影響?”王偉猥瑣地說。
我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連給他倒茶的念頭都沒有了。小雅從洗手間出來說:“天一,這是王所長,你幫他算一卦吧。”
我很想拒絕,但是小雅正在人家矮簷下,為了小雅,我姑且陪著低頭吧。我讓王偉去洗幹淨手,拿出銅錢問他所求之事。
他攥著銅錢,滿不在乎地晃來晃去說:“給我算一下我老丈人還能不能再升一級。”他搖出一個“火水未濟”卦,官星旬空月破,又伏世爻下,是罷官黜革之象,世爻動化回頭克,是短壽之象。我說:“他的官做到頭了,不是被免職就是因病歿絕,如果有病的話,他的病是舊病,病灶在肝,病故的概率很大,壽限頂多三個月。”
王偉驚訝地看了看小雅說:“小雅,我老丈人的病情你沒告訴過他吧?”
“切,我說這個幹嗎。”
“那他真神了,他媽的算得太準了,我老丈人是肝癌晚期,大夫說還有三個月的活頭。”王偉拍著大腿說。
王偉身上有一種與他的長相完全不相符的粗俗,甚或是勢利。繡花枕頭裏裝的一定是草,好皮囊也隻是討了一個好賣相。
小雅麵露喜色說:“那你的承諾可以兌現了。”
“可以……但怎麽著也得再等一段時間吧,如果她爹剛死我就離婚,不人道啊!”王偉拉過小雅的手摩挲著。小雅瞥了我一眼,臉有些紅潤,大概想起了昨天的事。
我聽懂了他們的對話,目光鄙夷地扭轉頭去。奸夫**婦還講人道,真他媽不要臉。我開始懷疑小雅昨天的舉動,是對王偉的報複還是本性使然?魔鬼和天使可以合二為一,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嗎?我決定以後離小雅遠點,當著我的麵,把陰謀搞成陽謀,我都感覺自己也是罪惡的。
王偉又捧著銅錢搖起來,說:“再給我算一卦,看看我今後的運勢。”
我看了小雅一眼。小雅說:“今天別算了,一個人一天隻能搖一卦。天一,走吧,我們出去吃飯,我要好好請請你。”
“弄什麽玄虛,還一天一卦,是你的道行不夠吧。”王偉丟下銅錢,起身說,“你們去吃吧,孫發財約我去打麻將。”
他的話音剛落,阿嬌回來了。阿嬌看到王偉,客氣地點點頭,然後進廚房送菜。
小雅小聲問我:“天一,這個是你女朋友?”
王偉眼睛望著廚房問我:“兄弟,你女朋友的身材真不錯,幹什麽工作?”
阿嬌穿了一條很瘦的牛仔褲,上身套了件薄薄的羊毛衫,外麵的風衣敞著,曲線畢現。我能猜到王偉在想什麽,冷冷地說:“沒工作,上大學呢。”
王偉磨嘰著不提走的事,又點了一支煙,重新坐了下來。
我衝廚房裏喊:“阿嬌,趕快包水餃,我餓了。”我不想讓她出來,不想王偉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再盯著她的胸不放。
王偉笑了:“你們今天包水餃呀,太好了,正好我好長時間沒吃水餃了。小雅,別出去吃了,我們在這吃水餃吧。”
我很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麵對無賴我耍什麽心眼啊,直接攆他走不就完了,真是好麵子害死人。我說:“王所長不是要去打麻將嗎?”
“打什麽麻將,一聽到吃水餃我都饞得流口水了,不去了。”王偉說著掏出一百塊錢塞給小雅,“你去飯店炒幾個可口的菜來,再整瓶酒。”
小雅拉著王偉的手說:“我們一起去。”女孩子都喜歡卿卿我我,不喜歡形單影隻。
王偉哄她說:“這片飯店裏的人都認識我,我們在一起影響不好,再說了,我包水餃的水平很高的,我幫著下廚,等你把菜炒來就可以吃飯了,要不這樣,讓天一陪你去。”
“你會包水餃?那好吧,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小雅說。
阿嬌從廚房裏探頭,露出潔白的牙齒說:“好啊,我趕麵皮你來包。”
我正要表示反對,已經被小雅拖了出去。
我實在不放心把一隻色狼和一隻羔羊關在一間屋子裏,雖然是大天白日的,但心裏總是很灰暗。
本來小雅要炒四個菜的,我催促她說:“兩個就夠了,有水餃吃不了那麽多菜的,快回去吧,看他們水餃包得怎麽樣了。”
小雅笑笑點點頭說:“好吧,不過王偉喜歡吃蔥爆大腸,這個一定要炒的。”小雅對王偉知之甚深,連炒一份菜都透著關切,還有急不可耐地催他離婚,明擺著她要和王偉光明正大的,那昨天她為什麽要對我那樣?我忽然有些後悔,昨天我該把那個遊戲進行完的,女人不淑,男人何苦潔身自好。還是因為阿嬌,我不是王偉,容不得自己虧欠良心**感情。
回到家,王偉與阿嬌還在廚房忙著,氣氛很融洽,兩個人都是兩手的麵,隻是阿嬌一聲一個“王所長”叫得阿諛萬般,令人酥麻。這女孩子,大約長這麽大都沒見過派出所所長這麽大的官,冷不丁家裏來了個大官,忍不住興奮。
我觀察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異樣,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去客廳收拾好桌子,搬來盤子把從飯店炒來的菜裝好,擺好碗筷,準備開飯。
小雅擠進廚房,挨在王偉身邊,大秀恩愛,我看見阿嬌默不做聲地端起包好的水餃倒進沸騰的鍋裏,小小的廚房熱氣蒸騰,所有的人都隱在霧氣裏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