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河陽

第十八章 河陽

七脈會武已經結束,但他的影響卻依然存在著,玉清殿之上,青雲七脈首座正為一事爭論不休。

“田師弟,你怎麽看?”道玄真人把玩著一黑黑乎乎的棒子,向田不易問道。

“張小凡上山之始,並無此物,多半是這些年中機緣巧合,在哪裏偶然得到這等寶物。”田不易沉默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

“哼,能和天琊一拚的法寶,會單單落在一個剛剛能驅物的小子手裏?”蒼鬆冷笑。

“人各有福緣,我座下弟子福緣深厚,怎麽,你嫉妒了?”田不易反駁到。

蒼鬆道人正要說話,卻聽水月大師冷冷地插道:“你這弟子福緣當真是好,法寶施法時妖氣森森,分明是邪物一柄,田師兄難道看不出來麽?”

“哼!”田不易冷哼一聲,“發些黑氣便是妖氣了麽?有些紅絲便是邪物了麽?若如此,我回去把臉塗黑了,諸位是不是也把我當做魔教妖人給斬了?”

道玄真人眉頭一皺:“田師弟,好端端的怎麽說自己是魔教妖人?”

田不易一臉不滿,別過臉去,不再說話。

道玄真人歎了口氣,把手中那燒火棍放到手邊茶幾上,道:“今日請諸位前來,便是商議一下,一來此次七脈會武之中,大竹峰弟子張小凡手中多了這一件古怪法寶,來曆不明而威力絕大,二來當初我等商議派前四位弟子去空桑山萬蝠古窟查探,另三位大家都沒意見了,唯有這張小凡……”

“掌門師兄,你欲如何?”畢竟那是自己弟子,田不易越聽越生氣,唰地站起身來,大聲質問道。

眾人紛紛吃了一驚,和他關係還好的曾叔常一拉他的袖子:“不易,掌門師兄也沒說什麽,你先坐下。”

“田師弟,此間事的確有些古怪,我為一門之長,自會秉公處理,你放心好了。”道玄真人沉下臉來。

“好了,師兄既然如此說,不易你就放心吧。”曾叔常拉著田不易坐了下來。

“諸位,此棍我們都看過了。”道玄真人環視眾人,“外表平平無奇卻內藏煞氣,以我等修為卻無法驅用……田師弟,是你大竹峰的秘法麽?”

“本脈並無這等秘法。”田不易搖了搖頭。

“我看著十有八九便是‘血煉’之物了。”道玄真人下了判斷。

所謂血煉之物,便是以人本身精血化入煉造寶物之中,方法詭異艱險不說,法寶材質更是苛刻無比,而且煉造過程凶險之極,一不小心便會被凶煞之氣反噬……當然,若能成功,則此法寶必定是威力絕倫,而且更有一個好處,便是寶物與主人血氣相連,除非有煉造人血脈,旁人皆不能用之,但也因為是以鮮血為引,往往便有了凶煞之氣。而這血煉之法據說傳於上古魔神,自古以來在魔教妖人中代代相傳,但卻沒有什麽出名的法寶,這也從側麵說明了這種方法成功率十分低下。

隻是現在,這種凶器居然出現在了一個少年身上。

“師兄,我還是要說一句。”田不易默默起身,“張小凡不過十六,如何懂得這血煉之術?而且他自上山以來,五年中從未下山,來時更是身無長物,又去哪裏找這舉世難尋的法寶材質?”

“沒準兒是魔教中人安插在我青雲的探子呢。”蒼鬆道人陰冷一笑。

“嗬?”田不易被氣樂了,“要是他能當探子,他會在七脈會武使用這寶物?還有如果他是探子,那你門下林驚羽,師兄座下的莫問一樣有問題吧。”

“你說什麽?”蒼鬆道人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驚羽怎麽能和你那笨徒弟比!”

“是啊,我那徒弟是笨,不過還是進了四強。”田不易冷笑,“不知蒼鬆師兄門下那奇才名次是多少?”

“他是運氣不好,碰上了他師兄齊昊。”蒼鬆大怒道,“不像某人,靠別人棄權輪空才得以晉級。”

“他和陸雪琪那場也是運氣?”田不易大聲道。

“所以他輸了,輸得那麽慘!”蒼鬆接道。

“你……你……”田不易麵色漲的通紅,“你要不要試試我是不是也是浪得虛名?”

“那我就領教一下田師弟你的‘赤焰’了。”蒼鬆說罷立起,似是準備直接在這玉清殿上掐架了。

田不易再不多言,手掐劍訣,踏前一步,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了。

“放肆!”道玄真人一拍茶幾,震得幾上茶杯都是一跳。“你們兩個可是當我這個掌門死了不成?”

“掌門師兄息怒。”看平時和顏悅色的掌門發這雷霆之怒,兩人立刻被震懾住了。乖乖的低頭退了下去。

道玄真人看著麵前諸脈首座,麵上怒容慢慢退去,“田師弟。”

“掌門師兄。”田不易上前,低聲應道。

“無論如何,這黑棍來曆古怪,若是魔教之物,我們便不能容他,你可明白?”道玄真人輕聲說。

田不易沉默良久,回答道:“是。”

“田師弟,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此事茲大,我等必須慎重行事,若是有問題,我和蒼鬆門下的莫問和林驚羽必然也要審查的。”道玄真人麵色嚴肅,“青雲基業為重,你今日先回去,待到張小凡傷勢稍好,再帶到此處細細盤問吧。”

“我明白了。”田不易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

屍山,骨海,咆哮的冤魂,鮮血淋漓的容顏……

“呼!”張小凡猛然睜開了眼睛,大口喘著粗氣。

“小凡,你醒了啊。”就在張小凡驚魂未定之時,蘇茹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推門而入。

“師娘……啊!”張小凡掙紮著想起身行禮,卻牽動了身上傷口,不由得痛呼一聲,躺了下去。

“命都沒了一半還有心思記著這個。”蘇茹嗔了他一眼,“坐好了,我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嗯。”蘇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外傷都好的差不多了,隻是體內經脈重創,須得安心靜養。”

“我給師父師娘丟臉了。”張小凡低下了頭。

“哪有。”蘇茹搖頭,“近三百年來除了當初你師父自己參加的七脈會武,大竹峰一脈再沒有比你更出色的弟子了。”

張小凡麵色一紅,“都是弟子運……運氣好。”

“對了!”張小凡抬頭,“比試結束了吧,第一名是陸師姐麽?”

“不是。”蘇茹一歎,“是那龍首峰的齊昊。”

“原來他麽厲害……連有天琊的陸師姐也不是對手。”張小凡一臉悲傷,似乎想到了通天峰上的那個夜晚。

“哎……那齊昊運氣也是好。”蘇茹沒來由的有些不高興,大概是為人母的直覺吧,“你那小時玩伴當真厲害,在和齊昊對戰之中也用了神劍禦雷真訣,他和陸雪琪兩人都是修為不足,結果真訣相互幹擾,威力大減,所以齊昊才能擋住……也是你的福氣,要不然你可不止昏迷三天了。”

“原來是這樣……”張小凡下意識地摸向身旁,卻發現床邊空空如也。

“你那法寶被你師父拿去了。”蘇茹給他蓋上了被子,“你昨天傷勢才穩定了下來好了,快休息吧。等你傷好了還要去一趟通天峰呢。”

“師娘……驚羽呢?”張小凡猶豫良久,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啊,他進了前八,不過還是敗給了他師兄齊昊。”

……

二十五天之後,張小凡內傷痊愈,田不易帶著他來到了玉清殿中。

“張小凡,這根黑棍你到底是在從何處得來?”道玄真人端坐堂中,厲聲問道。

“我……從大竹峰後……後山得來的。”張小凡在道玄真人威勢之下瑟瑟發抖,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

“如何得來?”道玄真人一皺眉頭,追問道。

“有一次我去追小灰……就是一隻……一隻灰毛猴子,然後跑到了後山……水潭中湧出了一根黑棒,我和師姐便一下昏過去了……”張小凡斷斷續續的說著他的經曆,隻不過隱去了關於嗜血珠的情報,其餘六脈首座均是凝神靜聽,蒼鬆道人一臉冷笑,田不易眉頭緊鎖,道玄真人則是麵無表情……

“諸位,張小凡剛才所說的話,你們意下如何?”聽完了張小凡的敘述,道玄真人思考片刻,抬頭向下首諸人問道。

“此子之言,決不可信!”蒼鬆道人首先發話。

“蒼鬆師弟為何如此肯定?”道玄真人問道。

“‘血煉’之法,若無魔教妖人指點,他怎能煉出如此法寶?其人必定是魔教奸細,不可輕饒!”

“若他真是奸細,怎會在七脈會武之下大出風頭?低調行事不是更好麽?”田不易反駁道。

“魔教中人行事詭異,要不是他故意想爬上高位,害我青雲?”蒼鬆道人大膽猜想。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田不易氣血上湧,麵色通紅。

“我強詞奪理?那這‘血煉’之法從何而來?望田師弟教我。”蒼鬆道人步步緊逼。

田不易語塞,無話可說,就在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這‘血煉’之法如何陰毒?陰毒在何處?望蒼鬆師兄教我。”卻是水月大師站了出來。

“這……魔教之術,如何不陰毒?”

“如此說來,蒼鬆師兄也對此法是一無所知的,那為何要因此誅殺這個少年?”

“哦?水月師妹你是什麽意思。”蒼鬆道人眼中寒光閃過。

水月大師卻對此視而不見,繼續說道,“諸位師兄,我等對此法知之甚少,其中多為揣測,萬一真有巧合,豈不錯殺好人?再來張小凡身世清白,門下弟子俱可作證,年齡尚小,說他是魔教之中,怕是於理不合吧。”

“水月師妹今日為何一反常態,為這少年辯解?”蒼鬆道人眯起雙眼。

水月大師麵上怒色一閃,“我乃就事論事,不像有些人看不得同門別脈出了人才,害怕威脅自己地位,便抓住些小事趕盡殺絕,毫無人性!”

吵架嘛,大男人怎麽吵得過女人?當然娘娘腔除外。蒼鬆道人自然也是傳統的男人,當下就被這幾句尖酸刻薄的話氣的麵色發白,霍然站起,雙拳緊握,肩膀顫抖。

“好了好了,怎麽又吵起來了?坐下!”道玄真人連忙和稀泥。

蒼鬆道人憤憤不平地坐回座位,水月大師卻是雲淡風輕。

“諸位,你們怎麽看?”道玄真人看向他人……

……

片刻之後,玉清殿上。道玄真人微笑地看著麵前站著的四人。

“今日讓你等前來,是要你們下山曆練一番。”道玄真人頓了頓,“此處東去三千裏有山名曰‘空桑’,上有一洞,名為‘萬蝠古窟’,我等發現此處有魔教餘孽作亂,便派你們去打探一下……魔教中人陰險毒辣,你們要小心行事。”

“是!”四人齊聲應道。

【她的聲音真好聽。】莫問站在陸雪琪和張小凡之間,眼神有些飄忽,心如鹿撞——典型的初戀綜合症。

“嗯。”道玄真人點了點頭,“還有,此次除我們青雲門之外,天音寺,焚香穀均派有出色弟子前去查探,莫要失禮於人,也不可折了我青雲門的氣勢……還有,我二徒蕭逸才也早早去了空桑山,如果你們碰到,凡事多和他商量一下。”

“知道了。”莫問此時終於反應了過來。

“齊昊,你過來。”道玄真人微笑地向他招了招手。

……

玉清殿外,張小凡和田不易在一旁竊竊私語;水月大師也拉著陸雪琪說著悄悄話,齊昊和蒼鬆道人還在殿中……隻有莫問一個人無所事事地看風景。

不一會兒,一道赤光劃破天際,卻是田不易禦劍回大竹峰去了。莫問眼珠兒一轉,向呆呆地站著的張小凡走了過去。

“怎麽樣,身體好了吧。”莫問一拍張小凡肩膀。

“啊。”張小凡猛然轉身,看是莫問,才鬆了一口氣,“自然是好了。”

“嗬嗬,我說過的,你那棍子是好法寶啊。”莫問擠了擠眉頭,“神劍禦雷真訣的滋味怎麽樣?”

“厲害……”張小凡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胸口。

“那是自然……那……那……陸雪琪為什麽會贏?你放水了吧。”莫問提到陸雪琪時麵色一紅,直接把自己想說什麽都忘記了,有些著急的莫問直接問出了一個他本來不該知道的問題。

“我……”張小凡也麵上發燙,支支吾吾的。

“嗯?”莫問忽然發現張小凡的目光變得呆滯,回頭一看,卻是有些瘋癲的王二走了過來。

“王二叔,你還好麽?”張小凡靠上前去,輕聲說道。

“嘿嘿……”那樵夫對張小凡視若無睹,徑自走了過去……

“小凡……”莫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看開一點吧,過去的終究是過去,我們要向前看。”

“嗯。”張小凡用手擦了一下有些發紅的眼眶,重重的點頭道。

“對了,你什麽都沒準備吧?”莫問一拍腦門,“一會兒咱們先去河陽城休整一下,買一些東西。”

“陸師姐,你沒意見吧。”莫問強忍著發燒的麵龐,向陸雪琪詢問道。

陸雪琪也不答話,隻是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滿麵喜色的齊昊從玉清殿中走出來了。向三人打了個招呼,表情甚是得意……不就是一麵六星的鏡子麽?至於這麽高興麽?莫問暗暗撇了撇嘴,不屑地想到。

四人就這麽聊著——齊昊有說有笑,陸雪琪一言不發,張小凡低頭不語,莫問則是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齊昊的話,氣氛很是詭異。

不一會兒便到了雲海,四人祭起法寶,向青雲山下最大的城鎮——河陽飛去。

禦劍之法,齊昊三人可是駕輕就熟,尤其是莫問,結合他從前的經驗和大膽的嚐試,以現在莫問的禦劍水準都能在空中耍雜技了,但對初次獨自飛行張小凡來說,可是個艱巨的任務。

看著張小凡空中搖搖晃晃的摸樣,莫問都不敢飛的離他太遠,生怕這隻菜鳥一不留神栽了下去。

原本莫問隻要用一個時辰便能飛完的路程在張小凡這個大累贅的拖累之下,一行人整整用了六個小時才飛到了河陽城外。

夕陽之下,四人慢慢地走在河陽城的大街上。

“小凡啊,你這禦劍之術還需多多練習啊。”莫問搭著張小凡的肩膀,走在陸雪琪和齊昊的後麵,“這樣下去沒一個月的時間我們是到不了空桑山的。”

“知道了……莫問你去過?”張小凡問道。

此言一出,不僅齊昊停住了腳步,就連前麵的陸雪琪回過了頭,用疑問的眼光看著莫問。

“別這麽看著我啊。”莫問撓了撓頭,有些手足無措,“我去找法寶材料的時候去過那一片……荒涼的很,除了那些討厭的吸血蝙蝠就沒什麽特別的了。”

“吸血蝙蝠?”張小凡有些好奇,畢竟在他看來他們這一行四人均是修道有成之士,應該不會怕小小蝙蝠才是。

“你去見見就知道了。”莫問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搖了搖頭,“蟻多咬死象啊。”

“那我等可要早做準備。”齊昊對莫問的情報還是很重視的。

“不必了,齊師兄有‘六合鏡’在手,我等自然安然無恙……前麵就是河陽城了,天色已晚,我等就在這裏過夜吧。”

“也好,陸師妹你意下如何?”

陸雪琪沒有答話,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於是,一行人便挑了一家裝飾不錯的客棧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