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無奸不商
與此同時，西城兵馬司使已經將難民全部帶到了軒竹坊。
指揮使郭凱用盡全力，高聲呼喊：“排隊，不準亂闖。隻要進入軒竹坊，柳大人會為你們提供食物！”
“大家要記住，柳元欽大人是大家的救命大恩人！他是你們的再生父母！碰到柳大人，你們就都能過上好日子！”郭凱的聲音嘶啞而激昂。
難民們無動於衷地走著，對於郭凱的慷慨陳詞並無多大反應，他們的目光不時地四處遊移，尋找著那郭凱所說的食物。
見到柳元欽，郭凱急忙上前匯報：“柳大人，首批的一千四百二十五名災民已經帶來了！”
柳元欽滿臉欣喜，說：“好，將他們帶到聽雨巷，那裏設有善施點！”話雖說的好聽，可他目光中沒有一絲憐憫。
抵達善施點後，看到那一大桶散發著香味的白米飯，全部的災民雙眼都亮了，立刻湧上前去。郭凱試圖阻止，但麵對數量眾多的難民，他們根本無法攔阻。
在爭奪中，一大鍋白米飯被推翻，災民們不顧一切地臥倒在地上，瘋狂地將食物塞入嘴中。
這已經不像是人，簡直就是一群被饑餓逼瘋的野獸。
柳元欽看到這一情景，卻放聲大笑。
太棒了！這些難民越餓，對他來說就越有好處！
他心中盤算著，這次他要讓那個死太監知道，與他相抗的下場有多麽可怕！
他冷笑著，示意郭凱不必再管那些爭搶食物的災民，繼續回邊城帶領更多難民返回。
整日下來，軒竹坊到處都是災民，顛沛流離，痛苦不堪的逃荒日子在吃飽之後終於結束。大部分人的緊張情緒也在一瞬間鬆弛下來，他們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閉眼休息。
甚至還有幾個難民生怕錯過這一頓飽飯就得繼續去逃荒，拚命的往嘴裏塞著食物，結果將自己活活噎死。
柳元欽聞聽皺了皺眉，冷冷地說：“真是餓死鬼，吃個飯都能噎死，真是稀罕。你們幾個，把屍體都拉出去燒了，到時候就說是逃難太累死掉的。”
其他人聽到他的話，隻能照著做，無話可說。
這才是第一日，便有將近四萬名災民湧入軒竹坊。
到了夜晚，糧商陳銘峰拿起算盤，開始盤算今日所消耗的糧食總量。越往下算，他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
最終，當他看到結果時，愣在了原地，良久才回過神來。
他皺著眉頭：“僅僅一天就消耗了三萬餘斤糧食，如果全部災民都來了軒竹坊，不用十天就會把糧食吃光！”
陳銘峰內心充滿了憂慮。
翌日清晨，他趕到兵馬司找到柳元欽，將昨天的計算結果如實告訴了他。
然而，柳元欽聽後卻並未感到太過在意，他輕笑著說：“不過三萬斤大米，你們四家都城糧倉庫裏加在一起，至少有三萬多石糧食吧，沒必要過於擔憂！”
“即便不夠，你們隻管告訴我，我自己掏腰包給你們拿去買糧。”
陳銘峰苦笑道：“柳大人，您應該明白現在的糧價有多高，這三萬多斤換成銀子，足足能賣兩千餘兩。”
“雖然您說沒問題，但這真的不是小數目。”
“沒事沒事，繼續按我的吩咐來。”此刻的柳元欽已經沉浸在難民對他感恩戴德，自己將葉天那個死太監踩在腳底下的幻想之中，壓根都沒有聽明白陳銘峰的勸告。
第二天的善施繼續進行，由於新加入了不少的難民。
今天所消耗的糧食絲毫不亞於昨天，甚至更多。柳元欽心中暗自思量著。
等這些人緩過勁了，就可以開始宣揚自己的名聲了。到那時，可以辦個啥萬民書之類的，相信自己的聲望必定會水漲船高。
對於軒竹坊的這一係列行動，葉天大清早的就聽聞了。
周景桓在旁邊說道：“現在軒竹坊的情況確實如此，柳元欽這回算是幹了件有意義的事情。”
“四大都城糧商都在支持他的善施行動，在軒竹坊各處設立了善施點，煮飯的鍋可是一刻不歇。”
他一旁的小書生卻對此嗤之以鼻：“還不是因為他有權有勢麽？否則那四大富戶糧商怎麽可能舍得拿出那麽多糧食來支持他？”
“說到底，還是權力在背後作祟。”
其他的書生們也跟著附和道，他們都清楚杏花坊與軒竹坊正在比試，自然站在葉天這一邊。
他們對柳元欽的所作所為心懷不滿，一個在文會上都能徇私舞弊之人，又怎麽會是個關愛百姓的好官？
周景桓聽後有些無奈，“不管是用何手段，懷揣著什麽目的，但歸根結底，他確實在救濟那些難民，這個功勞是無法否定的。”
“景桓說得有理。”葉天點頭稱讚。
然後他歎了口氣，周景桓不解地問：“大人，您為何歎息？”
葉天輕聲說：“我之所以歎息，是因為柳元欽此行算是埋了隱患。”
周圍的人都感到困惑，有一位書生問道：“大人，您這麽說，可有什麽具體原因？我們為何沒有察覺到隱患的存在？”
“等著瞧吧，隨著時間的推移，軒竹坊可能會麵臨巨大的動**。”
葉天站起身來：“景桓，跟我走一趟吧。”
周景桓立刻跟上，兩人一同離開了兵馬司，走上了街道。街道兩旁到處都是難民的身影。
周景桓心中感到些許不安，他問道：“大人，我們難道不為這些難民提供幫助嗎？”
“幫肯定是要幫的，但這個問題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就拿柳元欽在軒竹坊的做法來說，他可能看似在幫助災民，實際上卻可能在策劃一場更大的麻煩。”
葉天解釋道。
周景桓雖然聰明，但畢竟隻是個隻會讀書的書生，他不解地問：“連大人您都解決不了嗎？”
葉天苦笑道：“我並非神仙，又怎能無所不能？所謂的做不到，是指無論我們從金錢還是關係上，都難以真的幫助這些災民。”
他笑著問：“周景桓，你對商人有何看法？”
“正所謂無‘奸’不商嘛。”周景桓回應道。
士、農、工、商，天下間的四民之中，士人被視為至尊，其次乃農民與工匠。
然商人雖富有，卻在周景桓如斯文人的眼中，終究難逃好感稀薄之命運。
是仰仗著離經叛道之計，蓄意牟取百姓們血汗錢的小人。
聞其言，葉天不禁輕笑一聲：“這番言辭不虛，然景桓，你豈能否認，人間果然金錢萬能。在我眼中，商人豈僅如你所見狼藉不堪，實為推波助瀾時勢之能者。”
周景桓未曾預計到葉天如此重視商人的地位，不由得道：“大人，商人追逐利益，向來將其置於首位，多數商人實際上並不關心仁義，道德。”
“這等人，竟能在大人眼中，成為能者？”
葉天微笑道：“此理深邃，短時間難以言盡。然曆史長河，將為我所言作證。嘿，到了。”
葉天停下了腳步，周景桓隨之抬頭望去，隻見眼前宅院懸掛的匾額上刻著“朱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