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螞蟻的影子

這對夫妻的麵相和機器人楚曉冉的麵容有幾分相似,張麟武愣怔在原地,夫妻兩人路過張麟武時聽到他們正在談論今天中午要給女兒做她最喜歡吃的剁椒魚頭。

兩人從他身旁擦肩而過,他回頭,看著這對夫妻走進了身後的樓房裏。

張麟武回過神來,所以,很有可能蔣遇家裏桌子上的飯菜並不是他做的,而是這對中年夫妻做的。

那麽蔣遇家裏還有其他人在,可為什麽非得要他早上八點來呢,不過也可能是蔣遇想必須得他自己在家裏才行。

這個想法僅僅隻在他腦中停了一瞬,他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之所以會猜測這對夫妻兩人是楚曉冉的父母,實在是因為太像了,楚曉冉和她媽媽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蔣遇說楚曉冉的父母在國外,那麽這是回國過年了?

張麟武猜測著,吐出了一口白霧。

他站在小區門口,一輛校車停了下來,小朋友們像一個個小蘿卜頭似的,他們帶著藍色的帽子,排成兩排有序地上了校車。

校車放著輕緩愉快的音樂,和他小時候聽的校車聲音一模一樣。

將近二十年了,這曲子還是沒有變化。

唯一變化的是,校車的外形和配置變化了,校車上除了司機是工作人員之外,還多了一個智能機器人安全員。

他等校車離開了,才往前走,腦中想著剛才的問題。機器人的類腦程序複雜,一些自發反應生成的行為無從控製。就如之前給王瑩修改李司陽的相關數據,王瑩不希望李司陽彈奏鋼琴曲時十分流暢,而他在王瑩的允許下,得到了可以修改的權限。

但是那會並不是真的修改彈鋼琴的數據,而是減緩了李司陽在樂理方麵的學習能力。張麟武和王瑩認識三年,知道她的需求,她不希望機器人李司陽與本人相比有過於明顯的表現。所以他才這麽做。至於修改機器人類腦數據中的某一細節問題,第一是無從修改,第二,有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隻不過了解人工智能的皮毛,對於過於詳細的數據,可能他也看不懂了。而且對於每位客戶所遇到的問題,他不能每次都去谘詢科研人員,麻煩科研人員進行查看,不然的話他們這個崗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想起王瑩,張麟武想到有段時間沒有收到她的消息了,前兩天他在社交軟件上看到王瑩的最新動態,又去了滇南。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羨慕,佩服這份到處走走停停的勇氣。

早上出門的時候寒風冷冽,這會出了太陽,暖洋洋灑在身上,倒也沒那麽冷了。

沒有刮風的時候,太陽直直照在身上,還生出了幾分熱意。

他將插在兜裏的手拿了出來,鬆了鬆衣領最上方的紐扣,悠閑地往磁浮地軌站走。

視線落在路邊的花壇,有一隻黑色的螞蟻,小短腿穩穩地支撐著大大的身軀,頂著兩根長長的觸角,眼睛小小的像小黑豆,前方的兩根觸角拖著半顆小米粒,也許是小石子,張麟武看不清,並不能確定。

他往前走了半步,影子正好遮擋住螞蟻上方的光,螞蟻像是亂了路線在原地轉了一圈,接著又往前走。

他身子一動,光又直直照了下去。

螞蟻也有影子,比他們的身軀還大,隻是太小,他剛才沒有注意到。影子是淡淡的灰色,身體有半邊幾近透明。

他隻要一抬手,就能輕而易舉碾死一隻螞蟻。

當然,他不會這麽殘忍。

他腦袋一陣眩暈,耳中又響起了嗡鳴聲。

他想或許是他昨天晚上玩遊戲玩得太晚,早上起得太早了。

他得回去好好休息一會,他看了一下導航,再過去三條街就是李懷宇所就讀的學校了,這個時候應該還在上早讀課。

他上次和李懷宇溝通完,和研究部門報備提交了檢查記錄外,也和李意夫妻說明了情況,並且詢問了夫妻兩人對機器人李懷宇的意見,兩人的反饋都很滿意。

張麟武猶豫要不要將李懷宇身上的異常告訴這對夫妻,但他應該怎麽說,總不能自砸招牌直接說:抱歉啊,你們訂購的機器人可能有問題。

他揉了揉太陽穴,這還真是一件複雜的事情。

他沿著筆直的路一直往前走,路上的行人漸漸地多了起來。他們步履匆忙地,直接奔向目的地。

張麟武站在路口等紅綠燈,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

他的右肩被人撞了一下,那人沒有回頭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他抬頭看,撞他的人已經走遠了。

頓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割裂感席卷他的全身,腦中的眩暈感更加強烈了。

他想他需要趕緊回去休息,刻不容緩。

進入磁浮地軌,回家的路上,他看著手機裏麵王瑩的動態,聽著周圍細微的說話聲,不知怎麽會覺得自己的生活枯燥乏味。

對了,他現在也養了一隻機械垂耳兔,會在他回家的時候給他拿拖鞋,抱在懷裏還能當暖手寶,渾身都軟綿綿的。他的生活還是有點樂趣的。

這麽想著想著,他走到了他所住的小區樓下。

一進門就能看到廣場上有一群人在跳舞,他們都戴了耳機,並不吵鬧,偶爾有歡笑聲和鞋跟落地的聲音。

他抬頭眯眼看著被風吹動烏雲遮蓋住的太陽,即便是寒風呼嘯,熱愛這項傳統運動的人依舊熱情不減。

這裏渭涇分明地分成了多組,既有動作幹淨利落,帶著颯氣的街舞,也有動作輕緩的古典舞,還有兩人一起跳的交際舞,既有一男一女,也有兩男兩女。

張麟武瞧著裏麵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也占了不少,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

“小夥子,要去跳舞不?”一個中年男子從他身後冒了出來,大概是見他看得太認真了,於是乎問道。

張麟武想都沒想,連忙抬手拒絕,那人大大咧咧地說:“一起去啊,既能鍛煉身體又能學新東西,我現在都學會好幾種舞了。”

不過他見張麟武再次婉拒,也就不再勸說了。

他絲毫不惱,如魚入水般從容地進了舞池裏麵,跟著節奏跳了起來。

路邊行人匆匆,這裏氛圍輕鬆。

他們彼此差異巨大,行為不一,但又互不打擾,彼此尊重。

他看了七八分鍾,就準備上樓休息了。

一進房間,垂耳兔小灰聽到聲響,兩隻前爪子捧著他的棉鞋放到了他的腳邊,他揉了一把它的腦袋,往沙發上一趟,閉上了眼睛。

垂耳兔跳到了沙發上,窩在它的手邊,兩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鼻尖嗅了嗅他的手,見他沒有動作,便趴了下來。

一覺醒來,張麟武的工作手環沒有任何提醒,但私人的手機卻有一個薑田老師的未接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