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拋下餌料,魚兒上鉤
握著麥克風的一男一女並不讓步,反倒是有點兒看熱鬧的意味,上下審視著這兩個人。
霍正楷下意識拉著林酒拖到了自己身後,此時的兩人還牽著手。
男子眸光齷齪,“二位……是什麽關係?”
霍正楷僵笑,鬆開了林酒,故意模仿他的語氣回應。
“是什麽關係沒必要和你解釋,如果你看見一男一女就自動配對情侶,那我也可以問你旁邊這位女士,二位是什麽關係?”
一旁的女孩兒臉色大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跺腳道。
“我們是記者,不是騙子。”
霍正楷居高臨下,諷刺道。
“我不接受采訪,這和你們是騙子還是記者沒關係。”
幾人正在僵持時,又停下了幾張麵包車。
更多的記者模樣的人圍了過來。
他們端著沒有感情的腔調,生硬地講出了一樣的句式。
【兩位,我們是xx的記者,方便回應一下4月份在機場大巴上施救生病女孩,並勒索女孩家長的事嗎?】
勒索?
這個隻在電影和電視劇中出現過的詞匯落在了他們身上。
兩人難敵眾手被困住,這幫人不講理。
狀態正焦灼時,付雲東帶人來了。
他舉著手機錄像留證,還帶來了公司裏的六個高壯男兒,嘴裏喊著讓開,並用棍子逼出了一條路,把兩人帶走。
幾個年輕員工當著記者的麵報警,故意拔高音量。
“喂,你好,110嗎,我要報警,這裏有人聚眾鬧事,地址是……”
幾家記者麵麵相覷,一看惹了事,拔腿四散。
付雲東車內,氣氛詭異。
三人從迅速發酵的短視頻裏知道了這起沒來由的汙蔑。
4月份在機場大巴上發生的事被蓄意炒作成了“道德勒索”。
林酒蹙眉,“我以為這視頻上次就發酵過一次了。”
霍正楷久久不語,恍然大悟,渾厚的嗓音透著低沉。
“我們被人算計了。”
大巴上兩人施救昏倒女孩是真,但上次來采訪的誠光媒體卻是假冒的。
想通了,合理了。
難怪當時車上下來了一個導演似的人物,那人神色狡黠,姿態傲慢地給林酒遞稿子。
當時他和張敬臻護人,從屋裏衝出來後嗬斥不接受采訪,對方把兩人“囂張”的姿態拍了下來。
而現在輿論發酵的就是一個拚接的雜合體,上半截是大巴上目擊者拍攝的視頻,後半截就是他和張敬臻的斥責。
更絕的是視頻有兩個版本,一個是三人都打碼的,另一個是故弄玄虛,沒給林酒打碼的。
有人在針對林酒。
派出所那邊,警方的技術員找到了一個隱藏文件,裏麵是一封摻雜著大量汙穢語言和威脅用詞的恐嚇信,致信主角是林酒,其中還附著大量的偷拍照片,多數角度是她上班的畫麵。
事情一下子嚴重起來,警察也意識到這起惡作劇“過界”。
張敬臻站在電腦旁,惶然不語,緊閉唇齒。
過了好久,負責溝通的警察扯了扯他的衣角,這才把人從天邊九霄拉回來。
張敬臻顫巍著給霍正楷打了通電話。
“你帶林酒他們回家,我開車給警察帶路,一會兒直接回村,事情複雜,碰麵再聊。”
天陰了下來,前排兩個大人一言不發,兩個孩子懂事地坐在後排。
霍正楷把車開得飛快,林酒摳著安全帶,怕這一路奔馳會把自己甩飛出去。
知道這些事情的付雲東已經無暇工作,他開了車,也跟去查看。
這事兒的陰謀性太強,而且針對的意味太明顯。
林酒是“紅將”的主心骨,針對林酒的,就是針對公司的。
他表情厭厭,想起了霍正楷的挑釁。
他自知克製,沒對林酒有多餘的關心,他是怎麽看出來的?
天生的直覺?
快到村口時,林酒突然開口。
“前幾天我發現了一些端倪,因為不確定,所以給學徒班放了個假,花了點兒時間確認。”
霍正楷驀地扭頭,“幾號的事。”
“五月二十九號,下午。”
公司步入正軌後,手藝班差不多林酒一人在管,他和張敬臻被付雲東拿捏著研究擴產品線合作,自然不知道放假半天的事兒。
林酒微微直了直身板,似是憂歎。
“林振的道歉是假的,他身後有人,這個人惦記著林家油紙傘,我懷疑林家鬧成這樣,有那個人一半原因,搞不好就連林慶輝的死也和那夥人有關。”
霍正楷聽她這話的意思,心裏大約是猜出了七八分。
“是誰?”
“應該是鄭常山,上次在視頻評論區買水軍刷屏的也是他。”
“還有呢?”
“林慶輝下葬那天,我答應林家人幫忙,跟林康、林業去酒店包廂偷錄了證據,攪黃了林振要賣族譜和手冊的事,那天,還有個人也在場,那個人和鄭常山是表兄弟關係。”
霍正楷一怔,“你怎麽沒提?”
林酒沒說話。
這段時間的累有目共睹,她不想為了還不確定的事擾了軍心。
車子很快行駛進了油紙傘培訓班。
張敬臻已經到了,車停在路邊,但人卻不在。
兩個小孩一下車就蹦跳著去找譚蓉,霍正楷則打電話張敬臻。
林酒麵無表情地僵站著等付雲東,嘴裏回一股茶水的清苦味。
付雲東鎖了車,感覺哪兒怪怪的。
入職第二天後他來轉悠過過一次,當時倉促,草草看了一眼就離開。
林酒比了個手勢,說自己要進屋。
屋內20多雙眼睛明晃晃地盯著門口的影子,林酒定了一下,像之前一樣微笑回應。
姚芳以為她又回來拿文件,便沒放下手裏的活兒,傘麵繪製大圖要專心致誌。
林酒沒表現出異樣,假裝視察地逛了一圈,和張李兩家的長輩們寒暄兩句,最後定足在李芬身旁。
“李芬姨,我想麻煩你件事。”
李芬曾對她敞過心扉,曾在她麵前展露軟肋,可誰又知道,這隻是釣魚人拋下的餌,為的就是利用她的同情心。
要論她是怎麽懷疑到李芬頭上的,還得從她反常的“勤奮”開始說起。
學徒班大多數人都是農村勞動婦女,所以,她們有著相似的生活節奏。
下課後,這些學習一天的女人也不得清閑,一家老小、牲畜飛禽都等著照料,所以基本上沒人會逗留太久,偶有個別的也是例外。
開班這一路幾乎沒有阻礙,她當時還覺得順遂,現在想想,李芬就是這中最大的古怪。
她主動求助,主動讓林酒介入自己的家事,後來丈夫又遭遇意外,她表現決絕,著兩件事湊在一起,趕得太巧。
譚蓉也好學,但她的好學是鑽研,而李芬的好學是拖延。
一樣的任務,她付出了努力和專注,可完成的節奏總是比別人慢半拍,除此之外,她還有意無意和姚芳聊起過去的生意,“好學”地刺探她這些年做油紙傘的收入。
她的奇怪是隱秘的。
李芬在悶頭削製作油紙傘的木頂,兩腮緊繃,牙齒緊咬,指尖被壓的發白。
林酒悅耳的聲音把她從執拗中“救”了出來。
這些天接連削竹子、木頭,用刀太久,右手手腕酸脹不適,手指關節隱隱作痛。
兩人走到門外遠處,付雲東杵在屋簷下當判官,眼神又冷又暗。
林酒開門見山,連稱呼都省略了。
“鄭常山鄭總托人讓我給你帶句話。”
她故意放慢語速,強調重音鄭,常,山。
李芬掩飾驚愕,擺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樣。
霍正楷打完電話,從樹蔭下現身,手機裏展示出一份模糊的文件。
李芬視力差,自然是看不清。
在車上時,林酒想了個法子讓霍正楷配合,兩人稍用手段,實施誆騙。
“鄭常山公司破產了,他知道我們委托了一家公司機械製造公司生產設備,所以昨天來找我們說願意低價出售,這是他擬的合同。”
李芬著急反駁,“不可能啊,他和我說工廠已經轉讓了,他暫時去貴州玩幾天——”
林酒黑了臉,不可置信地詰問:“真的是你?”
李芬知覺自己說錯了話,進退維穀地愣著。
大門外傳來叫喊,張敬臻的聲音在幾百米外。
半小時後,李芬被押解扣上了警車,理由是盜竊。
林酒故意放置的現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已經到了量刑標準。
李芬聰明,但不多,克己,但不夠,所以還是貪財貪心。
她知道林酒家裏外有六個監控,也知道有條沒監控的小路聯通雞圈。
人和車回家都走大門,但偶爾也會碰上沒帶鑰匙的情況,所以姚芳留了條小路,從鄰居菜地繞道房子後方,就能看到林酒家的菜園。
警方微微施壓,她交代了全部。
“就……前天,五月二十九號,下午沒事,我聽見林酒說讓姚芳留在譚蓉那兒吃飯,想著她家沒人,所以我去了。”
“我不是本村人,回家應走出村的路,但那天太緊張了,本來應該先騎車出村,但腦子一熱就走了反方向。”
她哭啼著交代偷竊過程,交代是如何“湊巧”地知道電閘位置,所以剛好躲避了攝像頭。
林酒和霍正楷對她這般姿態無動於衷,付雲東更直接。
“警察同誌,盜取現金2萬,外加故意損壞一台監控,大約要判多久?”
李芬偷走的現金是林酒故意放在抽屜裏的,她第一天釣魚,魚就咬了鉤。
在林酒的帶領下,一行人開車上山,看到了林逍被削平的墓。
現場腳印明朗,還有一張使用過的紙巾,警察統統打包帶回。
兩個出警警察也沒想到竟然意外碰上個偷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