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風惡,歡情薄1
瑲玹來小月頂看小夭時,小夭正坐在廊下繡香囊,黑色的錦緞,用金線繡出一朵朵小小的木樨花,一針一線十分精致,已經快要繡完。
瑲玹等她繡完最後一針,稀罕地問:“你怎麽有性子做這些東西了?”
小夭說:“一舉兩得。針法也是醫技,可以用來縫合傷口,多練練,能讓手指更靈活些,病人少受點苦。”
“還有一得呢?”
小夭笑說:“我打算繡好後,送給璟。”
瑲玹愣住,半晌後問:“你……你和他又在一起了?”
小夭搖搖頭:“沒有。”
“那這……算什麽?”瑲玹指著小夭手裏的香囊。
“我上次去青丘,發現他病得不輕,如果再不及時醫治,隻怕活不過百年。我現在隻是他的醫師。”
瑲玹沉默地坐著,無喜無怒,十分平靜。
小夭卻覺得有些心驚,叫道:“哥哥?”
瑲玹笑起來,溫和地說:“你繡完這個香囊,給我也繡一個,繡鳳凰花,你和我最喜歡的花。”
小夭爽快地應道:“好。”
小夭去看璟,發現璟的身體在康複中,對胡珍滿意地說:“很好!”
胡珍道:“這段日子,族長氣色好了許多,幾個長老都誇我醫術精湛,我隻好厚著臉皮受了。”
小夭說:“本來就有你的一半功勞。”
小夭把做好的木樨花香囊拿給璟,裏麵裝了一顆蜜蠟封著的藥丸,小夭說:“這顆藥丸是個防備,危急時刻,能暫時續住一口氣。”
以小夭的身份和醫術也隻能煉製一顆的藥丸,可想而知其珍貴程度。
璟仔細收好:“不要擔心,我會很小心。”
小夭歎道:“事情一日沒解決,我一日不能放心。”
璟說:“我大半時間都在軹邑,隻有處理族中的事務時才會回去。”
小夭勉強地笑了笑:“那最好了。”
璟不想讓小夭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問道:“你在五神山玩得高興嗎?”
小夭笑了:“父王年少時肯定不是個老實人,他那釣魚、烤魚的技術我都甘拜下風,明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
小夭和璟聊了幾句,告辭離去。璟雖然心裏不舍,卻沒有挽留,目前這樣已經很好,不能再奢望更多。
回到小月頂,小夭想起答應了瑲玹,要給他做個鳳凰花的香囊,開始在絹帛上描摹鳳凰花。
瑲玹來小月頂時,看到小夭屋內各種形狀的鳳凰花,不禁笑起來。
小夭說:“我實在沒什麽繪畫的天賦,你快幫我畫幾個花樣子。”
瑲玹不樂意地說:“我不畫,難道你送璟的香囊也是讓他給你畫的花樣子嗎?既然是你送我的東西,自然從頭到尾都要是你的心意。”
小夭又氣又笑:“你可真夠挑剔的。好,我自己畫!”
瑲玹站在小夭身後,看了一會兒,無奈地歎氣:“你啊,可真夠笨的!”他握住小夭的手,教小夭畫,“你這裏就不能稍微輕一點嗎?手腕放鬆,柔和一些,你畫的是鳳凰花,不是鳳凰樹……”
瑲玹一邊教,一邊訓。剛開始,小夭還笑嘻嘻地還嘴,後來被瑲玹訓惱了,把顏料往瑲玹臉上抹去。
瑲玹邊躲邊笑,時不時偷襲一下小夭:“瞧瞧你這點出息,從小到大都這樣,自己做不好,還不許人家說。”
“你有出息得很!人家哥哥都讓著妹妹,就你小肚雞腸,怪我笨,你怎麽不怪自己笨,不會教人呢?”
兩人吵吵鬧鬧、嘻嘻哈哈地鬧成一團。
軒轅王從窗外經過,駐足笑看,隻覺依稀仿佛,又看到了兩個在鳳凰樹下追逐嬉鬧的孩子。
自從仲意戰死,兒媳自盡在瑲玹麵前,一夜之間瑲玹就長大了,眼中有著銳利的寒冷,像個大人一般不苟言笑,隻有和小夭在一起時,他才會又像個孩子。這麽多年後,經過重重磨難,瑲玹早已把外露的銳利深藏起來,眾人看到的瑲玹,不管什麽時候都喜怒不顯,溫和平靜,可當他和小夭在一起時,依舊像個孩子一般又鬧又笑。
軒轅王歎氣,瑲玹和小夭,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個他都舍不得,可這世上的事,自古難兩全。他暗問,難道是我老了嗎?當年兵臨城下、四麵危機時,都沒像現在一樣左右為難。
軒轅王又歎了口氣,踱著步子,走開了。
晚上,小夭躺在榻上,一邊想著意映和篌,一邊無意地把玩著魚丹紫。
燈光下,晶瑩剔透的魚丹紫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珊瑚一邊幫小夭拉帳子,一邊竊笑。
小夭瞋了她一眼:“你偷笑什麽呢?”
珊瑚忙道:“沒,我沒笑什麽,就是覺得這魚丹紫挺稀罕,以前我見過一枚紅色的魚丹,沒這塊大,也沒這塊純淨。”
小夭說:“我以前也見過一枚紅色的魚丹,比這塊大,沒有一絲雜質,十分好看。”
珊瑚打趣道:“王姬若喜歡,讓塗山族長買來送給你好了。”
小夭瞪珊瑚,珊瑚笑做了個鬼臉:“王姬要睡了嗎?我熄燈了。”
“嗯。”
珊瑚把海貝明珠燈合攏,屋內暗了下來。
小夭握著魚丹紫,閉上眼睛,腦中卻不自禁地想起當年在海上的事——
那次出海玩,她和璟獨自在船上待了一夜,可除了瑲玹,沒有一個人留意到。現在想來,豐隆對男女情事從不上心,根本不會多想;馨悅忙著和瑲玹調情,無暇注意;篌和意映……隻怕那一夜,篌和意映也在私會。當時,璟剛回去不久,估摸著意映正在和篌鬧別扭,為了氣篌,才刻意對璟十分溫柔體貼。
小夭禁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原來一船人,除了豐隆,都是別有心思,所以誰都沒留意到誰的異樣。
那一日,篌最晚歸來。他驅策魚怪從朝陽中飛馳而來,繞著船轉了好幾個圈,當著一船人的麵殺了魚怪,取出魚丹紅。那枚魚丹紅晶瑩剔透、璀璨耀眼,連見慣寶物的馨悅都動了心,開口索取,出手大方的篌卻沒有給馨悅。
小夭雖然沒有想去擁有,可也忍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好奇地打聽是什麽寶石,璟看出她心動了,才送了這枚魚丹紫給她。
船上的三個女子,隻有意映從頭到尾沒有流露出對魚丹紅的一絲興趣,甚至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這不太符合意映的性子。意映壓根兒不看,並不是不喜歡那枚魚丹紅,而是因為她知道篌會把那枚美麗的寶石送給她。
篌當眾殺死魚怪,取出璀璨耀眼的寶石,就如同勇猛的雄獸當著雌獸的麵獵殺獵物,這是一種對雌獸的示愛求歡。朝陽中,駕馭著魚怪的男兒,身姿矯健,瀟灑倜儻,充滿了男性的陽剛魅力,讓意映情動神搖,其實,篌在變相地羞辱璟,當著璟的麵,讓璟的未婚妻看看他比璟強多少,讓璟的女人為他臣服。
篌的折磨羞辱,沒有擊垮璟,篌也沒有辦法在權力的角逐中勝過璟,他通過征服璟的女人來證明自己比璟強。璟的貼身侍女蘭香為了篌背叛了璟,璟的妻子也因為喜歡篌而背叛了璟……
小夭猛地坐了起來:“可惡!”
第二日,清晨,小夭急急忙忙地去找璟。
璟正要出門,駕車的胡啞麵色很難看。
看到小夭,璟讓胡啞等著,自己陪小夭進去:“怎麽突然來了,有事嗎?”
小夭摘下帷帽:“我不是找你的,我要見靜夜。”
璟道:“靜夜在屋內,我陪你去見她。”
小夭說:“你去忙你的事,我有話單獨和靜夜說。”
“那我盡快回來。”
小夭笑了笑,沒有說話,轉身就往裏去了。
靜夜正在屋內和胡珍說話,小夭走進去,靜夜行禮道:“王姬來了,公子呢?”
小夭問:“我看胡啞神色不對,怎麽了?”
“昨兒晚上,一個保護公子的侍衛悄悄給公子吃的藥裏投毒,幸虧王姬上次提醒過我們,我們都格外小心,沒讓他得手。投毒的侍衛沒等審問,就服毒自盡了。那個侍衛和胡啞一起長大,胡啞心裏很難受。”靜夜歎了口氣,“這種感覺真可怕,上一刻還是彼此信賴的夥伴,下一刻卻成了舉刀相向的敵人。胡珍說藏在暗中的敵人就是要我們惶惶不安,連最親的人都去懷疑,幸好公子心大,竟然絲毫沒受影響,還一直寬慰胡啞。”
小夭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意映和篌已經開始行動了!
胡珍說:“雖然我從沒告訴任何人族長的病情,但那兩人不是傻子,估計早已清楚,一直等著族長病發,但這幾個月來,族長的氣色明顯好轉,長老都已經看出來,他們自然也能看出來。我想,昨夜的投毒隻是開始。”
胡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夭,小夭明白他想說什麽,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我的病人。”
胡珍鬆了口氣,作揖行禮:“有勞王姬了。”
小夭說:“我有話和靜夜說。”
胡珍看了靜夜一眼,退了下去。
小夭坐到璟平日坐的主位,盯著靜夜。
靜夜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問道:“王姬想吃了奴婢嗎?”
小夭說:“我問你話,你老實交代,否則,我說不定真會吃了你。”
璟向來溫和有禮,對她從未疾言厲色過,靜夜心裏有些不舒服,可知道小夭在璟心中的分量,隻能不卑不亢地說:“能說的奴婢自然會說。”
小夭說:“你告訴我,篌有沒有送過你禮物,有沒有對你示過好,有沒有勾引挑逗過你?”
靜夜的臉刷一下全紅了:“王姬懷疑我背叛了公子嗎?我沒有!”
“你回答我的問題,篌有沒有勾引挑逗過你?說實話!”
靜夜咬著嘴唇,半晌後,點了點頭。
“你的身子可被他玷汙了?”
靜夜眼中含著淚花:“有一次差點,奴婢以死相抗,他才放過奴婢。”
“你對篌動心了嗎?”
靜夜立即說:“公子失蹤後,我就一直懷疑是篌做的,怎麽可能對他動心?隻有蘭香那個糊塗蟲才會把篌的虛情假意當真,竟然不惜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既然你沒有對他動心,為什麽不把這些事告訴璟?”
靜夜忍著淚說:“我在外人麵前再有體麵,也不過是塗山家的婢女,篌公子看上我,那是我的福氣,我能抱怨嗎?何況,那種事情……我一個女子如何啟口對公子說?”
小夭思量地盯著靜夜,靜夜抬手對天:“我發誓,絕沒有做對不起公子的事。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絕不可能喜歡篌。”
“你喜歡誰?”
“胡珍。公子為王姬昏睡了三十七年,我和胡珍一起照顧了公子三十七年,那種絕望地看著公子的生命日漸消失的感覺十分可怕,是胡珍陪著我一起走了下來。他不像篌……不會甜言蜜語,老是呆呆笨笨的,可他讓我心安。在他身邊,我知道,就算天塌了,他也會陪我一起扛。”
胡珍呆呆笨笨嗎?小夭可一點沒覺得,明明是個好聰明的人。女人也隻有真心喜歡了,才會把呆呆笨笨四個字都說得滿是柔情蜜意。
小夭問:“篌現在還騷擾你嗎?”
“沒有了,自從公子接任族長後,篌再沒對我說那些混賬話、做那些混賬事。後來,篌知道我對胡珍有情,他也沒有惱,反而賞了我一套玳瑁首飾。”
小夭露了笑意,說:“我相信你。其實,我本來就不覺得你會背叛璟,隻不過想要問清楚,畢竟你瞞著璟是不對的。不過,你說的也很有道理,這種事的確不可能拿出來說,尤其太夫人還在時,一個不小心,太夫人一句話就能把你賞給篌。”
靜夜鬆了口氣,抹去臉上的淚:“謝謝王姬能體諒奴婢的難處。”當年她也正是有這層顧慮,生怕做了第二個藍枚,無論如何都不敢開口。
小夭撐著下巴,沉思著。
靜夜輕聲叫:“王姬?”
小夭揮揮手:“你忙你的,我在思索一些事。”
靜夜安靜地退出屋子。
小夭琢磨著篌的心思,靜夜的拒絕就是在告訴篌,他不如璟,這是篌無法容忍的,所以他一直沒放棄糾纏,隻不過,他發現了靜夜喜歡的是胡珍,即使勾引到靜夜,他贏的是胡珍,而不是璟,篌自然對靜夜就沒了興趣。篌竟然真的是在通過征服“璟的女人”去證明他比璟更好。既然篌有這種心思,他不可能放過意映,畢竟相比蘭香和靜夜,意映才是最有分量的證明。
回想過往意映的一些異常舉動,意映肯定是真心喜歡篌,可篌對意映幾分是真情,幾分是泄憤?
璟一直想化解篌的怨恨,卻不知道篌的心理已經扭曲,從虐待璟,到爭奪族長之位,甚至搶奪“璟的女人”,他隻是想證明自己比璟強。可那個從他出生起就否認打擊他的女人,他的“母親”,已經死了,永不可能看到他的證明!
小夭歎氣,如果璟的母親知道她親手釀造的這杯毒酒被兒子全部吞了下去,她可會對少時的篌好一點點?小夭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能理解璟不忍對篌下手的原因,但璟已經退讓太多,她不能再允許篌傷害璟。
璟走進屋子時,看到小夭撐著下頜,皺著眉頭,歪頭思索著什麽。斑駁的陽光將她的身影照得半明半暗,幾縷烏黑的發絲散在臉頰旁,襯得她的麵龐細膩柔和,猶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璟靜靜地看著她,隻覺那陽光照在小夭的身上,卻透到了他的心底,讓他如同喝了酒,有一種暖熏熏的沉醉感。
璟慢慢地走過去,小夭兀自沉思,直到璟到了身前,她才驚覺,抬起頭,看是璟,她笑了。那笑意先從心底透到漆黑的眼眸裏,又如煙霧一般從眼眸散入眉梢眼角,再從眉梢眼角迅速暈開,整個麵龐都舒展了,最後,才嘴角彎起,抿出一彎月牙。
笑意綻放的刹那,是令人驚豔的美麗,而這種美麗的綻放,隻是因為看到了他。璟覺得心被裝得滿滿的,忍不住歡喜地呢喃:“小夭。”
小夭笑問:“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事情處理完了?”
“把要緊的事處理完了,不要緊的先擱一擱。”璟坐到小夭對麵,“剛才在想什麽?”
小夭自嘲地說:“我能想什麽呢?我這種人,要麽什麽都不想,稀裏糊塗,要麽就是滿肚子壞主意。璟,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麽,都無條件地相信我!”
“我答應。”
小夭似乎仍有些不放心,叮嚀道:“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閉起眼睛,先問問自己的心。”
璟說:“你放心,我以前答應過你的事,都沒做到,這次,我一定會做到。”
小夭笑了笑:“好,我等著看。”
傍晚,瑲玹來小月頂時,小夭向他打聽:“最近有沒有哪個妃嬪有點什麽喜事要慶祝啊?比如生辰啊,娘家有人升職什麽的?”
“你想做什麽?”
“我想有個水上的宴會,最好能在船上,開到大湖裏去。”
瑲玹叫:“瀟瀟。”
瀟瀟走了過來,瑲玹問:“王姬要一個水上的宴會,讓誰去辦適合?”
瀟瀟回道:“方雷妃在河邊長大,每次宴席都喜歡設在水邊。再過十幾日,正是大鏡湖的垂絲海棠開得最好的時候,可以讓方雷妃以賞花為名邀請眾人聚會。”
小夭笑著點頭:“這樣好,一點不會讓人生疑。”
瀟瀟問:“王姬想請誰?奴婢去安排。”
小夭說:“璟、防風意映、塗山篌、離戎昶,別人我不管,但這四人一定要請到。”
瀟瀟說:“奴婢記住了。”
小夭說:“瀟瀟,謝謝你。”
“王姬太客氣了。”瀟瀟行禮,告退。
瑲玹問小夭:“我還以為你不想看到防風意映,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壞事,所謂壞事就是隻能自己偷偷幹,誰都不能說。”
瑲玹笑道:“好啊,那天若有空,我去看看你會做什麽。”
仲春之月,方雷妃在神農山的大鏡湖設宴,邀請賓客遊山玩水,觀賞垂絲海棠。
方雷妃邀請了不少客人,準備了七八艘大小不一的船隻,喜歡熱鬧的客人可以坐大船,喜歡清靜的可以坐小船。船沿著蜿蜒水道,迤邐而行,賓客可以賞湖光山色和溪地邊的垂絲海棠,若想近玩,隨時可以讓船靠岸,由山澗小徑走進海棠花海中。
小夭如今在大荒內十分有名,可她深居簡出,沒幾個人能見到她。這次來赴宴,幾乎人人都盯著小夭,想看清楚這個在婚禮上跟個浪**子奔逃了的王姬究竟長什麽模樣。
方雷妃命貼身婢女去請眾人上船,大概怕小夭尷尬,和小夭同船的人很少,要麽是熟人,要麽是親戚——璟、防風意映、篌、離戎昶、西陵淳、淳的未婚妻姬嫣然、方雷妃,還有方雷妃的妹妹方雷芸。
方雷妃和意映坐在榻上,說著家常,方雷芸陪在姐姐身旁,說得少,聽得多,很是文靜有禮。姬嫣然也是大家閨秀的樣子,麵帶笑意,陪坐在意映的下首。璟、昶、篌、淳四個男子都站在船尾,一邊聊天,一邊拿著釣竿釣魚。小夭獨自倚著船欄,欣賞風景。
昶看到小夭,不停地用胳膊肘搥璟。璟沒有動,昶索性拽著璟走到小夭身旁。
昶大咧咧地說:“王姬,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的兄弟?”
小夭側身倚著欄杆,笑而不語。
昶說:“你拋棄了豐隆,被防風邶毀了名聲,再想找個像樣的男人很難了,我這兄弟對你一往情深,你不如就跟了他吧!”
小夭用手攏了攏頭發,笑吟吟地說:“他對我一往情深嗎?我看不出來。”春衫輕薄,勾勒得小夭身段玲瓏,漫不經心的慵懶,有一種天真的嬌媚,猶如那水邊的垂絲海棠,無知無覺地綻放在春風裏。
昶幾乎要咬牙切齒了:“璟還要怎麽對你,你才能看出來?”
小夭咬著唇,想了一瞬,指著遠處的岸邊,說道:“我想要一枝海棠花。”
昶剛想說“這還不簡單”,就聽到小夭笑著說:“不能用靈力法術,我想要的是親手摘下的海棠花,現在就要。”
昶愣住了,這事很小、很簡單,可世間的事不是很小、很簡單,就真的容易做了,所以往往最簡單的事卻是最難做到的。昶看了看意映和方雷妃那邊,又看了看篌和淳那邊,再看看湖上別的船隻,幹笑道:“王姬,你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嗎?”
小夭不說話,隻是笑意盈盈地看著璟。
昶還想再勸,撲通一聲,璟跳下了船,向著岸邊遊去。
這一聲驚動了聊天的四個女人,都站了起來。
方雷妃驚問道:“塗山族長?發生了什麽事?”
小夭笑嘻嘻地說:“塗山族長去摘海棠花。”
自離戎昶拉著璟走到小夭身旁,篌看似在和西陵淳釣魚,暗中卻一直留意著璟。昶和小夭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篌知道璟對小夭有情,卻沒想到璟為了小夭真的什麽都不在乎。
其他船上的人雖然不知道璟為何突然跳進了水裏,可看到一向舉止有禮的塗山族長做此怪異舉動,也都停止了談笑,全盯著璟瞧。
有和璟相熟的人揚聲問道:“塗山族長,需要我等效勞嗎?有事請盡管吩咐。”
璟一邊遊水,一邊溫和地回道:“多謝,不過此事需要我自己去做。”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什麽事需要族長親做?”
璟坦然回道:“摘花。”
眾人愕然,繼而哄笑起來。
昶趴在欄杆上,無力地遮住眼睛,好似不忍再看,他惡狠狠地問小夭:“妖女,你可滿意了?”
璟遊到岸邊,選了一枝開得最好的海棠花摘下,又從岸邊遊回來。
當他渾身濕淋淋地躍上船時,所有人都看向他手裏的垂絲海棠花,柔蔓輕舒,綠葉滴翠,垂英鳧鳧下,十幾朵海棠花吐露芬芳,花姿嬌美,色澤紅豔。
璟把海棠花遞給小夭,小夭抿著笑,隨手摘下最美的兩朵,簪在鬢邊,將剩下的花枝繞在腕上,做了海棠花臂釧。
眾人本來以為塗山族長摘花是為了防風意映,都在善意地哄笑,此時笑聲戛然而止,眾人全都盯著小夭。
離戎昶高聲笑道:“我們和王姬打賭打輸了,賭約就是不用靈力法術,親手摘下海棠花,我想賴賬,璟卻一板一眼,認賭服輸。”
眾人都知道離戎昶的荒唐不羈,笑著打趣了幾句,也就散開了。和小夭同船的幾人卻知道,根本不是什麽玩鬧的賭約。
小夭舉起手臂,笑問璟:“好看嗎?”
璟點了下頭,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幾個女人也不得不承認,很好看。姬嫣然甚至悄悄瞟了眼淳,幾分惆悵地想,原來世間最美的首飾不是那些珠玉,而是有情人摘下的幾朵野花。
小夭對璟說:“小心身子,快把衣服弄幹了。”說完,她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嫋嫋婷婷地走開了。
意映的臉色十分難看,所有人都尷尬地站著,小夭卻一臉泰然,站在船頭,和珊瑚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欣賞風景。
方雷妃定了定神,笑道:“各位來嚐嚐小菜,這幾道小菜都是我從家鄉帶來的廚子做的,若不喜歡,嚐個新鮮,待會兒還有主菜,若喜歡,就多吃點。”
眾人心神不寧地坐下,食不知味地嚐著婢女端上的小菜。
篌含著絲笑,打量著小夭,也許是因為流落民間多年,這女子雖然身份尊貴,性子卻和貴族女子截然不同,像是野地裏的罌粟花,野性爛漫、不羈放縱,難怪敢當眾拋棄豐隆,和防風邶鬼混。防風邶死了,也不見她難過,反而又挑逗著璟。
完美出色的璟向來冷冷清清,無欲無求,人人夢寐以求的族長之位他壓根兒不在乎,姿容絕麗的防風意映他不屑一顧,連用藥都無法誘逼他和意映親熱,可璟對這朵罌粟花動了情、上了心、有了欲。
篌自小喜歡狩獵,越是危險的妖獸他越喜歡,因為越危險,征服時的快感也越強烈。
湖上行來一艘船,眾人起先都沒在意,待船艙內的人走出來時,才發現竟然是王後馨悅和赤水族長豐隆,方雷妃他們全都站了起來。
馨悅和豐隆躍上船,方雷妃和其他人都向馨悅行禮。小夭開始頭疼了,縮在眾人身後。
馨悅對方雷妃笑道:“聽說你在湖上賞花,所以來湊個熱鬧,希望沒有擾了你們的雅興。”
方雷妃笑說:“王後來隻會讓我們興致更高。”
馨悅的視線越過眾人,盯向小夭:“真是沒想到王姬居然也會來。”
小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就什麽都沒回答。
馨悅對豐隆說:“哥哥,這應該是那場鬧劇婚禮後,你第一次見王姬吧?”
豐隆看了小夭一眼,一聲未吭。
小夭已經明白今日馨悅是特意為她而來,她可以完全不理會馨悅,但小夭覺得對不起豐隆,如果這樣能讓豐隆解氣,她願意承受馨悅的羞辱。
馨悅走到小夭身邊,繞著她走了一圈,嘖嘖歎道:“都以為王姬對防風邶深情一片,卻不想防風邶死了不過幾個月,王姬就來宴飲遊樂,一絲哀戚之色都沒有。”
馨悅對意映說:“你二哥算是為她而死,可你看看她的樣子!碰到這麽個涼薄的女人,我都替你二哥不值,難為你還要在這裏強顏歡笑。”
馨悅笑對豐隆說:“哥哥,你該慶幸,幸虧老天眷顧赤水氏,沒讓這種女人進了赤水家。”
豐隆陰沉著臉,沒說話。
昶幹笑兩聲,想岔開話題,說道:“大家都是來賞花的,賞花就是了。”
馨悅笑指著小夭手腕上的花:“這不就有海棠花可賞嗎?王姬竟然打扮得如此妖嬈,這嬌滴滴的海棠花不知道是戴給哪個男子看的?又打算勾引哪個男人……”
璟擋到了小夭身前:“這是我送她的花,王後出言,還請慎重。”
馨悅掩嘴笑:“哦——我倒是忘了你們那一出了。現在倒好,反正也沒有正經男人會要她了,塗山族長帶回去,做個妾侍倒也不錯,隻是要看緊了,要不然誰知道她又會跟哪個男人跑了呢?”
璟要開口,小夭拽了他的衣袖一下,帶著懇求,搖搖頭,璟隻得忍下。
“快看看,快看看!”馨悅歎氣,“意映啊意映,你倒真是大度,人家在你眼前郎情妾意,你居然一言不發,難道你還真打算和這個害死了你二哥的女人共侍一夫嗎?你好歹是夫人,拿出點氣魄來……”
“王後打算拿出氣魄做什麽?”不知何時,瑲玹上了船,正笑走過來。
眾人紛紛行禮,瑲玹越過眾人,笑拉起方雷妃,問道:“海棠花可好看?”
方雷妃恭敬地回道:“好看,陛下可要一同賞花?”
瑲玹笑,瞅著方雷妃打趣道:“人比花嬌,海棠花不看也罷!”
方雷妃臉色泛紅,馨悅的臉色發白。
瑲玹對小夭招招手,小夭走到他麵前,他從小夭的髻上摘下海棠花,海棠花在他手上長成了一枝嬌豔的海棠。瑲玹想把花枝繞到方雷妃的腕上,做一個像小夭腕上戴的臂釧,卻沒繞好,瑲玹笑起來,把花枝遞給小夭:“這種事情還是要你們女人做。”
小夭把花枝繞在方雷妃的手臂上,幫方雷妃做了個海棠花釧,瑲玹道:“好看!”
方雷妃向瑲玹行禮:“謝陛下厚賜。”
小夭也向瑲玹行禮:“陛下,我有些頭疼,想先告退了。”
瑲玹說:“正好我要去見爺爺,和你一起走。”
瑲玹對方雷妃和其他人說:“你們繼續賞花吧!”瑲玹已經要走了,忽又回身,低下頭,在方雷妃的耳畔低聲吩咐了兩句,方雷妃含羞帶笑地點了下頭。
小夭和瑲玹乘著小舟,離去了。
方雷妃笑著招呼大家繼續賞花遊玩,馨悅臉色不善,幾欲發作,方雷妃卻當作什麽都沒察覺,談笑如常。方雷妃和淑惠那些來自中原氏族的妃子不同,她屬於軒轅老氏族,對馨悅看似恭敬,卻無一絲懼怕。
意映惱恨剛才馨悅羞辱小夭時連帶著踩踏她,此時,笑對方雷妃說:“陛下對王妃可真是寵愛,剛才在船上那一會兒,眼裏隻有王妃,再無他人。”
方雷妃抬起手腕,看了看海棠花臂釧,盈盈一笑,什麽都沒說。
馨悅羞惱難堪,瑲玹從來到走,看似一點沒有責備她,可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對她視而不見,狠狠地掃了她的麵子。馨悅隻覺滿目的海棠花都在嘲笑她,想要立即逃離。
豐隆傳音道:“我之前就和你說,不要來,你非要來。現在既然來了,就不能走。你跑了,人家在背後會說得更難聽,你若無其事地撐下去,別人能想到的是,不管瑲玹怎麽寵別的女人,你卻是王後,根本無須爭寵。”
馨悅隻能忍著滿腔憤怒,做出雍容大度的樣子,繼續和眾人一同賞花遊玩。
待小船開遠了,瑲玹立即開罵,狠狠地戳了戳小夭的頭:“你幾時變成豬腦子了?馨悅罵你,你不會還嘴?你就算有這份好脾氣,用到我和爺爺身上行不行?怎麽不見你對我好一點?每次說你兩句,立即牙尖嘴利地還嘴。對著個外人,你倒變得溫吞乖順起來,我告訴你,下次若再讓我碰到,我先收拾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小夭低著頭,沉默。
瑲玹斥道:“說話啊!你啞巴了?”
小夭無奈地攤手:“你不是怪我平時牙尖嘴利嗎?我這不是在溫吞乖順地聽你訓斥嗎?”
“你……”瑲玹氣得狠敲了小夭一下,“有和我較勁的本事怎麽不用在對付外人身上?”
“我和豐隆的事……我還是覺得對不起他,馨悅要罵就讓她罵幾句吧,正好讓豐隆解一下氣。”
“對不起?有什麽對不起的?我和你父王該對赤水氏做的補償都做了,該說的好話也都說了,豐隆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到的利益都實實在在,損失不過是別人背後說幾句閑話。不要說日後,就算現在,他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可你呢?你可是名譽盡毀,這件事裏吃虧的是你!”
小夭說:“就這一次吧!如果下次馨悅再找我麻煩,我一定回擊。”
瑲玹冷哼:“和我說做壞事,我以為你要禍害誰,特意抽空,興致勃勃地趕來看熱鬧,結果看到你被人禍害。”
小夭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笑道:“我的壞事才撒了網,看他入不入網,入了網,才能慢慢收網。回頭一定詳細告訴你,讓你看熱鬧。”
瑲玹隻覺小夭臂上的海棠花刺眼,屈指輕彈了下中指,小夭腕上的海棠花釧鬆開,落入水中。
“唉,我的……花!”小夭想撈,沒撈到,花已經隨著流水遠去,小夭滿臉懊惱。
瑲玹不屑地說:“幾朵破花而已,回頭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小夭悄悄嘀咕:“不一樣……”
幾日後,小夭和珊瑚走進塗山氏的珠寶鋪子。
小夭戴著帷帽,夥計看不到小夭的容貌裝扮,可看珊瑚耳上都墜著兩顆滾圓的藍珍珠,立即熱情地招呼她們,請她們進內堂。
婢女奉上香茗,老板拿出一套套珠寶給小夭和珊瑚看,小夭靠在坐榻上,隨意掃了一眼,就看向窗外,顯然沒有一件瞧得上。珊瑚挑了半晌,選了一個七彩魚丹做的手釧,這種魚丹色澤絢麗,看著好看,實際在魚丹裏是下品,但這條手釧上的魚丹色澤大小幾乎一模一樣,要從上千顆魚丹中挑選出,能成這條手釧也是相當難得。
小夭讓老板包起手釧,打算結賬離開。
篌挑簾而入,笑道:“王姬不給自己買點東西嗎?”篌對老板揮了下手,老板退了出去。
小夭懶洋洋地說:“隻是閑著無聊,帶珊瑚出來隨便逛逛。”
篌說:“真正的好東西,他們不敢隨便拿出來,王姬,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兩個婢女進來,將一個個盒子放在案上。
篌打開一個盒子,裏麵是一套玳瑁首飾,好的玳瑁雖然稀罕,但對小夭來說並不稀罕,難得的是這套首飾的做工,繁複的鏤空花紋,配以玳瑁的堅硬,有一種別致的美麗。
小夭拿起看了一下,讚道:“塗山氏的師傅好技藝,比宮裏的師傅不遑多讓。”小夭又放了回去。
篌打開另一個盒子,拿起一根花絲蓮花簪,說道:“這隻小小的七瓣蓮花簪,要一千八百根金絲做成,每片蓮花瓣上就有二百多根金絲,經過掐、填、攢、堆、壘、織、編,數道工藝才能把本來冰冷的金絲變成這朵美麗的蓮花,裝點女子的發髻。光編絲這一項工藝就相當於一個女人天天編辮子,編六十年。”
篌又拿起一條鏨花紅綠寶石項鏈:“這條項鏈用了四十八顆寶石,取四平八穩之意,平刻、陽鑒、抬、采、鏤空、雕琢、打磨、鑲嵌共二十八道工序,從選料到完工,花費了兩個師傅十年的時間。兩個師傅十年的心血為一個女子奉上一瞬的美麗。”
篌隨手拿起一件件首飾,每一種都向小夭詳細介紹,他講得仔細,小夭聽得也仔細。
小夭不禁問:“你怎麽對這些首飾這麽了解?”
篌笑道:“這些首飾都是我設計的,從選料到挑選合適的師傅,都是我一手負責。”
小夭是真有點意外和驚歎,不禁細看了篌幾眼。
篌道:“沒什麽好驚歎,塗山氏是做生意的,珠寶是所有生意中風險最大的幾個,我從小下了大功夫,你若花費了和我同樣的功夫和心思,做得不會比我差。”
小夭說:“首飾看似冰冷,實際卻凝聚著人的才思、心血、生命,所以才能裝點女子的美麗。”
篌鼓了兩下掌:“說得好!不過我看你很少戴首飾。”
“我以前有段日子過得很不堪,能活下來已經是僥幸,我對這些繁碎的身外之物,隻有欣賞之心,沒有占有之欲。”
篌挑了挑眉頭:“很特別。”
篌笑看著滿案珠光寶氣,歎道:“看來這些首飾沒有一件能讓你心動。”
小夭笑笑,起身告辭。
篌突然問道:“你明日有時間嗎?明日有一批寶石的原石會到,有興趣去看看寶石最初的樣子嗎?”
小夭歪頭看著他,唇畔抿著絲笑,開門見山地說:“你應該知道璟喜歡我。”
篌挑眉而笑,以退為進:“如果你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嫁他,我收回剛才的話。”
小夭笑道:“防風邶教我射箭,後來他死在了箭下,你若不怕死,我不介意去看看你剖取寶石。”
篌笑說:“那我們說定了,明日午時,我在這裏等你。”
小夭不在乎地笑笑,戴上帷帽,和珊瑚離去。
第二日,小夭如約而至。篌帶小夭去看剖取寶石。
有了第一次約會,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自然就有了第三次……
小夭不得不承認,篌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英俊、強健、聰慧、勤奮、有趣,工作時,嚴肅認真,玩耍時,不羈大膽。他的不羈大膽和防風邶的截然不同,防風邶是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不想要的漠然,篌卻是帶著想占有一切的熱情,他的不羈大膽不像防風邶那樣真的無所畏懼,篌的冒險和挑戰其實都在他可控製的範圍內,他看似追尋挑戰刺激,實際非常惜命。大概這才是防風意映想要的男人,他的野心,可以滿足女人一切世俗的需求,他的玩心,可以給女人不斷的新鮮刺激,卻不是那種危及生命的刺激,隻是有趣的刺激。
篌知道小夭是聰明人,男人接近女人還能是為了什麽呢?所以雖未挑明,卻也不掩飾,他送小夭女人可能喜歡的一切東西,並且戲謔地說:“我知道你不見得喜歡,但這是我表達心意的一種方式,你隻需領受我的心意,東西你隨便處理,扔掉或送掉都行。”
小夭笑,難怪連馨悅都曾說過篌很大方,篌送她的這些東西,隻怕換成瑲玹,也不見得賞賜了妃子後,能瀟灑地說你可以扔掉。
從春玩到夏,兩人逐漸熟悉。
一個夏日的下午,篌帶小夭乘船出去玩,小夭和他下水嬉戲,逗弄鯉魚,采摘蓮蓬,遊到湖心處,小夭和篌潛入了水下。
戲水、戲水,一個戲字,讓一切遠比陸地上隨意。篌明知道小夭靈力低微,依舊逗引著小夭往深水潛去,待小夭一口氣息將盡時,他想去幫小夭,小夭笑笑,朝他擺擺手,從衣領內拽出一枚魚丹,含入嘴裏,倒是比他更氣息綿長,想在水下玩多久都可以。待兩人浮出水麵,小夭翻身坐到小舟上,吐出了口中的魚丹,拿起帕子擦頭發,一枚晶瑩剔透的紫色珠子掛在她胸前,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