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小鬼這一覺睡得真沉。來之前，單位從荷蘭引進一條生產流水線，需要安裝調試，小鬼一夜沒合眼，太累了。妻子看他睡得香，就沒有打擾他。小鬼的夢依然在繼續。
國華這幾天上班就感覺下身不舒服，**有些發癢，**周圍也很癢。她沒在意，心想，可能是月經**，發生些變化。可越來越癢，國華到衛生間，脫掉褲子一看，**周圍都是紅點，用手一抓，更難受。晚上回去，國華把這事告訴了小姨。小姨恐怕國華得了啥病，既不敢表露，又害怕極了，還強裝笑臉安慰國華：“沒事，不要多想，也不要害怕！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我不去，那多難看。”國華有點鬧別扭。
“你這孩子，就是這個脾氣。我幫你找個熟人，婦產科的你表姨經驗多，她會把你治好的。睡吧！”
第二天，小姨把國華帶到市醫院。表姨媽說這種病不屬於她們科室，就把國華帶到外科室。恰巧北京的一位女專家坐診，檢查結果說她得了髒病。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看我這個小姨當的！”齊秋埋怨自己，“明知道那天國華下班遲，為啥不去接接呢？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就這樣白白地被糟蹋了，還不敢報案，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
打掉門牙往肚裏吞，國華隻能吃個啞巴虧。好歹在專家醫生的精心治療下，國華很快好了，去了小姨的一塊心病。
在國華住院期間，小姨也不知道哭過多少次。沒人的時候，她就跑到姐姐、姐夫的墓地懺悔禱告：“姐姐、姐夫，是我沒用！沒有把這個家帶好，盡出問題。請你們在天之靈，保佑孩子們平安！”
王成是陽光摩托車總代理，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周邊幾個縣都有連鎖門店。王成曾多次讓齊秋把小吃店關了，一塊合夥做生意，齊秋咋也不願意。
“你那樣太辛苦了！就算你是來幫幫我的忙，行不行？”王成用祈求的口氣和齊秋商議都沒成。
“你是你，我是我，現在我們倆還沒到那一步，就到你那裏，算咋回事？你讓孩子們咋想？讓別人咋看我？”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能看著你太累。”對上倔強的齊秋，王成也無計可施。
強扭的瓜不甜，齊秋仍然張羅著她的小吃店，王成依然在空閑時間來幫忙。
轉眼中平大學畢業了，被招聘到城區一所學校當了小學教師。中平是學中文的，很愛好文學，經常在報紙雜誌上發表一些小說、散文、隨筆，在本市也小有名氣。中平是小姨一手帶大的，母子倆感情很深。中平的成就，就是齊秋的成就，她自然天天心裏美滋滋的。
這樣的好心情沒持續有多久，中平出事了！他打了教育局長的兒子！
局長的兒子吳強在中平班裏，頑皮得很，平時不好好學習，還帶領其他學生打架鬥毆，把一個農民工的孩子打得頭破血流。家長找到學校，又找到班主任中平。
中平十分惱火，把幾個打架的學生叫到辦公室，好一通批評。吳強不服，還罵罵咧咧的。中平就打了他一耳光。吳強不是好惹的茬，大叫：“老師打人啦！”
這事鬧到教育局，局長吳建華找校長談話說：“你們學校教師打學生！這是啥素質？啥性質？你們平時是怎樣抓教育的？我看教師隊伍要整頓，不合格的教師要清理出教育界。”不管校長怎樣解釋，局長非要開除中平。
校長找中平談話說：“你誰不好惹，非要招惹局長的兒子幹啥？”
“我管他是局長、市長，一群人打一個農民工的孩子，還有理了？”中平梗著脖子說。
“那你也不能打他呀？”
“我當時是氣昏了頭，腦子一熱，就給了他一下子。”
“你是老師呀？為人師表，這回咋辦？”
“大不了不幹了。”中平哪知現在的社會，鼻子大了壓到嘴。
學校給了記大過處分，這應該是很嚴重的了。可處分報了，教育局仍不依不饒，就兩個字“開除！”
小姨知道這件事後，托關係找到局長夫人，據說是花了不少錢，總算把事擺平了。
中平知道後，責怪小姨沒骨氣，和小姨吵了一架，離開學校，自謀職業去了。
後來，中平和幾個人合夥開了一家網絡公司，正趕上互聯網吃香，沒幾年就發了。中平利用他的網絡技術，開辟了個人小說專欄，成了一名網絡寫手，現在是潁淮地區的房地產開發商。他有錢不忘困難群體、弱勢群體，每年資助貧困學生近百萬，包括被吳強打的那個學生。
國華也找好了對象，是一個超市的同事，跑運輸的。雖然是一個農村的小夥子，人長得不算帥氣，可人挺老實，個頭也不矮，這就足夠對得起國華了。齊秋打算下個月就把他們的婚事辦了，不能再拖了。
小鬼的婚事齊秋沒操心，是他自己自談的，一個班的大學同學，家就安在了哈爾濱。小鬼的嶽父嶽母都是知識分子，大學教授，通情達理，連買房都沒讓齊秋操心，她隻是幫外甥搞了幾床棉被。家鄉有的是棉花，雖說現在都是中空棉，可真正的棉被蓋著還是舒服的。
小鬼的婚禮是在哈爾濱辦的。婚禮很隆重，但很簡樸。知識分子講究個實在，不搞形式，沒有婚車，不收任何人的禮物。單位領導做的主婚人，女方父母講了話，齊秋代表男方家庭也講了話。教授就是教授的水平，話講得實在大方，處處都是為男方著想，齊秋聽著順耳。中午兩桌客，都是女方的親戚朋友，這在鄉下，也沒有這麽簡單的了。不搞鋪張浪費，是中國的傳統美德，他們做到了。
“小鬼的婚事太簡單了，國華的不能這樣了。中平有能力，經濟實力又強，不用我管。國華不一樣，就一個營業員，能拿幾個錢？我不能虧待她！鮑家就這麽一個女兒，國華就是我的親閨女。”齊秋這麽想，看著孩子們個個都出息了，心裏美滋滋的，比吃蜜還甜。
齊秋把想法告訴國華後，國華說：“小姨媽，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閨女出嫁，我咋不操心呢？”
“小姨，跟你商量個事。”國華看著小姨媽笑笑，沒有繼續說。
“有話就說，跟小姨還吞吞吐吐。”齊秋輕輕拍了國華一巴掌。
“那我說了。”
“好啊。”
“我想，我們倆一塊把婚禮辦了多好！王叔人好，又等了你這麽多年了，還能等到啥時候？”國華拉著齊秋的手說。
“這麽多年都等了，不在乎日子長短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嘛，家裏有一個人不同意，這婚都不能辦。”齊秋很固執。
“小姨，你還跟小鬼計較呢？他現在日子過得多好，他咋就沒想想你？一輩子就為別人考慮，你咋不想想你自己？”國華心疼小姨，有些埋怨小鬼。
齊秋把碎發理到耳後，說：“這麽多年，我已經習慣了。”
“你習慣了，王叔叔可不習慣。”國華有點無奈。
“我們說好了，你就別操那份心了。把你自己的事辦了，就了卻小姨一份心願了。”
說是這麽說，可齊秋也是個女人，她也需要一個男人的愛，一個男人的體貼，一個男人的依靠。齊秋心裏的苦，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些年好很多了，前些年，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家裏樁樁件件要操持，外麵的流言蜚語，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想死的心都有。
這些天，齊秋可沒少忙活，國華就跟自己的閨女一樣。她買了空調，又買彩電、冰箱，忙著套被子，還陪嫁了一輛摩托車！家屬院的人沒有不說她心好的。
國華臨出嫁時，抱著小姨媽大哭了一場。小姨臉上也是嘩嘩的淚：“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許哭。”小姨擦了淚，又幫她擦了淚，補上了妝說，“到了婆家，不比在自家，一定要學會懂事，照顧好公婆，不許耍性子！這過日子，比樹葉子還稠，要勤儉持家。小兩口要恩恩愛愛，互相體貼，理解關愛。啥時想家，就回來，小姨做好吃的給你吃。”
國華走了，兩個外甥又不在家，一段時間齊秋總感到孤零零的。白天在店裏，人來人往，不覺得孤單。一到晚上，不想這，就想那，過電影一般，好長時間都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