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公園廣場邊兒停著一輛黑色東風,魏恒走過去直奔副駕駛,車門卻拉不開,他用力拍了拍車窗,很快,車門從裏麵被推開了。
魏恒慌慌張張地坐在副駕駛,安全帶還沒拉好就催促道:“快走。”
鄭蔚瀾依言發動車子,才問:“怎麽了?後麵有狗攆你?”
魏恒不答,在後座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喝了半瓶下去,又分秒不歇地拿出手機,喘著粗氣道:“我給你發一張照片,你查一查照片上的圖案。”
魏恒辦事一向有條不紊沉著冷靜,屬於就算被人拿槍指著腦袋還能抽根煙冷靜下來等死的類型,此時卻火急火燎得像是在交代後事,這讓鄭蔚瀾很詫異。
鄭蔚瀾道:“你慌什麽,先把氣兒喘勻實了。”
魏恒懸在手機屏幕上方的手指頓住了,果真半晌沒動靜,等他把氣息調整平穩,忽然把手機往腿上一扔,扶著額頭重重歎了一聲氣。
鄭蔚瀾一邊開車一邊錯眼瞄他,擔憂道:“怎麽了到底?你暴露了?”
魏恒閉著眼,咬著牙:“不咒我,你能死?”
鄭蔚瀾瞄他兩眼,道:“那也不能夠。”
手機響了一聲,鄭蔚瀾拿出來一看,是魏恒剛才給他發的照片。照片拍得略顯匆忙,背景有些虛影,不過焦點所在的表盤鑰匙扣還算清晰。
他問:“這是什麽東西?”
魏恒歇了一會兒,又喝了幾口水,已經恢複了冷靜:“物證。”
鄭蔚瀾猛地看向他:“你看到東西了?”
魏恒點頭,不緊不慢地又喝了一口水,道:“稱得上線索的東西隻有這個鑰匙扣,我懷疑是凶手留下的東西。”說著皺了皺眉,“上麵的圖案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查清楚。”
鄭蔚瀾索性暫時停車,仔細看了一會兒鑰匙扣,疑惑道:“聽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這圖案有點眼熟。”說著看他一眼,“那些警察還在找常念?”
礦泉水瓶子在魏恒手裏被捏得“咯咯”作響,嚴重變形,而魏恒全然未覺,冷冷道:“隻是懷疑,沒有證據。他們或許還沒有停止對常念的搜捕。”
鄭蔚瀾嗤笑一聲,揣起手機,開車匯入公路:“瞎他媽折騰……既然你能看到東西,那是不是說明邢朗已經信任你了?”
聽到“邢朗”這兩個字,魏恒心裏猛地一顫,手裏的水瓶差點脫手,故意板著臉說:“不知道,別提他。”
鄭蔚瀾扭頭看他一眼,隻能看到他沒有一絲表情和溫度的側臉:“怎麽了?他懷疑你了?”
魏恒用力捏著水瓶,勉強維持冷靜:“我說了,現在別提他。”
“行行行,不提他。”鄭蔚瀾讓他自己冷靜了一會兒,等到他臉色不再那麽難看,又說,“既然你看到東西了,那咱們現在能撤嗎?”
魏恒果決道:“不行,現在不是時候。”
鄭蔚瀾覺得不妥:“如果找不到呢?你還打算在警局幹一輩子?有句老話說得好,天底下沒有密不透風的牆,你隻要待在——”
魏恒皺著眉頭,煩不勝煩地指了指前方的人行道:“你想從那個推嬰兒車的女人身上碾過去嗎?”
“不啊。”
“那你還不減速?”
不年不節的工作日,五泉山墓園很寧靜,大片大片的鬆樹林圈著一片四四方方的墓園,陽光靜靜灑在青石路麵,像是積了一層水,四周的草木叢裏不時響起一兩聲秋蟲的低鳴。鄭蔚瀾把車停在墓園門口,從後座拿出兩束花,遞了一束給魏恒。
魏恒捧著花,率先走進墓園。
除了他們兩個,偌大的墓園裏難尋其他人的身影,讓人走在其中也不由自主地保持沉默,沉浸在這片無喜無憂、安詳永恒的寧靜中。
鄭蔚瀾有意壓低了聲音,似乎是怕打擾到什麽人:“我打聽到馮光的下落了。”
此時聽到馮光的名字,魏恒有些恍惚,似乎已經快遺忘了他一直對這個人耿耿於懷的原因。
見魏恒沒有反應,鄭蔚瀾接著說:“他現在住在鑫之源小區,在大西門服裝批發市場看場子,他上下班的路線我也摸透了,什麽時候過去找他?”
魏恒依舊沒有說話,遙望著鬆樹林的盡頭邊矗立的最後一排墓碑。鄭蔚瀾又等了他一會兒,才聽到他說:“算了。”
鄭蔚瀾停了一步,連忙追上他,詫異道:“你什麽意思?什麽叫算了。”
魏恒淡淡道:“就算他記得我又怎麽樣?我能做什麽?殺了他嗎?”
“你就不擔心他跟警察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嗎?”
“擔心,但是擔心沒用。”魏恒頓了頓,語氣驀然低沉了許多,“你有時間的話還不如回那片林子看看。”
“林子怎麽了?也被挖出來了?”
魏恒皺眉,憂慮道:“沒有,但是我最近總是有些不放心,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鄭蔚瀾摟住他的肩:“別想這麽多,林子很安全,就算被挖出來了,和你也沒有——”
他這邊話還沒說完,打不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魏老師?”
魏恒循著聲源轉頭一看,才看到已經被他們丟在身後的一排墓碑後坐著一個男人,那男人就坐在距離中間過道隻有三塊碑的墓碑前,拿著手機不知在幹什麽。他看到魏恒的正臉,才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道:“還真是你啊。”
魏恒渾身一僵,勉強笑道:“秦主任。”與此同時,他把手背到身後,對鄭蔚瀾打了一個手勢。
鄭蔚瀾不著痕跡地把兜在下巴的口罩戴好,壓低了鴨舌帽,安靜地站在魏恒旁邊。
離開法醫室,秦放脫下了一成不變的白大褂,穿著一身簡約入時的休閑裝,暗紅色的棒球服款外套在墓碑和青鬆的背景中尤其紮眼。
“真巧,沒想到還能在這兒碰到你。”
秦放瀟灑不羈慣了,不僅穿著和此時的環境不符,那興高采烈的語氣也和此時的環境格格不入。
魏恒道:“嗯,我們來看個朋友。”
秦放往前走了兩步,朝鄭蔚瀾伸出手,笑道:“你好。”
鄭蔚瀾和他握了握手,然後對魏恒說:“那我先上去了。”他緊走幾步,拐入西邊一排墓碑中,往深處走去。
秦放看著鄭蔚瀾隱在墓林中的身影,讚道:“你這朋友個子真高,腿真長,都能當模特了。”
魏恒微微笑了笑,沒搭話。
秦放忽然“哎”了一聲,看著魏恒問:“他就是你男朋友?”
魏恒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頓了頓,點點頭。
秦放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眼睛恨不得追著鄭蔚瀾跑出二裏地,直到鄭蔚瀾沒影了,才把目光收回來,惋惜道:“晚了一步呀。”
魏恒裝作沒聽出這句話的深意,指了指鄭蔚瀾消失的方向,道:“待會兒聊。”
往上走的途中,魏恒看了一眼最後一排墓碑,然後沿著鄭蔚瀾留下的線路拐入一列墓碑,在最後一塊碑前看到蹲在地上正在抽煙的鄭蔚瀾。他徑直走過去,拿走鄭蔚瀾手裏的花連同自己手中的一起扔到鬆樹林中,看著麵前陌生的墓碑,道:“待會兒你一個人先走。”
鄭蔚瀾:“那你呢?”
魏恒道:“我和你一起走,秦放肯定會提出同行,如果他沒有開車就會搭你的車,到時候更麻煩。”
“那個男的也是警察?”
魏恒道:“不是,他是支隊的法醫,也是邢朗的表弟。”
鄭蔚瀾張了張嘴,說:“臥槽……”
在陌生人的碑前待了十幾分鍾,鄭蔚瀾按照計劃獨自離開。又過了十幾分鍾,魏恒才沿原路返回,下台階的時候聽到剛才碰到秦放的地方傳出陣陣遊戲音效。起初那聲音很模糊,隨著他越走越近,某爆款手遊中的音效變得愈加清晰,魏恒才確定秦放是真的在墓園打遊戲。
秦放還坐在一塊墓碑的石階上,聽到腳步聲逼近,操控著手機裏的人物頭也不抬地說:“魏老師,你男朋友怎麽自己一個人走了?”
魏恒:“他還有事。”
秦放點點頭,然後抬起屁股往左邊挪了一點,給他空出一個位置,道:“坐。”
魏恒:“……”
他不知道秦放為什麽可以做到像是邀他一起吃飯似的,邀他同坐墓碑前。他撩起大衣下擺,坐在秦放身邊,先看了一眼秦放身上那件時尚的暗紅色外套,然後看了一眼為他們提供座位的墓碑主人。很意外,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個樣貌很年輕的男人,下方刻著他的名字,季寧安。這位卒於2016年,僅僅二十七歲的季寧安先生正在通過一張黑白照片對著他們微笑。僅從遺照中就足以看出,他生前是一個沉默溫柔、斯文俊秀的人。
像是察覺到魏恒在看著墓碑上的人,秦放點擊著手機屏幕說:“唔,他是我前男友。”說完又大可不必地補充道,“已經死了。”
秦放的口吻輕鬆隨意得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魏恒著重看了一眼他的側臉,依舊沒有在他臉上捕捉到絲毫多餘的情緒。
“生病了嗎?”
魏恒問。
秦放搖搖頭:“自殺。”
魏恒不禁又看了他一眼,再次回頭看了看秦放口中自殺的前男友。
秦放依舊在專心致誌地打遊戲,在一陣迅如猛狗的操作後,他們的隊伍還是被團滅了,他齜牙低罵道:“靠,真他媽佛性,人都不會殺。”說著重整隊伍,又開了一局。
雖然他說的話辦的事看似沒心沒肺,但是魏恒卻在他眼睛裏捕捉到一絲留白,那絲留白使得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急需什麽東西填滿。
魏恒很清楚秦放需要的是對故人的緬懷和追憶,於是他忍不住問:“你們交往了多久?”
秦放提著一側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笑意,說:“十個小時。”
這個答案實在出乎意料,魏恒不再追問,等他自己說下去。
秦放手指如飛般點擊著手機屏幕,嘴裏也沒耽誤和魏恒聊天,道:“他是我鄰居,比我大幾歲,從小把我當弟弟帶著。我們倆之間,是我主動,是我纏著他。他一直沒有給我回應,直到一天晚上,他領我出去開房,完事兒我們躺在**,他說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男朋友,我們會在一起很久。結果第二天,他就吃安眠藥了。”
不知指代方是誰,秦放低罵了一句“靠”。
魏恒適時給出一點反應:“為什麽?”
秦放忽然笑了一聲,觸摸屏幕的動作輕柔了許多,感歎似的說:“說不清楚,我們三個人,一攤爛賬。”
三個人?
魏恒心有疑惑,但是沒有說出口,直覺告訴他,那個還未被秦放說出口的第三個人在他們三個之間充當的角色,或許比已經自殺死去的季寧安扮演的角色更加重要。
這一局打得很爛,他們的隊伍依舊沒能衝出對方的包圍,接二連三送了人頭。秦放也不像方才一樣著急上火指天罵地,他好像瞬間成熟沉穩了許多,就連聲音都變得溫柔。
“韓斌。”秦放說出了韓斌的名字,也不需要誰發問,又道,“韓斌是唯一一個知道季寧安會自殺的人,季寧安死了以後,還是他打電話通知我。”
秦放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他對我說,'我們三個人需要坐下來談談,我在寧安家裏等你'。當時我以為他瘋了,我和季寧安都在一起了,他還想跟我聊什麽?結果我到季寧安家裏一看,季寧安已經死了,他就坐在旁邊。韓斌向我坦白了,他知道季寧安會自殺,但是他沒有阻止季寧安,他還說季寧安委托他照顧我。”秦放的聲調驀然一沉,咬牙道,“這個混蛋,他知道他會死,他眼睜睜看著他死!”
此時魏恒作為一個局外人已經沒有插話的餘地了,他能做的隻是扮演好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秦放把手機一關揣進口袋裏,然後仰起頭看著遠處,等到情緒恢複了幾分冷靜,才接著說:“韓斌是季寧安的朋友,本來我和季寧安的圈子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季寧安做過最蠢的事就是把韓斌拉進我和他之間。”說著,他疑惑道,“他為什麽介紹我和韓斌認識?他從來沒有給我介紹過他的朋友,隻有韓斌是唯一的例外。更可笑的是,我見到韓斌的第一眼,竟然就喜歡上他了。我一直以為我喜歡季寧安,直到見到韓斌,我才發現我對季寧安隻是依賴,或者說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喜歡他。但是已經晚了,我已經對季寧安表白了,我纏了他十幾年,我的童年、少年,青春的所有回憶全都在季寧安身上,我以為我能喜歡他一輩子。”自嘲似的,秦放搖頭低笑,“結果還不如第一次和韓斌見麵,和韓斌待在一起的那一個下午。”
秦放回過頭,看著季寧安那雙永遠溫柔,永遠憂鬱,也永遠沉默的眼睛,道:“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或許是因為秦放信任魏恒,才把這些話說給魏恒聽,但是魏恒卻不理解甚至不讚同他的言行,更不認為他現在追憶季寧安的方式有任何可取之處。
其實這些事無須琢磨,因為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已經永遠沉睡了。秦放再怎麽思考都無濟於事,更沒有意義。但是現在的秦放顯然還不願接受季寧安自殺的事實,迷失在季寧安留下的謎題當中。
秦放隻顧著思考答案,卻忘了出題的人已經死了,無論他得出什麽結果,都沒有人替他驗證。所以他永遠不會得出正確的答案,如果他不能認清這一點,不能放下對季寧安的緬懷和愧疚,他將永遠生活在惶惑當中。
魏恒甚至有些無情地想:一個活人怎麽能被一個死人長久地控製?
秦放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然後伸手拉了魏恒一把,道:“這地方待久了陰氣重,走走走,出去。”
魏恒落後兩步走在他身後,沒一會兒就聽到秦放在吹口哨,是深情又歡快的《天空之城》變奏版。
魏恒忽然覺得,或許秦放早已看明白了,隻是暫時地不願走出來而已。他是在以折磨自己的方式向季寧安懺悔,因為他一直因自己的不忠而負罪在心,盡管他和韓斌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墓園門口斜對麵的鬆樹林邊停著一輛黑色凱雷德,一個穿著商務休閑裝的男人靠在車頭正在看手機。
秦放站在門口,細細地看了兩眼對麵的車,低聲說:“我去,他什麽時候換車了?”
魏恒也朝對麵看過去,一眼認出了那個正在按手機的男人是韓斌。
秦放問他:“魏老師,你開車了嗎?”
魏恒看他一眼,淡淡道:“我沒車。”
他們說話的工夫,韓斌已經發現了他們,很快把車開過去停在墓園門口。韓斌下車,掃了秦放一眼,然後對魏恒笑道:“魏老師。”
“韓隊長。”
“來看朋友?”
魏恒一噎,心道這句話聽起來怎麽這麽紮耳朵。
在他們寒暄的時候,秦放繞著嶄新的凱雷德走了兩圈,眼睛裏的豔羨之意很明顯,拍了拍車頭,對韓斌說:“我開一會兒。”
韓斌什麽都沒說,直接把車鑰匙給了他。
秦放樂顛顛地拿著車鑰匙就要上車,拉開車門,回頭衝魏恒道:“上車啊魏老師,從這兒打車回市裏得小一百塊。”
魏恒剛想鑽進後座,又聽秦放說:“坐副駕駛,我還有話跟你說。”
他去看韓斌的臉色,韓斌臉上保持著紋絲不動的微笑,衝魏恒抬了抬手,給他一個“請便”的手勢。於是魏恒坐在副駕駛,韓斌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後座。
秦放在方向盤上拍了兩下,道:“這幾百萬的車就是比我那幾十萬的車舒服。”
韓斌在後座按著手機,頭也不抬地說:“你可以直接開回家。”
秦放從後視鏡裏瞄他一眼,說:“閉嘴吧您。”
韓斌抬起眼睛看著他笑了笑,不再說話。
回去的路上,魏恒和秦放閑聊,雖然秦放熱情高漲,但是擋不住魏恒反應冷淡。魏恒此時總有些心不在焉,就連和秦放討論屍體都提不起興趣,一路看著窗外的郊外風景,隨時都會合眼睡著的樣子。
話題七扭八扭,又被秦放拐到了魏恒身上,秦放忽然問他:“魏老師,剛那個人真是你男朋友?”
魏恒本來都快睡著了,因為他這句話瞬間清醒,微微側眸看著秦放,道:“嗯?”
秦放看了他一眼,笑說:“我怎麽覺得不太像。”
“……為什麽?”
秦放一臉沉思狀搖了搖頭,道:“你們倆之間沒那種氛圍。”
魏恒無端有些緊張,微笑著問:“什麽氛圍?”
秦放想了想,道:“說不上來,就是挺沒內容的。”
魏恒不知道他口中的“沒內容”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鄭蔚瀾露給他什麽破綻。既然秦放已經看穿了他的謊言,他也沒有堅持地謊稱鄭蔚瀾是他男朋友。本來就是一個無足掛齒的小誤會,沒什麽存在的必要。
見魏恒既不肯定,也不反駁,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秦放端詳他兩眼,忽然笑了:“還真不是啊?”
魏恒:“……”
合著他也是在亂猜。
秦放又道:“那你是不是單身?平常我也沒見你和誰走得近。”
魏恒語焉不詳地笑了笑,算是給他一點回應。
秦放忽然拍了兩下方向盤,道:“我就說吧,你肯定是單身!”不等魏恒有什麽反應,秦放像吃了一嘴蜂蜜屎似的,樂得眉開眼笑,“那我還有機會!”
魏恒:“……”
他們表兄弟兩個真的不是商量好的嗎?
“秦放。”
一直悶聲不吭的韓斌忽然叫了秦放一聲,聲音不冷不熱的。
秦放齜著牙還在笑,聞聲樂顛顛地透過後視鏡往後瞅了一眼:“幹嗎?”
韓斌的眼神有些雖然平靜,但是很有攻擊性,他就這麽看了秦放一會兒,忽然笑了笑,說:“好好開車,別聊天了。”
秦放臉上頓時就不那麽痛快了,跟沒聽到似的,又說:“魏老師,晚上我帶你去一家酒吧,你肯定沒去過,是一澳大利亞人開的。老板在店裏養袋鼠,喝瓷實了就開始摔瓶子砸吧台,熱鬧得很。”
魏恒非常不想去,就沒搭茬。他也不敢和秦放搭茬了,因為他察覺到韓斌一直在後麵盯著他,那冷刺似的視線紮得他後脖頸癢得很。二十幾分鍾過去,他們已經到了市裏,魏恒隨便在鬧市區找了個地方要求下車。
秦放不肯放他走,把車停在路邊,拽著魏恒的手腕不放他下車,說要請他吃晚飯,吃完飯直接去酒吧看袋鼠。
魏恒自然是不肯去,想盡辦法和他周旋。
就在他們陷入膠著時韓斌忽然下車了,打開副駕駛車門掰開秦放箍在魏恒腕子上的手,然後握著魏恒胳膊扶魏恒下車,說:“回見,魏老師。”
說完,韓斌坐到副駕駛,“砰”的一聲拉上了車門,鎖死車窗,張開手在秦放麵前晃了晃,問:“看得見我嗎?”
秦放支棱著眼皮瞅他一眼,說:“油頭粉麵的小人精。”
韓斌點點頭,冷笑:“看來我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