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書

從網吧出來,時慕直接選擇往右拐。

剛走沒幾步,後麵的書包帶就被人勾住,拽的連帶著她也跟著後退。

時慕轉身推開那隻手,不大高興地道:“你幹嘛!”

“提醒一下,你走反了。”白行簡站定道,“車站在那邊。”

時慕當然知道車站在那邊,可她現在就是不想回去,哪怕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兒。

她沒說話,剛要轉身,就被人先一步拉住手腕。

“回去上課。”白行簡說。

“你鬆開,我不去!”

“不要任性。”

這句話像是火星,瞬間將時慕點爆。

好像無論是誰,都喜歡對她說這四個字。

她不喜歡被人像看囚犯一樣看著,鹿霜就會在電話裏告訴她不要任性,假期要跟著老師乖乖上課。

時慕轉而去向父親時德哲訴苦,他也隻會說都是為你好,再然後就是打錢過來,讓她要買什麽買點什麽。

就連之前的某個補課老師,也會因為某道題的算法不同,斥責時慕怎麽這麽任性,說按照她說的才是對的。

就好像,她真的任性的毫無理由。

“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嗎!”時慕惱火道,“你又不是我什麽人,幹什麽非要管我?”

白行簡像是疲於應付,眨了下眼道:“我的確不是你什麽人,不過既然我答應了鹿嶼,就得把你帶過去。”

說完,他便拽著時慕的手腕往路邊走,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把人塞了進去。

兩人在後麵各坐一邊,中間仿佛憑空畫了條楚河漢界,誰也沒越界一步。

時慕麵朝車窗的方向,不自覺地用眼角餘光去瞥旁邊的白行簡。

結果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她更生氣了。

他閉上眼將身體靠在椅背上,正用手指捏著鼻梁,似是緩解著難以抒發的情緒。

之前那個辯駁不過時慕的老師也是,既生氣又不能動手,就和此刻的白行簡一樣,閉上眼睛自我緩解。

白行簡把人送到鋼琴教室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到靠牆邊的椅子上,旁邊放著的是時慕的書包和帽子。

時慕是背對著他彈鋼琴的,等上完課回頭一看,白行簡竟就那麽坐在那兒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地過去,偷偷瞧著他睡著的模樣。

白行簡微仰著頭抵在牆上,有陣風吹進窗戶,帶著窗簾跟著飄動,一束光剛好映進窗戶,好巧不巧地照在他的臉上。

他似有感觸地動了動眼皮,在睜眼前的一瞬,時慕已經站直腰板,心虛的表情一閃而過。

白行簡垂頭緩了下,這才發現偌大的教室裏,不知何時就剩下他們兩人了。

“下課了?”

時慕“嗯”了一聲,覺得這麽站著有點傻,幹脆坐到旁邊空著的地方。

“原以為你家裏的鋼琴是擺設,沒想到你彈得這麽好。”白行簡先開口道。

這句話聽起來像恭維,時慕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都睡著了,還能聽出來好不好?”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睡著了。”白行簡憑著記憶哼了一段,“就這個,還挺好聽的,叫什麽名字?”

“《luv letter》。”時慕回答說。

白行簡似是覺得此刻氣氛剛好,適合聊天說話,於是試探著問:“你也不是不喜歡鋼琴,為什麽要逃課呢?”

時慕低頭看著鞋上係的鞋帶,沒立刻回答他的問題。

是的,她是喜歡彈鋼琴。

其實時慕剛到網吧就後悔了,起初想的是來都來了,而白行簡後來的出現,則是激起了她的叛逆心。

這好像是那個年紀的孩子所有的通病,越不讓幹什麽就越想幹什麽,想通過這種較勁的方式來證明什麽。

時慕也忘記當時怎麽回答的,唯一記得清的,就隻有白行簡最後說的那一句——

無關其他,你要對得起自己的熱愛。

……

鹿嶼說了半天沒聽到回應,扭頭一看副駕上的人正在發呆。

“我說,你想什麽呢?”

時慕終於回過神來,回答說:“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來他那天去找我,好像一副很累的模樣。”

“都過去多久了,你還能想起來他那天很累?”鹿嶼有些驚詫,隨後又想起來什麽似的道,“哦,他那幾天正好在趕一個作業,挺重要的,熬了幾個通宵。”

時慕說不出來話了,像是遲來的自責。

“我當時接到老師電話又回不來,隻好讓白行簡替我跑一趟,也虧得你當時用的是綁定的銀行卡付賬。”鹿嶼慢悠悠地道,“這麽一想,白行簡那時候也沒少幫我帶你,回頭請人家吃個飯,感謝一下人家。”

如果不是因為有消費記錄,當時白行簡或許都找不到她。

時慕語氣發悶地回應一句“知道了”,而後再沒什麽興趣與他搭話。

車裏正放著不知名的音樂,就算沒人說話也不覺得尷尬,就這樣一路開到目的地。

直到下車,鹿嶼幫她把行李箱從後備箱拎出來,才又道:“剛好再過幾天就是我生日,到時候你也來。”

時慕回了一句“再說”,然後就拖著行李箱往單元門裏走。

防盜門用的還是舊密碼,屋子裏也是一如既往的整潔,就是有些空**。

自從時慕父母離婚後,這個房子就歸了鹿霜,沒過多久她又出國留學,房子裝飾大致都沒變過。

還在酒店收拾東西時,鹿嶼就先說了鹿霜在外地開會要過兩天才回來。

所以即便是時慕回到家,暫時也還是她一個人住。

在歸置東西前,時慕先打開手機裏的音樂播放器,她習慣幹活的時候放點什麽聽。

在要點開始的一瞬間,她又想起方才在車上回憶起的事,手比腦子先一步的在搜索欄上輸入名字——

luv letter。

翻譯過來,就是情書。

音樂節奏開始很緩和,然後才開始有跳躍感。

時慕心中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隻覺得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

在她還和白行簡處於水火不容的階段,命運就先替她送出了這樣一封情書。

在多年以後的今天,她的心情略感苦澀。

而對方還恍若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