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武試之日
四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說長,是唐葉封覺得要等穆青去參加“武試”,也意味著自己還要繼續蹭吃蹭喝,這日子過得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況且與“文試”不同,“武試”可是真刀真槍地對打,弄不好會有性命之虞。他實在不想穆青去冒這個險。
他也曾數次勸過穆青,刀劍無眼,犯不著為了一百兩紋銀把命搭進去。可是穆青卻似乎心意已決。
說短,則是唐葉封覺得,也隻是幾日光景,這穆青和小七卻仿佛像已經認識了多年一般,突然就親密起來。
甚至在唐葉封眼裏,二人之間的有些舉動簡直親昵得“令人發指”,比如穆青不時會捏一下小七的臉蛋。
而當他就算隻是想摟一下小七的肩頭,以示愛護時,卻立即會被小七的眼神逼退。
唐葉封心裏也不時會想:大家皆是男兒,為何如此厚此薄彼呢?
當然,他這想得最多的,還是如此才能幫助穆青贏得擂台“武試”。
在他看來,打架和打仗差不多,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所以,這幾日,他沒事就在城中最熱鬧的茶樓裏待著,一邊喝著最便宜的茶,一邊聽著茶客談天說地,其中自然不乏關於“武魁節”之事。
尤其是隨著“武試”之期的臨近,何人能夠摘得本月的武魁頭名也成為了最熱門的話題。
在茶樓待了數日之後,唐葉封也的確打探了一些消息,不過,卻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據“茶樓”傳言,參與此次武試之人會是今年最多的一次,光由官員、鄉紳或舉人作保,已經登記在冊的就有十七人,還不包括當場簽下生死狀的。
這也難怪,眼看年關將近,缺錢的人是越來越多,拚死搏一把也算是條出路。
另一個不好的消息則是,據說參加本次武試的還有一名燕山龍門派的除名弟子,據說此人的刀法在龍門派二代弟子也是首屈一指。
燕山龍門派的名頭,唐葉封也早有聽聞。
作為中原武林的五宗之一的中宗,龍門派是由掌門人陸華雄所創,以一套遊龍刀法名滿江湖。而且,龍門派也是五宗之中唯一不使劍,而用刀的門派,其在刀法上的造詣可見一斑。
由此看來,這名龍門派除名弟子絕非泛泛之輩。
唐葉封又在茶樓轉悠了半日,終於又打探到了這名龍門派弟子的一些消息。
此人名喚方孝文,曾經是龍門派掌門陸華雄第六名弟子,入門十一年,深得遊龍刀法真傳,也一度被陸華雄視為繼任掌門的人選之一。
可是,方孝文卻有一個毛病:好色。
他這好色還不是一般的好色,尋常男人是見色起意,他是見色起手,而且是隨見隨起,隨心所欲。
入門十一年,龍門派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弟子皆被他吃過“豆腐”。十裏八鄉的美貌女子,無論是嫁了人的少婦,還是待字閨中的少女,但凡被他撞見,輕者言語挑逗,重者上下其手。
因此他還在私下裏還得了個綽號:小遊龍。因為他師父以一套遊龍刀法成名,在江湖上人稱“陸遊龍”,所以他隻能被稱為“小遊龍”。
隻不過,此“龍”非彼龍。
有師父管教時,方孝文還算有所收斂。可就在一年前,陸華雄受西宗玉門派掌門霍連山所邀,前往玉州遊訪時,方孝文的色心終於徹底爆發了。
他先是以娶妻為名,誘奸了兩名師妹,而且隻相隔了一夜。接著在山下先糟蹋了一名寡婦,又夜襲了一名富家的千金。
雖說那家寡婦事後並未聲張,可那家大戶人家卻報了官。
隻是,方孝文行事時蒙頭遮麵,又未被當場擒獲,官府一時並未有拿人的證據。而且,當地縣衙裏從縣令到縣尉,與陸華雄皆交情匪淺,礙於陸掌門的情麵,也暫時將案子壓了下去。
不過,等到陸華雄回來之後聽聞此事,立即勃然大怒。礙於龍門派的名聲,他自然也不願將方孝文交給官府法辦,可這**賊居然連本門師妹也沒有放過,陸華雄又豈能容他。
最終,方孝文以危害同門的罪名被逐出了龍門派,永不留名。
此後,方孝文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直到如今出現在了廬州,準備參加武魁節的“武試”。
當唐葉封回到客棧時,穆青和小七已經點好了飯菜,正等著他一起吃飯。而且,案幾上還放著兩壺酒。
看到有酒,唐葉封才猛然反應過來,明日就是武試之期了。
經過這幾日相處,唐葉封知道,穆青其實不好飲酒,平日裏吃飯也沒有飲酒的習慣。
今日之酒,顯然是有特殊含義。
“小郎君何必破費呢,還不如省著些做路上的盤纏。”唐葉封看著杯裏的酒,卻沒有動。
“不妨事,等我明日拿下本月武魁,一切不是皆有了。”穆青微微一笑。
“小郎君對自己如此有信心?”唐葉封一怔,“莫非你心裏已有了勝算?”
“實不相瞞,我還從未和人真的交過手。”穆青道,“可我師父說過,凡事既然決定了,隻要一往無前便是。”
“話雖如此,可江湖中藏龍臥虎,要是明日遇上了高手,小郎君可得多加小心。”唐葉封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那你覺得我算高手嗎?”穆青問道。
“若論劍快,小郎君的確是難得一見的高手。”唐葉封道,“隻是我擔心真到交手時,你臨陣對敵的經驗會有所欠缺。”
“臨陣,最要緊的是不要退縮,至於經驗嘛,我或許用不到。”穆青淡淡地問道。
“這是何意?”唐葉封有點懵了。
“我師父說過,三招之內必須分出勝負。”穆青道,“不然,我可能誰也打不過。”
“小郎君的意思,你無論對上誰,皆會猛攻三招,速戰速決,根本不給對方出手的機會?”唐葉封隨即問道。
“你果然也是個高手!”穆青笑了。
“這倒也是種打法。”唐葉封微微點了點頭,卻馬上又皺起眉頭問道,“隻是,不知小郎君對遊龍刀法知道多少?”
“不知。”穆青搖了搖頭,“這是什麽刀法?”
“就是燕山龍門派的遊龍刀法啊。”唐葉封以為自己沒有說清楚。
“什麽龍門,鳳門。我從未聽說過。”穆青回道。
“它可是中原武林五宗之一的中宗,赫赫有名。”唐葉封有些吃驚,“小郎君居然不知。”
“我為何要知道?”穆青道,“師父也沒告訴過我啊。”
“如此說來,什麽龍淵派、祁山宗、逍遙宗、玉門派,你也一概不知?”唐葉封又問道。
“從未聽過。”穆青搖了搖頭,“你說的這些是很有名的門派嗎?”
唐葉封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因為他方才說的幾個門派,正是中原武林五大門派,也號稱五宗:除了中宗龍門派之外,東宗是祁山宗,南宗是龍淵派,西宗是玉門派、北宗便是逍遙宗。
唐葉封心裏暗道,這小郎君還真是奇了,身為習武之人,居然連五宗都不知道。
“不知也無妨。”唐葉封隻得勉強笑了笑,“名氣這東西,往往是虛名居多,最終還是得刀劍上見真章。”
唐葉封原本是想提醒穆青,明日的擂台上會有一位龍門派的高手,他甚至還想幫著穆青一起對遊龍刀法分析一番,看看能夠找到應對之法。
可如今看來還是算了。
這一則,他雖然也熟讀過遊龍刀法的刀譜,可這刀譜究竟是不是真的,他也不知道;二則,這穆小郎君對中原武林幾乎一無所知,可能倒也是好事——“目中無人”也自然會心無旁騖。
“唐家小哥,你是不是打聽到什麽消息了?吃個飯卻問了這好些。”此時,小七倒是又擔心了起來。
“也沒什麽特別的消息,就是明日參加武試之人要比往常多些。”唐葉封道,“所以,我等明日需早些出發。”
“隻要你不誤事,我和穆哥哥自然不會。”小七道,“別到時候又得讓我來叫你起床。”
“這麽多吃的,還堵不上你這張利嘴!”唐葉封斜了小七一眼,然後把一支燒雞腿夾到了小七的碗裏。
一夜無話。
次日,唐葉封起了個大早,甚至穆青和小七還未起床,他就在已經去樓下張羅朝食去了。
他倒也不是不想多睡會兒,而是心裏有事,睡不著了。因為他心裏清楚,今日“武試”和之前的“文試”完全不同。
文試時,他雖然“舌戰”試官,為穆青爭取到了上台的機會,但就比試本身而言,他還是個“看熱鬧”的。可今日的擂台武試,他則要替穆青觀敵略陣,甚至自己眼力如何,會直接關乎生死。
其實,說穆青沒有什麽臨戰經驗,唐葉封自己也幾乎沒有。
在遇到穆青之前,他親眼見過的“高手”對決就是縣裏的崔捕快到村裏拿人那回了。
那是兩年前,崔捕快追緝三名盜匪,一路追到了唐葉封所在的村裏。當崔捕快追到村口的大榆樹下時,三名盜匪見隻有一人追來,便停下了腳步,亮出身上的刀劍,準備先解決了崔捕快再說。
村裏人遠遠地看著,皆為崔捕快捏了一把汗。因為崔捕快不僅是以寡敵眾,而且他手裏隻有一把捕快專用的鐵尺,而對麵則是兩把砍刀和一把長劍。
不過,兩邊剛一交手,趴在老李家牆頭看熱鬧的唐葉封就立馬看出,崔捕快拿下這三人毫無問題。
因為他發現,崔捕快的鐵尺不僅出手極準,而且一出手就包含了挑、點、刺、采、鉤、崩、擊等多般變化,和他在兵器譜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果然,七八個回合之後,三名盜匪手中的兵器接連被崔捕快奪了,隻得束手就擒。
從此之後,唐葉封就特別喜歡看人打架。隻是在鄉野之地,高手實在難遇,見得最多的便是毫無章法的街頭毆鬥。看得多了,他也能看出些門道來,總是能預判出哪方會勝出。
不過,今日參加武試皆是真正的習武之人,甚至還有龍門派的高手,自己究竟還能不能看出門道來,唐葉封心裏也沒底。
辰時剛過,唐葉封和穆青、小七便出了客棧,朝武廟走去。
今日的武廟,比起四天前文試時還要熱鬧得多,雖然擂台武試要未初時刻才正式開始,可巳時不到,武廟裏便已經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光從武廟大殿擠到後園的演武場內,唐葉封三人就花了半時辰。
在一路往後園走去時,唐葉封發現很多人並不急於到後園的演武場去,而是在武廟殿前院子裏“紮堆”。
等唐葉封也擠上去一看才發現,原來這些人都是在“下注”——廬州的幾大賭坊皆在此設了臨時櫃台,並對參加今日武試之人開出賠率。
唐葉封隻是粗粗看了一圈,就發現方孝文這個名字果然出現了賭台上,而且是最大的熱門,賠率隻有十賠七到十賠六之間。也就是說,一旦方孝文拔得本月武魁,押一百錢最多隻能贏七十錢。
唐葉封很是不服氣,趁著穆青和小七沒注意,在一個賭台上下了五十錢的“其他”,也就是除了登記在冊的十七人之外的參試之人,賠率高達十賠九十。
也就是說,一旦穆青在擂台上勝出,五十文錢就能變成四百五十文錢。
唐葉封倒是還想多押些,可那五十文錢已經是他的所有財產了。這還是從穆青給他的茶錢中省下來的。
到了演武場之後,隻見場中央已經搭起了一座十五步見方的圓台,台有半人高,東西各有一道階梯與地麵相接。
在擂台的南麵、東麵和西麵,則已經擺好了數十張椅子,這些椅子皆是留給當地的官員、鄉紳的。
眼看擂台已經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小七有些急了。
“還是快些去登錄吧,別到時候又來不及了。”小七有些憂慮道。
“不用急,時辰還早著呢。”唐葉封抬頭看了看天色。
“早什麽早,你忘了那日排不上隊之事了?”小七瞪了他一樣。
“你啊!還是太年輕。”唐葉封搖著頭道,“所謂此一時也彼一時,你見過排隊想著掙錢的,那你見過排隊去找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