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楊梅有些尷尬，隻好說：“最起碼比別人勤快啊！”
幾個人說笑一番之後，開始各幹各的。
許宏濤找個空閑的桌子坐下，要來一本銷售台賬，把自己的客戶逐戶記錄在案，從姓名、地址開始，到某年某月某日，購進每種單品多少件，包括金額之類，都寫得清清楚楚。
做完記錄之後，許宏濤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腰身，之後，他來到隔壁柳中強科長的辦公室，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向柳科長談一談，畢竟自己的每一項工作，都需要他的支持，否則是沒法幹的。
柳中強正坐在桌前看一張市上辦的報紙，第一版上麵的一個小欄目，由丘泉酒廠命名讚助，每年花兩千多元，每期都有火柴盒大小的一塊廣告，這種方式已經持繼了好幾年。
看到許宏濤進來，柳中強放下手中的報紙。這當兒，許宏濤已經把香煙掏出來，抽出一支給柳中強敬上，並且隨手掏出打火機，殷勤地為他點著火，之後才為自己點上一支。兩個人都吞雲吐霧起來，在這種情況下，關係似乎也拉近了不少。許多場合，尤其是商業場合，會談之前，營造氛圍特別重要，許宏濤早早就深知這一點。
許宏濤開門見山，對柳中強說：“柳科長，我覺得咱們的業務範圍還可以再擴大一點。現在咱們四個業務員，除咱縣之外，也就跑了三個縣的市場，我覺得這樣不行，把資源浪費了。畢竟這幾個縣就那麽大，像咱們農村人說的那樣，老鼠尾巴捶上一百棒槌，也腫不了多粗。消費群體就那麽大。所以，要想增加銷量，隻能在拓展市場上下功夫。我以前不清楚，現在經過跑市場之後，覺得每個業務員跑一個縣，是一種人力浪費。以我的感覺，每個業務員跑兩個縣的市場，完全跑得過來。如果每人跑兩個縣的市場，銷量即使增加不了一倍，增加三分之二，也是特別好的。”
柳科長饒有興趣地聽著許宏濤談他的構想，等許宏濤一停下來，便說：“老陳他們幾個業務員都說跑一個縣也忙不過來，你說跑兩個縣，跑得過來嗎？”柳中強有些疑慮。
“完全可以。”許宏濤不假思索地說。“以前我不知道，但在市場跑過之後，明顯有個感覺，跑一個縣，是對資源的浪費，也是對業務員時間的浪費。把一個縣徹底拿下之後再去跑另一個縣，這樣輪換著，把兩個縣的市場都會做起來。”
柳科長說：“你這個想法好，我向廠領導匯報一下，之後給你們劃分個片區，你們就去跑吧。把銷量搞上去，這才是咱們的最終目的。”
從柳科長那裏出來，許宏濤想，自己提的這個建議，不知道別的業務員會怎麽想？據他以前所知，並不是每個業務員都特別願意整天在外麵跑，雖然業務員的工資收入主要是兩大塊，基本工資加銷售提成，每月掙到的錢和坐辦公室的人員差不多，但他們是圖個自在，每月出去跑那麽幾天，送貨收款之後，大多時間待在自己家裏，自由自在。
現在，把這個方案提出來之後，自己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許宏濤擔心之餘，又想，隨他們去吧，誰不願多跑了也行麽，就把你自己已經開拓的市場固守好就行了吧。
進了銷售科的大辦公室，楊梅爬在她的桌子上填什麽表，抬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過了一會說：“這幾天出去，吃飯也不能吃得稱心可口，休息更不能像自己家裏那樣，回來了，你應該回家或到宿舍裏休息幾天，調整一下，再考慮出去跑市場的事。”
許宏濤看楊梅非常關切地對自己說著體己話，很感動，他覺得這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人又長得不賴，大眼睛，圓臉盤，鼻翼豐滿且肉肉的，而且身材均稱，個頭不高也不低，有一米六五吧。這些天裏，偶爾閑下來的時候，許宏濤不由得會想到楊梅，也會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每次回家，父母都會催促，讓他把終身大事考慮著，並且說如果不行，他們就托媒人幫他找。父親還說，要不行找個農村的，沒有工作的，這幾年市場開放了，做個小生意也行，或給辦個門店，也許並不會比有工作的收入少。每次聽到父母說這些話，許宏濤基本不做聲，他知道老人的心情，他的婚姻問題解決不了，父母就會覺得自己的任務沒有完成。隻有他成家了，父母才會覺得把自己這一生的任務完成了。至於他工作上的事，或者他現在心底萌發出的所謂的事業，當在他的婚姻之後考慮。
“你說得對，在外麵吃飯，剛開始幾頓倒差不多，覺得有新鮮感，也可口，但幾頓之後，就會感覺到沒啥吃了。咱這附近幾個縣，飲食習慣基本是一樣的，炒麵燴麵之類，吃幾頓之後，就很難選擇，往往在飯館門口得思考好一會兒。”許宏濤說。
許宏濤也沒有太多的具體事，他想和楊梅說話，但辦公室裏說話是不方便的。有些話，或內心的想法，他想找個傾訴對象，目前他覺得這個人隻能是楊梅，但沒有說話的條件和機會。如果要說話，隻能到下午或是改天。其實，許多事，他自己也會思索透徹的，隻不過他想找個精神上的支持者，讓別人對他來些鼓勵罷了。
下午上班後，許宏濤到辦公室去的遲，那會已經三點多了，一進門，好幾個人都異口同聲的對他說：“柳科長找你呢。”許宏濤一愣，這麽快，是不是柳科長已經向廠裏領導匯報過了？或者是有別的什麽事？
許宏濤來到旁邊柳中強的辦公室，柳中強看到他，說：“小許，坐，喝茶不？我給你泡杯茶？”
許宏濤說：“不用，剛在宿舍喝過的，你不用客氣。”但他心裏，卻在想柳科長今天怎麽這麽客氣，以前這種情況是沒有過的。再說，在同一個科室，這樣客氣，麻煩死了。
“我中午見到王宏興廠長了，把你的想法向他匯報了一下，當然，也加入了一部分我的想法，王廠長很高興，也很支持，他說咱們就要這樣，要主動開展工作，把銷售人員的潛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也要把銷售人員的積極性調動起來，隻有把銷售搞上去，廠子才能有效益，職工們的工資、各種福利待遇才能解決掉，企業才能發展。”
許宏濤看到柳科長談興很濃，又在從宏觀上談論企業的生存之路和銷售的重要性，便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去。他知道柳科長的愛好和特點，一旦談論開了，便會跟講話一樣，滔滔不絕地說好大一會兒。
許宏濤裝作很認真的樣子，聽柳科長在講些宏大的話題，但他的內心卻在想，如果每個業務員跑兩個縣的市場，工作量顯然會大一倍，要把工作做到位，可能會沒有休息的時間。和坐辦公室的人員相比，會勞累很多，也許上了年紀的人會吃不消。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工作量大了，工作成績肯定會增加很多，說到具體處，是提成會增加，如果銷售員拿到別人的兩倍收入，別人會不會有意見？會不會出現葉聖陶《多收三五鬥》中那樣的情況？這些問題都讓許宏濤思索好久。
柳科長說得很興奮，許宏濤雖然走神了，但他還是在頻頻點頭。聽柳科長說完了，許宏濤說：“領導支持很重要，我們業務員出去開拓市場，至於結果怎麽樣，我覺得這一切必須得到廠裏的支持，也要讓咱們廠裏的相關領導知道我們在做哪方麵的工作。”
對於許宏濤的說法，柳中強很讚同，他說：“你說的對，我們是有組織的單位，一切要以組織的意圖為指導思想，更要有大局意識。我覺得這樣吧，咱們這幾天等外麵的同誌回來了，開個會，把片區重新劃分一下，或者每人再自選一個縣，好開展業務。”
從柳科長那裏出來，回到辦公室裏，許宏濤好久都沉浸在該怎麽去開拓市場這件事中，他覺得自己的市場大了，一方麵可以掙到更多的工資，另一方麵，也是個人價值的體現。此外，自己家在農村，父母都是農民，家中經濟基礎差，底子薄，和同事中父母工作的那些人，無論從哪方麵都沒法比，隻有自己努力工作，才有可能改變家庭麵貌。
楊梅坐在許宏濤斜對麵的桌前，在錄入銷售出去的產品種類和數量，她不停地抬起頭來，看許宏濤一眼。許宏濤這會兒拿著銷售科製定的銷售提成表在看，上麵有每個品種的提成比例。比例最大的是丘泉精釀，是出廠價的百分之三。這款產品是最近剛出的新品，批發價在30多元，建議零售價45元，這款產品還沒有在市場推出。他有個感覺，覺得自己還可以幹得更好，有更多的想法，雖然這些想法一時半會不是很明確，但他堅信自己會幹得更好。
下午還沒有到下班時間，別人已經走了，辦公室裏隻有他和楊梅兩個人。楊梅說：“你說的那個方案是對的，跑兩個縣，對廠裏麵有好處，對業務員也有好處，但是也有可能會出現問題。”
許宏濤問：“會出現什麽問題？”
楊梅說：“下午咱們出去走走，我對你說吧。當然，我的想法也許是多餘的，是杞人憂天，隻是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有理想，有抱負，我覺得應該支持你。”
許宏濤說：“謝謝你。”他認真地看著楊梅，覺得這真是個好姑娘，心地好，善良。而且時時處處為他操心，說真的，他從內心很感激。他曾想，如果楊梅願意，將來娶她為妻，也許會在事業上對他有很大的幫助。她的想法或對某件事的看法，往往和他不謀而合，以後有什麽事，也可以和她商量的。
下午在灶上吃過飯，出了餐廳的門，楊梅對許宏濤說：“你在大門口等會兒我，我回宿舍去，換一下衣服和鞋子。”說罷朝許宏濤微微一笑，轉身走了。許宏濤看著穿一身藍色西裝，黑皮鞋的楊梅轉身向宿舍樓走去，他似乎第一次感到楊梅身材很好，均稱端莊，她一點也不顯得胖，而且兩腿欣長有力，端莊中透著苗條，從後背上看去，那腰身，那屁股，那修長的雙腿，似乎都那麽恰到好處，令人心生愛意。頭發在腦後紮成一束，隨著走路的節奏一甩一甩，許宏濤看得心旌飄搖。
站在酒廠的大門口，許宏濤點上一支煙，悠悠地吐一口煙霧，他覺得很愜意的。以前他不抽煙，這段時間在外麵跑，和客戶交流時，他覺得不抽煙好像不能完全投身其中，好像有隔膜。於是，在給客戶遞過香煙之後，他也會給自己點上一支，和客戶一起抽，以增加親近感。
一支煙剛抽了一半，就看見楊梅出來了。她把衣服和鞋子都換了，上衣換成了淺綠的類似衝鋒衣的那種，褲子換成了淺藍的牛仔褲，腳上的鞋子也換了，是樣式十分時尚的運動鞋。遠遠看去，楊梅顯得既年輕又精神，有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
看到楊梅來了，許宏濤便把手裏的香煙扔在地上，並用腳踩滅，之後，笑著問楊梅：“到哪裏走呢？這個小鎮子，街道又小又舊，也沒個好的去處。”
楊梅說：“就是，咱們到鄉間的小路上去吧，雖然沒有硬化，但走著清靜。那些路上其實也幹淨著呢。”
酒廠旁邊不遠處就是一條鄉間生產路，寬闊平坦，前不久他們在這裏走過，那還是一個下午，兩人也談得很愉快。
許宏濤說：“我覺得一個業務員跑兩個縣完全能跑得過來，現在跑一個縣，一個輪回完了，也就一周多時間，其餘時間也基本閑著，閑著沒事幹還心急得不行。我打算再跑一個縣的市場，把咱們的產品銷向更大的市場。往大裏說是為企業做工作，為廠裏產品找銷路。往小裏說是為了多得些提成，多掙幾個錢。這段時間我在外麵跑，雖然比在辦公室裏按時上下班累多了，但也增長了不少見識，學到了很多書本上沒有的知識，我覺得收獲還是很大的。”
楊梅說：“你的收獲確實很大，你也顯得比以前成熟多了。說真的，我也想到外麵去闖**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