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府
天霖城，蘇家。
半月前還恢宏的宮殿閣樓，如今大部分化作了廢墟。
有工匠來往不絕，指揮著工人進行修繕。
清理出來的磚瓦大梁，被堆積在院落中，難以下腳。
蘇淵走在熟悉卻又分外陌生的府邸中，望著來往的家丁護衛，臉色異常難看。
“少主。”
一路走去，諸多家丁對蘇淵抱拳行禮。
其臉上的悲傷和疲倦，映在蘇淵的眼中，讓他內心五味雜陳。
雖然心裏早已經有了準備。
但是一路的殘垣斷壁，依舊深深刺痛了他的內心。
整個蘇家府邸，至少有七成的地方被損毀，閣樓，走廊，院落……完全已經看不出昔日的輝煌模樣。
他不由加快了些腳步。
不多時，他來到了曾經的大殿。
恢宏的大殿已經化作廢墟，院落中是傾倒的斷裂的古木，眾多工人在廢墟上整理出還能用的木材磚瓦。
“我爹在何處？”蘇淵走到一名護衛身前，開口詢問道。
那護衛一身甲胄染著鮮血，灰撲撲的臉龐上，雙眼凹陷在眼眶中，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回少主的話，家主和族老都在祠堂療傷。”
家族祠堂是蘇家防禦最堅固的地方。
那裏存在陣法，足以抵抗數位神府境後期的攻勢。
蘇淵掃了一眼滿是疲倦的眾多侍衛，拍了拍麵前這侍衛的肩膀，強行露出溫和的微笑道：“叫弟兄們都去休息一下，太勞累了身體吃不消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
“李家不會再有動作。”
那侍衛聽得此話，默然搖了搖頭，語氣無比堅定道：“少主，我們不累！”
他看出了這侍衛眼中燃起的仇恨之火。
雖說府邸中蘇淵並未看到屍首，但是那寥寥無幾的侍衛數量再告訴他，蘇家這一戰所付出的代價之慘重，絕非房屋坍塌這般簡單。
蘇淵並未說什麽報仇的話語，他沉默地拍了拍侍衛的肩膀，低聲道：“聽話，回去休息。”
“這是命令。”
說著。
蘇淵邁步向祠堂走去。
身後，那侍衛看著離開的蘇淵，幾番糾結後，忽然鼓足勇氣，大聲喊道：“少主！我們損失了六百多兄弟！”
“你不覺得應該做些什麽嗎？”
在場眾多侍衛，在聽聞此話後，都將目光落在了蘇淵身上。
他們每一個都神色疲倦，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無神。
但是隨著呐喊聲響起，他們都眼中都露出了光亮，提起了全身為數不多的力氣。
如果……
此刻蘇淵大手一揮，他們會毫不猶豫跟上他，為之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過讓眾人失望的是，蘇淵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止，他背對著眾人揮了揮手，再次強調道：“回去休息。”
這一句話。
將眾人燃起的戰意瞬間熄滅。
“我到底在期待什麽？他已經不是當年的蘇淵！”
“他現在隻是一個廢物！”
“我們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將希望放在他身上。”
“他廢的不僅僅是修為，更有膽魄和血性！”
“蘇淵，你有何顏麵當蘇家少主！”
“戰鬥的時候不在，現在倒是出來了！”
“身為少主，你和蘇鳴少爺差遠了！你根本不配這個少主之位！你不配！”
刺耳的謾罵聲，在蘇淵身後回**，依舊無法讓他的腳步停止分毫。
他一路沉默著向祠堂而去。
不多時。
蘇淵的視線中，看到了祠堂外那升騰而起的陣法光幕。
他走上前，用少主令在陣法光幕上劃出一條縫隙，側身走入祠堂大院中。
兩側巨大的銀杏樹，灑下諸多枯黃葉。
院落中盤膝而坐十餘道身影，每一位都是蘇家高層。每一位都血染玄袍，麵色蒼白，模樣狼狽。
蘇成文坐在祠堂大門口，在其身後的祠堂中則是一眾蘇家年輕一輩。
“見過各位族老，叔伯。”
蘇淵對著眾人抱拳行禮。
“嗯。”眾人並未睜眼，敷衍地應答一聲後，繼續打坐調息。
在他們心中。
蘇淵雖說是少主。
但是終究不過是一個廢物而已。
能應答，已經是給足了麵子。
蘇成文停止了打坐，對著蘇淵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如何？”蘇成文看著蘇淵，眼中帶著期盼。
蘇淵臉上帶著笑容，點了點頭道：“到手了。”
“那就好。”蘇成文大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過旋即，他的笑容又化作了苦澀，道：“算到了所有，卻沒有想到李家此番竟然有此等魄力。”
“家族經此一戰，天霖城是呆不下去了。”
“我已經派人去天炎礦脈，帶回其中挖掘出來原礦石，準備舍棄天霖城產業舉家遷徙了。”
“你可有好的去處？”
蘇成文麵容很平靜。
想來這幾日中，家族的高層已經在暗中準備遷徙的事宜了。
府邸的修繕，完全就是做給李家看的。
“我覺得天霖城挺好的。”
“為何要搬走？”
蘇淵臉上掛著笑容。
蘇成文白了蘇淵一眼，深呼一口氣，皺著眉頭反問道：“你這吊兒郎當的性格是何時養成的？”
“家族都這般境地了，你覺得你說的話很幽默？”
蘇淵露出乖巧的笑容，隨後道：“爹，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了點禮物。”
“要不要看看？”
蘇成文嘴角抽搐，看著蘇淵的目光，帶上了殺機。
這都什麽時候了，我還有心情看禮物？
我看個鬼！
老子現在能心平氣和說話，是看此地人多，不想壞了家主的自持。
你再說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信不信老子讓你體會一下父愛如山？
蘇淵無視蘇成文想要刀他的眼神，手掌一翻，從儲物戒中抓出四個鮮血淋漓的頭顱。
“喏……剛才路過礦場，順手宰的。”
“這禮物，爹還喜歡嗎？”
望著四顆血淋淋的頭顱，蘇成文雙眼一凝，瞳孔都因為震驚而發生震顫。
他有些難以置信，無比激動道：“這是……你、你殺的？”
蘇淵點了點頭，隨手將四顆頭顱扔在院子中的銀杏樹下，聳了聳肩道：“回家的時候，看到礦場上升起狼煙，就去看看了。”
“一共六人，跑了兩。”
院落中打坐的家族高層也都紛紛將目光落在了那四顆頭顱之上。
作為李家的老對手。
這四人是誰，修為如何，他們自然在清楚不過。
一時間。
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短暫的震驚後，所有人都猛地回頭看向了蘇淵！
眼中皆是露出不可置信的震驚之色。
“淵兒，你的修為……恢複了？”
身為族老的三太公率先開口，他情緒激動，渾濁無光的雙眼，在此刻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如果說蘇淵修為恢複了。
蘇家的困境，轉瞬可解。
畢竟。
兩年前的蘇淵可是凝魂境強者。
如今蘇李兩家的強者都幾乎失去了戰力。
此刻蘇淵如果有凝魂境的戰力，覆滅李家不要太輕鬆！
身後祠堂中。
蘇家年輕一輩也是被默默將目光投了過來。
蘇成文感受到了同族的期盼。
對於蘇淵，他覺得自己是最了解的。
氣海修複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算曾經的他是神體，也不可能在一個月的時間中，恢複到凝魂境實力。
為了避免讓眾人失望，他不由凝聲道：“我知道你氣海已經恢複，可是這四人都是神府境，實力遠超過你。”
“你怎麽可能殺得了他們？”
“是蘇寧豪打的主力吧？”
蘇淵剛要告訴他，自己已經突破了神府境，戰力比肩神府境後期，這四個人，其中三個都是自己宰的。
就見蘇成文目光銳利，欣喜道：“不重要了。”
“不管是誰殺的他們，都不重要了！”
“少了這四位神府境的力量，他李家憑什麽讓我們離開？”
“這場天霖城的王者之爭，現在才正式拉開帷幕！”
李府四位神府境修士的隕落，讓他看到了蘇家勝利的希望。
族老三太公眼睛微眯，作為蘇家最老資曆的族老，他也是嗅到了蘇家翻盤的可能性。
沉吟一二後，他忽然看向蘇成文，後知後覺的驚呼道：“成文，你方才說，淵兒的靈海修複了？”
蘇家一眾高層，都露出鬱悶和無語的表情。
三叔公，你這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一些？
剛才家主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蘇淵剛想說話，蘇成文點了點頭道：“大概一個月前，淵兒已得破碎的氣海已經被修複。”
“以我的估計，憑他當初的底蘊，現在應該能和神府境過上幾招。”
蘇成文並沒有刻意誇大蘇淵的戰力，甚至還有所保留。
畢竟。
當初給蘇小小解毒之時，他可是親眼看到蘇淵的靈氣有多渾厚的。
按照的他的估計，蘇淵真正的實力，應該能和神府境五五開。
畢竟。
氣海一經修複，蘇淵的修為就應該是靈海境後期。
雖說神體廢了。
但是當初的底蘊還在。
“好好好！”三叔公連道三聲好，他欣慰地看著蘇淵，有些尷尬道：“少主令的事情，倒是老夫自作多情了。”
“如此實力，你確實有當少主的資格！”
三太公歎息一聲，看向蘇成文，滄桑如樹皮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歉意，“成文，老夫又錯怪你一次啊。”
祠堂中。
一眾年輕一輩，聽到蘇淵能和神府境五五開，一時間都百味雜陳，心裏很不是滋味。
兩年前被蘇淵所支配的恐懼，再一次落在他們身上。
不過旋即，便有腦子靈活的弟子想到。
蘇淵氣海被修複，但是並不代表著他被廢的神體還在。
如今的他，是沒有神體的普通人而已。
即便仗著當初的底蘊，戰力可能會比同境高上不少。
但是也並非遙不可及。
蘇鳴緊握著手中的長劍，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修行，追上蘇淵，將少主之位爭取過來！
“長老，礦地有人返回，求見家主。”
“還有……李醫師求見。”
陣法之外，有侍衛快步來報。
這讓院落中的眾人，不由麵麵相覷起來。
礦地有人返回，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過對於已經知道事情結果的眾人來說，現在唯一關心的是礦洞那邊傷亡如何，可有神府境隕落或無力再戰。
但是李醫師……
這來得就蹊蹺了。
畢竟。
作為天霖城醫術最強之人，明知道蘇李兩家才發生了大戰，此時登門，就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寧安堂這是幾個意思？”
“想幫我們蘇家？”
三太公很是不解。
這種事情，寧安堂應該選擇兩不相幫，明哲保身才是。
為何會突然來蘇家？
怪事！
“寧安堂莫不是打算兩邊通吃？”有人說出自己的猜測。
此刻蘇李兩家的強者皆有傷在身。
寧安堂插手進來的話，兩家強者的治療費都得是一個天文數字！
“多半是如此了。”蘇成文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已經準備好被寧安堂敲竹杠的準備了。
畢竟。
此時此刻，寧安堂下場，除了敲竹杠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難道寧安堂覺得蘇家人好，要幫蘇家？
這不是扯嗎？
但是，明知道寧安堂要敲竹杠，蘇家還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這個時候，哪家的實力先恢複，哪一家就占據了先機。
若是拒絕寧安堂，蘇家無疑是失去了和李家博弈的資格。
而且。
大戰已經過去了三天了。
此時李舒雅才過來，說不定寧安堂已經給李家治療過了！
念及至此，蘇成文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看到老爹的臉色不好，蘇淵輕笑道：“直接請她過來就好。”
“我和李醫師做了筆交易。”
“寧安堂應該沒有下場。”
此刻選擇敲兩家竹杠，除非寧安堂不想在天霖城開下去了。
蘇淵的話語一出。
在場眾人皆是目露奇光。
“淵兒還和李醫師有交情？”
“如果這樣的話，家族可是占盡了先機！”
李舒雅的醫術，在天霖城中說是第二，誰敢稱自己是第一？
如果有她相助蘇家。
蘇家眾人身上的傷勢，便能在極短的時間中恢複過來。
如今蘇李兩家，誰先恢複戰力，誰就能成為天霖城的王！
“快請！”蘇成文聽得蘇淵之話，眼中滿是詫異和驚喜。不過話語才一出一口，又覺得此事不妥，立刻改口“不！我親自去迎接！”
李舒雅作為天霖城醫術最高之人。
此刻偏向蘇家，無疑是雪中送炭，必須給予最高的尊重！
“走，隨我一起。”蘇淵站起身，對著蘇淵說道。
他是和李舒雅做交易的人，迎接的事宜，自然不能少了他。
蘇淵點了點頭，跟隨老爹出了祠堂。
坍塌的府邸大門前，李舒雅一身月光白的長裙亭亭而立，肩上跨著一個藥箱。
“李醫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蘇成文滿臉春風地迎上去，立刻招呼侍女上前幫忙提藥箱。
蘇淵看著李舒雅，臉上帶著微笑，道：“想不到這種時候，你還能過來，裏麵請。”
“我已經將注碼壓在你身上了，不過來，怕是會輸得傾家**產。”李舒雅點了點頭，跟著蘇淵一起進入蘇家府邸。
她眼中帶著愁容，話語透著無奈。
“你可以不來的。”蘇淵思索了一會兒，如此說道。
李舒雅雖說在自己身上押注，但是此事李家並不知曉。
可是現在她選擇來蘇家，毫無疑問，她其實已經打算孤注一擲了。
“我等不了。”李舒雅腳步微微一頓，輕聲說道。
蘇李兩家之爭，如果蘇家敗了。
李家將成為天霖城最大的修行世家。
屆時。
有驚鴻宗長老作為後盾，李家前途將不可限量。
那時候李舒雅再想扳倒李家，無疑是難如登天。
看似有選擇，實則沒有選擇。
也是考慮清楚這一點後，李舒雅才下定決心來為蘇家眾人治療傷勢。
“蘇家眾人傷勢如何？”她並未再糾結這個話語，將話語引到了蘇家眾人的傷勢之上。
蘇淵對此一概不知，隻能向老爹投去目光。
蘇成文連忙道：“不是很好。”
“六位神府境強者，體內都殘留著李家寒墨槍的力量。丹藥無法驅除。”
“隻有我靠著自身強橫的修為，將之拔除。”
“但也是傷及自身元氣，戰力耗損六七成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