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請君入甕

“誰才是鬼?誰又是幕後主使?”

鄧王李寧一回府就將自己鎖在書房內,寸步不出,梳理著驪山發生的一切。

在這偌大的王府裏,李寧總感覺背後有無數眼睛盯著自己,沒有絲毫的安全感。

僅這次狩獵,他就知道了身邊藏著兩個鬼。

一個是與這次驪山刺殺有關。

種種跡象表明王府有人深度參與了驪山這次刺殺。

他隱藏的很深,而且和自己很親近,要不是兩世記憶見多識廣,自己壓根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另一個鬼則是李純埋在自己身邊的線人。

從李純的反應來看,這個線人匯報情況的時候避重就輕,說明這個鬼怕早就被人收買了。

李寧看著眼前府上所有人員的名單不禁皺起了眉頭。

李寧揉著額頭,目光落在了一個名字上,眼神逐漸變得冷峻起來。

雖然沒證據,隻有推測。

但這就足夠了。

動不了別人還動不了你?

至少沒有這次遭遇,李寧做夢都想不到服侍自己十年的他會謀害自己。

如今連他都是鬼,這府上還有誰可以被相信?

想到這裏,李寧痛苦地揉揉腦袋。

李寧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皇子還不如外麵的藩鎮的節度使自在。

至少那些節度使要人有人,要地有地。

可自己一無所有。

紀美人家族不過是普通人家,在郭貴妃眼裏不夠看的。

唯一的依靠,父皇李純卻靠不住。

而自己的對手又太過強大。

要知道郭貴妃父親郭曖曾當眾毆打結發妻子升平公主,甚至放言:“我爹是不想做皇帝才便宜了你爹!”

這般大逆不道之言,當時的唐代宗居然捏著鼻子忍了,不責罰還下旨安撫。

如今經過數代發展,郭家權勢更甚,長安早成了郭氏大本營。

更不妙的是掌握軍權的宦官集團隱隱約約已有與郭氏一族合作之勢,否則李宥荒唐之舉李純怎會不知?

想到這些李寧坐立不安,麵對這樣的家族,李寧覺得必須得有讓對方忌憚的勢力,否則自己再聰明也難逃一死。

人死了,別說停朝十三天,就是罷朝一年也不能死而複生。

那得多憋屈!

李寧向來不是一個死板的人,既然在長安沒優勢,那就換個地。

可天下之大,自己又能去哪裏?

外放藩鎮?

去了,隻怕是去了死得更快!

看著大唐如今縮水近一半的輿圖,李寧心中一陣悲涼。

天下之大卻無容身之地!

眼下還是先找證據,否則李純壓根就不會認為李寧人身受到威脅,沒了這個最大靠山的支持,自己比澧王李寬強不了多少。

……

經曆生死之後的鄧王沉寂了大約半旬時間,才第一次入了宮。

正好遇到同樣去給父皇請安的遂王李宥。

“哎呀,這不是三郎嘛,快讓大哥看看,聽說大哥神誌不清的時候揍了你?”

“阿…阿兄,三郎沒事,你先走!”李宥擠出一絲微笑,貼著牆根與李寧拉開了距離。

“三郎別價,讓阿兄瞅瞅?”

“沒…沒事…真沒事!”

挨了一頓打的李宥看著和和氣氣的大哥滿眼畏懼,生怕大哥再瘋一次。

“哦,那就好……三郎長大了!”

李寧也不客氣,率先邁進了紫宸殿。

……

午後,鄧王府。

李寧當眾找到貼身宦官趙維強,笑容可掬道:“趙公公,孤有要事相托!”

趙維強忙不迭地應道:“為殿下辦事,是奴婢分內之事!”

李寧道:“母妃昨日夢見已經去世的姥爺,隻可惜姥爺的墓地遠在武功老家,母妃和孤王不便親自祭拜,所以你準備一下,大後天一早隨母妃近侍跑一趟!”

趙維強心中暗喜,之前所有擔憂煙消雲散:“是,奴婢這就回去準備祭祀用品!”

“嗯,剩下的歸你!”李寧隨手擲出一錠黃金,背著手離開了。

趙維強在一眾人羨慕的眼光注視下咬了一下金錠,喜笑顏開,不疑有他。

……

第四天一早,李寧再一次早早入宮請安。

趙維強在日頭升起的時候終於等到了來自蓬萊殿的小宦官,兩人駕著馬車哼著小曲,滿載著一車的祭祀用品出了長安城金光門,一路朝西而去,享受著難得的休閑時光。

趙維強一路上笑眯眯地心情大好,因為鄧王李寧對他沒有絲毫懷疑。

大約往西三十裏路過一處莊園的時候,那名小宦官突然撥轉馬頭朝那莊園駛去。

趙維強一愣,但也沒多想,也不想多問。

誰還沒點事啊,他幹爹說過宮裏的事少打聽。

隨著離那莊園越來越近,趙維強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可具體哪裏不對勁他卻說不上來。

隻見積雪上有些淩亂的馬蹄印,看樣子是不久前才踩出來的,再沒有其他人活動的痕跡。

要知道上次下雪已經是七八天前的事了。

所以這是一座空宅!

空宅裏應該有人先來一步正在等著他們。

趙維強皺眉道:“這位小兄弟,我們這是要去哪?”

那名小宦官並不答話,隻是專心駕駛著馬車。

趙維強正在糾結要不要跳下馬車的時候,馬車已經徑直駛入了院子。

“砰!”

大門突然被關上,將趙維強嚇了一跳,他回頭時發現門口站著兩名持刀漢子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院子正中一個人坐在椅子上背對著自己,隻露出軟翅蹼頭,看不清是誰。

椅子兩旁各站著一名挎刀漢子,一臉煞氣。

趙維強咽了口唾沫,他此時還心存僥幸,他拍了拍那名小宦官小聲問道:“這位小哥哥,你得罪了什麽人?”

“籲!”

小宦官不慌不忙的將馬車停在院子最中間,回頭衝著趙維強邪魅一笑,然後對著椅背恭恭敬敬行禮:“奴婢將人帶來了!”

怕什麽,來什麽!

趙維強腦袋“嗡”一下變得空白。

從椅背後伸出一隻手揮了揮,那名小宦官立馬丟下趙維強離開了。

看著眼前彪形大漢,趙維強倒吸一口涼氣,帶著顫音道:“這位小公公,我們不是要替鄧王殿下的母妃去掃墓麽?”

趙維強以期鄧王殿下的名頭能嚇退這幾位大漢。

然而什麽沒用,那四名大漢反而步步緊逼,將趙維強圍了起來。

無路可退的趙維強心慌的一批,他轉著圈作揖道:“各…各位好漢,要錢的話我可以回去取,想要搏個功名我可以讓諸位加入神策軍…”

一位大漢冷哼一聲:“加入神策軍,憑你?”

“嗯…我幹爹可…可以!”趙維強結結巴巴道,說出“幹爹”兩字之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

趙維強倒吸一口涼氣,一臉慘白道:“你……們是我幹爹派來滅口的?”

那四名大漢並不應聲,兩人抓住了趙維強的胳膊,一人拿著繩子就要將他綁起來。

“饒命啊,我什麽都沒說,鄧王都沒懷疑……”驚慌失措的趙維強喊道。

然而對方不為所動,趙維強突然回過神。

慌亂之下口不擇言,而言多必失!

冷靜下來的趙維強趕緊閉上了嘴,等對方先提條件。

一名漢子拔刀架在趙維強脖子上,爆喝道:“大膽惡奴,你可知罪?”

趙維強剛想硬挺,就感覺脖子一疼,一道血跡順著刀鋒流了下來。

他的膝蓋一軟,立馬跪倒在地,結結巴巴道:“奴…奴婢…婢不知!”

那名漢子喝問道:“宮中丟失一柄玉如意,還不從實招來!”

“籲……嚇死我了!”快要嚇尿的趙維強聽到喝問明顯鬆了一口氣,他大口喘著粗氣,癱坐在地,心有餘悸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多大事呢,這都是誤會,那柄玉如意是鄧王殿下蘇醒那日賞賜給我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鄧王殿下!”

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孤怎麽不知道?你幹爹又是誰?”

然後在趙維強錯愕的眼神中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緩緩轉過身來。

“殿下?”趙維強大驚。

“給本王將這吃裏爬外的賤奴吊起來!”鄧王李寧笑眯眯表情陡然一寒。

“殿下,誤會,真的是誤會,那柄如意……”趙維強還抱著一絲僥幸道。

“誤會?”李寧把玩著一把精致的匕首,睥睨著跪地求饒的趙維強,“那你給孤講講你幹爹是誰,又是因為什麽滅你的口?”

“啊,這……”趙維強大駭,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

李寧繞著趙維強轉了一圈,將匕首放在趙維強臉上,冷冷道:“那孤王提醒你一下,十幾日前在驪山腳下,為何狩獵前你非讓孤身著黑色長衫?野豬王出現時,你為何擋住去路,讓那畜生衝向孤?

另外在孤神誌不清的時候,你為何要對孤說對不起?”

字字如錘,直擊靈魂!

趙維強臉色頓時煞白,恨不得把自己嘴撕了。

他萬念俱灰:“你……你之前壓根就沒有失心瘋?”

李寧不置可否,虎目一瞪:“既然知道,那你還不如實招來?”

趙維強愕然地看著眼前氣定神閑一切都在把握中的李寧,感覺非常地陌生。

忍耐十幾天,布下這般死局。

這般心智哪像那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十四歲少年?

趙維強從心底感受到一陣懼意,他終於明白幹爹為什麽這般忌憚李寧了。

自知難逃一死的趙維強脖子一橫,咬牙切齒道:“都是我幹的,殺了我吧!”

李寧看著死到臨頭的趙維強這般硬氣卻咧嘴笑了:“孤還怕你不這般硬氣呢,希望你能一直都這般硬氣!”

說罷李寧使了一個眼色,立馬有大漢上前將趙維強吊了起來,順道還用臭襪子塞到他嘴裏防止咬舌自盡。

李寧踱步到趙維強眼前,邪笑道:“如果你想通了,就點點頭哈。”

“這之前,孤先給你看一樣東西!”李寧說罷一揮手。

之前那名小宦官拎著一個籠子快步來到李寧身後,掀開蒙在上麵的破布。

趙維強看到裏麵的東西後,臉色一變。

隻見籠子裏赫然是四隻小貓大小的老鼠,正在竄上竄下吱吱地亂叫,顯得焦躁不安。

那名小宦官一臉諂媚道:“殿下,這幾個老鼠餓了三天了!”

“嗯,很好!”

李寧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對著滿臉懼意的趙維強說道:“你猜猜我拿銅盆將這幾隻老鼠扣在你肚子上,然後拿火把烤銅盆會發生什麽?”

趙維強**一緊,一臉驚恐。

李寧慢條斯理道:“哦,你張不了嘴,那孤替你說……”

李寧四根手指在趙維強肚皮上爬動著:“老鼠受熱後無路可逃,但是它們和你一樣想活下來,銅盆越來越熱,老鼠越來越慌,慌不擇路的時候,該死的求生欲就爆發了。

然後老鼠發現這邊沒銅盆那邊熱,而且,還能咬得動。”

李寧緩緩地將匕首抵到趙維強肚子上,割開衣服,露出趙維強的肚皮,輕聲說道:“於是開始咬完你的衣服後,繼續咬開你的肚皮……鑽到你肚子裏就沒那麽熱了,這不就有活路了?”

“嗚嗚……”

肚皮感受到涼意的趙維強明顯一哆嗦,說不出話的他急得直搖頭,他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拚命地掙紮著。

李寧微微一笑道:“咱們猜一猜隻它們會從你屁股鑽出來,還是從你嘴裏鑽出來?”

趙維強看著李寧手裏伸進籠子抓出了一隻老鼠放在眼前,嚇得連連搖頭,很快他想到了李寧之前說的話,反應過來後又點頭如搗蒜。

“說!”

李寧一把摘掉趙維強嘴裏的破布冷喝道。

趙維強看到快要貼到肚皮的老鼠急了:“殿下,看在我伺候你十多年的份上,給個痛快的吧!”

李寧眉頭一皺淡淡道:“哦,不說是吧?”

趙維強歇斯底裏道:“要不是我幹爹,哪有你今天……逼急了,先帝就是你們的下場!”

李寧不免有些失望,至少現在看來,趙維強的幹爹肯定不是他那兩位弟弟。

至於這背後真的有沒有他們的影子,還得抓住趙維強的幹爹才會知道。

李寧冷笑道:“堵上他的嘴,拿銅盆和火把來……孤倒要看看他幹爹會不會替他出頭!”

“唔唔,我說……”趙維強感受到肚皮上老鼠四腳亂蹬,驚恐萬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他拚命掙紮著,一股帶著味道的**順著褲腿流了下來。

趙維強喘著粗氣,哀求道:“我說了,給一個痛快!”

本想裝硬漢的趙維強高估了自己的意誌,甚至沒挨一巴掌什麽就都就招了。

李寧看著趙維強供出來的名單,臉色凝重。

“留一口氣!”李寧冷冷道。

說完李寧帶著另外兩名漢子匆匆離開了這座莊園。

幾乎同時,十數騎從人跡稀少的延平門飛馳而出後一分為三,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