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問路
甘語驚恐地盯著前方的人，用力壓住厲望南，試圖穩住身型。
這條小路上沒有路燈，隻能借兩側小區的萬家燈火漏出的微光。
車裏很黑，外麵光線昏暗，按理說是看不到裏麵的。
然而那個敲窗問路的大冤種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猛然看到一個美女惶恐無助地抬起頭看著他，眼裏的淚水滾成珠子先落到臉頰繼而又砸到了如玉光潤的胸口。
大珠小珠落玉盤。
他腦子裏瞬間冒出這句話。
女孩哭得肩膀聳動，渾身都在發抖，他隻覺得那淚水似乎都砸到了他的心巴上，不由擔心地擱著擋風玻璃大聲問：“你沒事吧？”
甘語很想讓他滾到一邊去吃他的溜溜梅。
厲望南此刻格外興奮，看不見真的很刺激。
“小姐，你沒事吧？”
外麵的人又在敲窗了，還拿手電筒直直照在她的臉上。
甘語的眼睛被晃到，頓時氣得想罵人。
“滾！”
厲望南興奮的有些控製不住了，甘語像被固定在座板上的魚。
甘語死死捂著嘴沒讓自己叫出聲，上身無力地趴到了方向盤上。
顯而易見的破碎感。
“哐哐哐哐”
“小姐，你還好嗎？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
“小姐？”
任憑外麵那個大冤種怎麽敲，甘語都不再抬頭了。
不是不想，實在是她已經癱成一堆爛泥了。
渾身酥軟得要命，心底深處勾動著，躁動著。
“張光耀，你幹嘛呢？準備偷車啊？”
“哈哈哈哈。”
“是啊你在那轉來轉去幹嘛呢？”
“那輛車怎麽了？”
人群已經移動過來了，嘈雜的哄笑，好奇地提問，還有人撥弄著自行車鈴，為這群人的熱鬧添柴加瓦。
甘語喘著氣急急抬頭一看，頓時覺得五雷轟頂——
前方至少圍過來了二十多個人。
如果這些人都打著手電筒照著她敲窗的話——
救命啊！
這條路八百年不來人？十點之後跟殯葬一條街都有得一拚了！怎麽就等著今天在這紮堆兒是嗎！？
太陰間了！
一個人的手電筒照亮範圍有限，看不到被蓋在黑色毯子下的厲望南。
但是如果二十多個人都打開手電——
甘語立刻發動車子，打開車大燈。
問路那家夥嚇了一跳。
在外麵著急大喊道：“美女，你沒事吧？你現在情緒激動不要開車上路啊。”
甘語：“……”
厲望南感覺到她的緊張，把動作稍稍放緩。
他輕笑一聲，慵懶地壓著嗓子，小聲問：“有多少人過來？”
甘語長出一口氣，咽了口口水：“二十多個。”
“嗬。”厲望南聞言忍不住悶悶地笑出聲，“這就是你非要來這裏做的原因？原來你喜歡這種刺激啊。”
甘語：“……”
我不是我沒有。
“張光耀，怎麽啦？你問好了嗎？”
一個女聲由遠及近傳來。
敲窗的冤種立刻迎上去說：“裏麵有個女生一直在哭，哭得很傷心，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我一直敲窗她都不開，也不說話。”
不遠處另一個女生走上來大聲道：“你是不是傻啊？都知道是女生了你還敲什麽啊？這麽晚了，這裏又這麽黑，要是有個男的敲我的窗我也不敢開啊。”
“就是啊，怪不得你在這兒繞半天。”
“你還用手電筒照人家，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人群裏的女聲紛紛附和。
一個女生說：“行了，你們男生全部走開，去前麵等著，我和婉婉去問路，其他人都先走。”
另一個女生也說：“對，你們都往前先走著，留一個男生吧，去後麵第三輛車那兒等著我們。”
人群開始往前繼續移動了。
厲望南聽到車外的動靜，腰上用力，又開始恢複之前的力度。
甘語一驚，連忙反手按在他的胯骨上：“你先別動，還有人在！”
厲望南叛逆得狠，心想這不就是你喜歡的嗎，他動作不停。
甘語低聲驚叫，連忙按住他阻止道：“車會震！車會震的！”
厲望南：“……”
人菜癮大。
她也有這種時候。
真可愛。
他覺得有些好笑，難得看到她這麽慫的樣子。
厲望南說：“不會的，一會兒讓你體驗一下會讓車震的力度。”
她被頭暈眼花，呼喘連連，卻立刻抓住他話裏的重點：“你怎麽知道車震的力度？你試過了？”
心裏瞬間冒出一股不爽的情緒，她垮著臉用力扣住他的手，不想讓他碰自己。
“哐哐哐”
車窗又被敲響。
甘語不敢再亂動，隻能由著他，動作雖緩，力度卻大。
甘語咬牙忍住眼淚，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小姐姐你好，我們是從C市過來的騎行團，剛才打擾您的是我們的隊友，不好意思啊。”
果然，這次過來的是個女生，那女生看車裏依然沒動靜，又說：“小姐姐，我們是晚上才到這邊，跟著導航找酒店，沒想到越走離得越遠了，想找人問路，這一片兒都沒見到人。”
四肢酥軟無力，有一張織成細密的電網將她整個人籠罩，哪處都有電流在遊走。
甘語咬牙強行轉移注意力，思考著她們話裏的真實性。
“哐哐哐！”
“小姐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需要幫你報警嗎？”
甘語狠狠地掐了一下厲望南的大腿，小聲警告他：“你別動了，我要開窗了。”
厲望南果然停下不再動了。
猶豫再三，她小心地把車窗降下來一條三指寬的縫，問：“你們……咳咳……”
她壓抑了太久，此時猛然開口，嗓子又啞又暗，差點發不出聲音，咳嗽兩下清了清嗓子才繼續問：“你們要去哪兒？”
可在外人聽來，她這樣倒真像是躲在車裏哭了半天。
“小姐姐，你真的沒事嗎？需要幫忙嗎？”那兩個女生湊在窗縫處關切地問。
甘語努力穩住氣息，說：“我沒事……哈！”
話到最後卻忽然變成一聲帶著哭腔的急喘。
甘語心中惱怒，她的臉色本來就被情緒染紅，現在更如燒著一般紅透了。
看到窗外兩個女生有些驚訝的神色，她手下用力掐著厲望南的大腿轉了個小圈。
一聲微弱的吃痛聲被悶在了毯子裏。
甘語立刻小聲啜泣起來，遮住了那聲低低的“嘶”聲。
厲望南被掐得齜著牙。
疼痛不會消失，但是它會轉移。
甘語呼吸一窒，她呼吸愈發急促，實在難忍，幹脆放任自己哭出聲來，並且十分講究遞進的由啜泣進化成哽咽，再逐漸演變成情緒失控大哭：“對、對不起……我剛跟男朋友分手，不……不敢，不敢讓家裏人知道，隻能趁晚上躲在車上，哭，哭一會兒嗚嗚嗚嗚……”
她連呼吸之間都是哭腔，透過窗縫能看到她身子也抖得厲害，幾乎喘不過氣來。
厲望南的身子僵了一下。
兩個女生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都同情地看著她。
“小姐姐，這條路連路燈都沒有，你這麽晚一個人躲在這裏哭真的很不安全。”
甘語氣息發顫，抽噎著說：“我……我們家就在，右邊這個小區，後門就，就在前麵……我嗚嗚嗚哭完就回去了。”她努力忍住想大叫的衝動，隻想讓她們趕緊走，“你們，你們是要問路嗎？”
其中一個女生聞言，立刻掏出手機，給她看屏幕上的一家酒店：“就是這個酒店，我們找了半天了。”
窗縫太小，甘語看不太清楚，厲望南從剛才僵住之後，就沒再有大動作了，她猶豫片刻，把車窗又降下來半扇，身子微微上前湊了些。
兩個女生這才看清楚裏麵哭泣的小姐姐，彼此對望一眼，目光裏都是驚豔之色。
——這得多帥的男人才能舍得跟大美女分手啊。
這女孩兒上身隻穿了件吊帶，看得出來應該就是傷心難忍之下臨時從家裏跑出來的。大眼睛哭得紅紅的，鑲在白嫩的皮膚上，格外破碎脆弱。
誰看了不得大呼一聲心疼美女啊，原來美女也會失戀，嗐！
甘語氣息逐漸平穩，看了看那家酒店名字，說：“你們往前一直走，過了第一個路口，走大概200米，會看到路北有一條小路，進去之後，走到丁字路口，往左轉就能看到招牌了。這個快捷酒店是在一個社區家屬院裏，所以按導航不好找。”
“噢，是這樣，聽起來好複雜，怪不得我們找不到！謝謝你啊小姐姐！”
甘語搖搖頭：“不客氣，你們快去吧。”
兩個女生猶疑片刻，道：“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不然我們送你到小區門口吧？”
甘語連忙擺手說：“不用了，謝謝你們，我一會兒就回去。”
兩人也不再勉強，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才推著自己的自行車往前走了。
她們剛走到車尾，厲望南便一把扯掉蓋在臉上的毯子，起身關燈開窗熄火一氣嗬成，接著將她又死死按回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