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濕生與化生
龍王廟裏若明若暗。
屋頂和四根紅色的柱子上依次隱現出一串串魆黑的字符,就像一窩遷徙中的蛇群,正從房梁上經過柱子,鑽進土裏,並朝著何羅棺的葬坑蜒蜒而去,似乎鎖龍咒接連著坑內的某處。
我不加思索就靠近葬坑,雖然是白天,但坑洞內卻昏黑一片。
我扭頭四下尋覓,在不遠處發現一隻被遺忘在那兒的手電筒,三兩步便走過去拾起來,推開電門,將手電筒昏黃的光柱照向葬坑。
小迪與海蠣灰和魚腥水都很吃驚,紛紛放下手裏的東西,隨著我一同朝葬坑圍攏過去。
魚腥水一拍我的肩膀,“怎麽遭?畫麇,難道坑裏還有九洋?”
“九你個頭啊!”海蠣灰用手猛地一按魚腥水的後腦勺,“想什麽呢你!大黑巾會試上全巾門也就有十幾個人弄到了九洋,今天我們四個人就挖出了九塊,已是百年一遇的大運道了,再挖出九洋來,你不怕折壽啊?我看你是財迷心竅了!”
魚腥水一抬頭,並沒有還手,衝著海蠣灰說:“欸!君子動口可不動手!沒聽說過多多益善嗎?畫麇和大妹子可都看見了,有道是男不摸頭、女不摸腰,你這種行為是對我極大的羞辱,要付出代價,我必須收取精神損失費。告訴你,你剛才那一下可貴!已經給我造成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嗯……值一塊九洋的,本來我還想分你一塊呢,這下想都別想了。”
我不願再聽他倆繼續吵鬧,於是搶在海蠣灰說話前抬手指向其中一根柱子,並朝著屋頂向上一劃拉,正準備說:你們難道沒看見那些黑色的字符嗎?
可是從肺部呼出的氣流還沒經過聲帶產生振動,便被眼前的情形驚到啞然失聲。隻見剛剛顯現出來的鎖龍咒,又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悵然若失,但心中似乎也有一絲寬慰,最起碼這次我確定了,鎖龍咒真的存在,而且還有時隱沒,有時閃現,並不是我在發白日夢。
以是我穩定了一下情緒,順勢把手指向葬坑,對著他們說:“我也說不清楚,總感覺下麵還有點兒什麽。”
我對鎖龍咒隻字未提,將手電筒遞交給小迪,也沒跟他們商量,操起一把鐵鍬準備跳下坑去。
被挖開的坑洞是個很不規則的圓形,直徑大概有六七米寬,本來向下挖了將近三米深,拖出何羅棺的時候有很多虛土又塌落了進去。
我用鐵鍬立著拄住坑底,借著鐵鍬的支撐力雙腳一躍跳進坑內,虛土一下子埋沒到腳脖子。
可憐我這雙新買的彪馬鞋呀,才剛穿了三天,就已經淪為“出土”級別的物件了。
魚腥水也跟著我跳了下來,因為坑洞內的空間有限,我們要用鐵鍬把虛土一鏟一鏟清出兩米多高的坑外。
如果三個人都下來的話難免有些擁擠,放不開手腳。因此我攔住了海蠣灰,讓他再去找一隻手電筒,在坑外接援我們。
魚腥水有膀子力氣,我也仗著血氣方剛,一陣大刀闊斧後,坑內的虛土幾乎所剩無幾,露出了更加密實的土層。
再往下挖,似乎有些吃力,魚腥水幹脆換了一把鋤頭,在坑內繞著圈掄圓了狂耬。我跟在他的後麵,把刨鬆的土及時清出坑外。
小迪和海蠣灰則在上麵不斷變換位置,避開我向外揚土的方向,用兩束暈黃的光亮照進坑內,配合得相當默契。
這時,魚腥水的鋤頭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碰撞聲,顯然挖到了什麽東西,他隨即停下來,“畫麇,看來下麵真有東西,這裏變硬了。來,把鐵鍬給我,我清清土。”
我也停了下來,拿著鐵鍬往前湊了湊,對著滿頭是汗的魚腥水說:“你先休息一下,換我來。”
小迪和海蠣灰在上麵緊囑咐,讓我們務必小心,別觸碰到什麽機關之類的,並將兩束亮光都集中在挖到東西的位置。
我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把虛土清開,堆在坑內邊緣的角落。
清了幾鏟之後,我發現魚腥水挖到的東西好像是塊石頭,但並不是天然的岩石,沒有棱角,而且表麵十分平整。
我順著石麵繼續鏟掉粘附在上麵的土,不一會兒,一塊巨大的圓形石板從土裏露了出來,好似一個巨型的窨井蓋子。
石板的直徑大概有三米多寬,由一整塊青石雕鑿而成,好像跟石徑用的是同一種石材。
上麵刻著一些東西,鐵鍬清過的表麵仍有許多黏土粘結在上麵,看不清楚是什麽圖案。
我正想到哪兒能找條掃把時,一件曾經蓋在小迪身上的墊子套帶著土渣落在了魚腥水的臉上,看樣貌似乎是裹著小迪腳的那一塊。
“噗喔!呸,呸呸!”魚腥水一把拉掉蓋在臉上的墊子套,抬頭看了看,“灰子!你個不素鬼(不正經),少跟我在這兒裝狗熊(假裝不知),肯定是你!大妹子絕不會這麽缺德。”
海蠣灰裝了兩下沒繃住,一臉壞笑道:“我好心給雷親(好心沒好報),幫你找東西還挨罵,少廢話,快把石板上的土擦幹淨。”
“行嘞!你個死人灰,等我上去再找你算賬。我可告訴你,這石板下麵要是再有什麽好東西,也沒你的份兒了。”魚腥水說完,彎下腰去擦青石板上的黏土。
“別理他,兄弟,接著……”
海蠣灰又扔下一塊墊子套,我撿起後同魚腥水一起擦石板上的黏土。
沒等海蠣灰抽完一支煙的工夫,青石板上的土就被我們清理得差不多了,在兩把手電筒的照明下,一幅奇怪的圖案露了出來。
坑洞上的光亮一晃,小迪和海蠣灰也先後跳進坑內。
我們拿著手電筒離近了察看,首先進入視線的,是石板邊緣圍繞的一圈紋飾。
紋飾上的紋路看起來有些古怪,像一群蟠曲的小蛇,有的呈“C”形,有的呈“S”形,相互蟠結交連在一起,構成一種有些複雜的鏈狀幾何圖形。
不過再仔細看過,發覺這些小蛇又不太像蛇,它們的首尾都各有一個頭,而且頭上還生出了角和須,像兩顆長在蛇身上的龍頭。
確切的說,應該是一群兩頭兒都長著龍首的蛇身無足怪物。
“這是什麽玩意兒啊?”魚腥水拿著墊子套又使勁搓了一下腳下的花紋,“怎麽……都長著倆腦袋呢?”
我和海蠣灰都沒接話,下意識地去看小迪。
小迪蹲下身子單膝著地,用手電筒照著石板上的紋飾,想了片刻才開口道:“可能……是虺(hui)。”
“虺?什麽東西?看這龍頭蛇身的,不會是龍和蛇的私生子吧?”魚腥水說。
“私生子?還私生女呢!你以為言情劇呀,不懂別瞎扯!”海蠣灰說。
“誒!我怎麽不懂了,或許在大妹子麵前,我是拿筆記本的,可在你麵前,我絕對有資格拿教鞭兒,聽著……”魚腥水說著來了勁頭,“龍這玩意兒啊,天性至**,沒聽說過龍生九子嗎?為什麽子子不同呢?因為除了第八子負屭是跟母龍生的之外,其餘的都是混種兒!老大囚牛是和牛生的,老二睚眥是和豹生的,老三嘲風是和鳥生的,老四蒲牢是跟蛤蟆生的,老五狻猊是跟獅子生的,老六霸下是跟王八生的,老七狴犴是跟老虎生的,老九螭吻是和魚生的。你看這花紋上的虺,蛇身無足,首尾兩顆龍頭,肯定也是雜交品種啊,沒準兒還是二夫一妻呢。對吧,畫麇?“
我仍然沒敢接話,又看了看小迪。
小迪搖搖頭,“龍不隻有卵生和胎生,還有濕生和化生,這花紋上的虺就是化生龍,是龍的幼崽。”
“哦?化生龍?”魚腥水說,“什麽意思?卵生和胎生都好理解,濕生和化生是怎麽生的?”
小迪說:“你說的龍生九子是卵生和胎生,屬於雌雄**而生,龍還有濕生和化生。濕生是由濕氣而生,又叫因緣生,是借助因緣和合,隻依靠水份充足的潤濕之地便能生出的一種型態;化生則是藉業力變化而生的龍,一共有兩種,一種是魚化龍,就是鯉魚跳龍門,另一種是蛇化龍,花紋上的虺便是由蛇蛻化而來的,虺經過五百年可以化為蛟,蛟再曆經一千年才能化成龍。”
“奧,這麽複雜呀。”魚腥水撓撓頭,“魚化龍倒是聽說過,可蛇化龍還是頭一回聽,又長見識了。還有濕生龍,就是無中生有唄。誒,我好像想到點什麽,不知是聽誰說的,是不是還有一種尿龍啊?喝尿就能變龍,有嗎?”
“有!”海蠣灰用手電筒照著魚腥水的臉,“我這兒就有,足夠你變三回龍的,要喝嗎?”
魚腥水用手一遮眼,正欲回手發難,被小迪手電筒光圈裏一個刻在石板上的九宮格給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