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別離（2）
月光剛好，微風逡巡。
魏豪富帶著妻子兒子外出逛街。他開著車，耳邊是兒子的嬉笑聲，眼尾餘光裏全是妻子的模樣。
沒有無休止的謾罵爭吵，沒有爾虞我詐的電話會議，不需要考慮公司收益，不需要盤算任何煞風景的事。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笑得越發**漾。
“老婆，咱們先去購物吧，我看你衣櫃裏的衣服太少了，還有香水護膚品什麽的。”
“兒子，爸送你一套絕版奧特曼怎麽樣？你們小男孩是不是都喜歡這個？”
“欸，你們夜宵想吃什麽？中餐西餐法餐還是日料？商量一下，我提前訂個位子，不然，全吃一遍也可以。”
“吃完呢，先去看畫展？或者環球影城？不如就去江邊賞個月吧。咱們一家人好久沒有一起散步了。”
魏豪富一個人，說出了三個人的氣氛。
母子倆算是驚到了，兩人一致認為，今天的魏豪富像是換了一個人。
而魏豪富沉浸其中，一路開車，一路嘴巴不停，和兒子說他與妻子的相識相知相愛，跟妻子回憶兒子出生之後的點點滴滴。
從現在的他還是個普通經理，到幾年後，他的公司是地產界龍頭，他身家百億。
整整一小時，他痛說革命家史，描繪未來藍圖。
“豪富，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妻子終於忍不住了，開始擔心魏豪富的精神狀態。
“爸，你好話癆啊！而且，吹牛吹得太過火了吧！”兒子也吐槽，“什麽上市公司，什麽富豪排行榜，說的跟真的似的。”
“我說的是真的。”魏豪富說的很確定，“兒子，你老爸我可是給有錢人發錢的人，懂嗎？——就在不久的將來。”
“媽，你今天往湯裏倒二鍋頭了？倒了幾瓶啊，能讓我爸醉成這樣？”
“去，少貧嘴！你爸這是做夢呢！”
“哈哈哈哈。”魏豪富樂不可支，頓了頓，他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老婆，你說對了！我現在確實是在夢裏。”
妻子嘴角抽了抽，兒子哈哈大笑，隻當魏豪富在講笑話。
果然，沒人信。
魏豪富岔開話題，又聊起美食美景，一家人插科打諢，其樂融融。
車窗外的馬路上，車和車緊緊並排，緩慢略過，此時，正值晚高峰，車速不比人行速度快多少，喇叭聲此起彼伏。
魏豪富停車，等第三次紅綠燈。兒子嘟嘟囔囔的抱怨塞車。
他想了想，順手打了個電話。
電話剛掛一分鍾，從後方，一輛救護車的急救鈴聲，蓋過所有的車喇叭聲，呼嘯而來，直到魏豪富車前。
所有車都為救護車讓路，救護車給魏豪富開路。
魏豪富鳴笛表示感謝。
兒子和妻子目瞪口呆。
“爸，哪裏來的救護車？！”
“豪富，你是不是認識醫院院長什麽的？”
魏豪富大咧咧一笑，“嘿，我本人可比院長強百倍！”又說，“我在我的夢裏，還不能當個上帝了？”
兒子與媽媽對視一眼，均是一臉懵，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聊下去。
之後一路暢通無阻。
救護車在前，充當魏豪富的開路先鋒，惹得過路司機紛紛側目，交警也稀奇。
直到購物中心門口，魏豪富停車，救護車跟著停車，魏豪富下車，開著救護車的，一個身穿黑色風衣身形瘦小的女生也從車上下來。
是溫希。
魏豪富看了女生一眼。
“豪富，這救護車為什麽……”
魏豪富的妻子下車時看到救護車邊上的女生，想問的話沒全問出來。
“什麽為什麽？”魏豪富瀟灑地說：“因為我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啊！不過，早知道路上這麽堵，我就直接叫直升機了。浪費我時間。”
“……”
魏豪富說完半天，妻子都沒說話，他轉頭看妻子的表情，問，“老婆，你不信我說的？”
“你說什麽？”
“我說我在做夢啊。”
“……”
“老婆，我之所以能一個電話叫來救護車，是因為此刻的我是在自己的夢境裏。你要是不信，我還可以叫來消防車警車國安部特動隊，再不信，我拿導彈搶銀行證明一下也行。”
“……豪富，你，你，認真的？”妻子聽他把不著邊際的話說得信誓旦旦，真的為他精神狀態擔憂了。
“當然——”
魏豪富剛想承認，瞥見溫希向他們這邊走來，他語氣一緩，咧嘴笑，“當然，我是開玩笑的。”
妻子又是生氣又是想笑，又看到不遠處的女生，覺得對方應該是來找魏豪富的，她幹脆拉著兒子先走了。
魏豪富沒有叫住她，默默地看著她和兒子的背影。
他想，剛剛他要是回答“是”的話，他的妻子一定會認為他精神出了問題，那麽他能去的就不是購物中心而是精神病院了。
“魏先生。”溫希向他打招呼。
魏豪富轉身麵向溫希，下意識的嘴角下沉，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又後知後覺的發現，除了這短短的一天，他的臉上已經很久沒露出過笑容了。
溫希不清楚魏豪富的心情，冷淡地開口，“魏先生，您與我們夢境事務所簽訂的合同中，注意事項最後一條，明確寫出了，不要和夢境中的人講述關於夢境的事，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
“您已經違約了，並且是第二次違約。”
“我會支付違約金，雙倍。”
“這不是違約金的問題。”
“我知道。”
“……”溫希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魏豪富的態度很強硬，“你來找我還有別的事嗎？”
溫希看向魏豪富手腕上的手表，魏豪富順勢抬手看表。
手表現在的時針在十二，分針接近十二，而秒針，依舊是倒著轉的。
這塊手表，就是溫希給他的。
夢境手表。隻存在於夢境的手表。
他真的是在夢裏。
手表的分針從十二的位置倒計時，當分針再次回到十二的那刻，他夢境裏的一天就結束了。
“魏先生，我是來提醒你的。注意時間。”溫希說，“另外，墜崖點我已經找到了，稍後回來接您過去。”
“小溫啊，我給你個建議。”魏豪富一副上位者的口吻，“你們這離開夢境的方式能不能換一換，每次都跳崖，你就不怕客戶在跳崖的過程中突發心梗，死在夢裏？”
“感謝您的建議，但目前還沒有客戶因此死亡。”溫希不鹹不淡地回應。
“……”
“您還有什麽疑問嗎？”
“沒有。”
“好的。”
溫希說完要說的，禮貌道別，開著救護車離開。
魏豪富站在原地，他看著救護車消失，再環看四周。這裏車水馬龍鱗次櫛比，行人奔忙街道擁擠，萬物都栩栩如生，格外真實。
他從櫥窗中看到自己，是一個身體還未發福的眼眸深邃的青年。
真好。
他又一次感慨。
“下次，要在這兒呆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