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黑暗獵人
橫豎閑著沒事,呆在辦事處每天還要看著郎大勇那副讓人惡心的麵孔,林嘉樹便一個人在臨淮市附近的縣區轉悠。
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市區及附近縣市所有的規模以上企業,差不多早已被各個環保公司犁地一樣犁過好幾遍了。這些公司也差不多全部解決了環保問題,至於運行效果如何,那倒另說,反正對於林嘉樹的到訪,引不起他們的興趣。這些情況,林嘉樹心裏早有準備。
大客戶難找,小客戶卻遇到了不少。許多小微型企業的環保需求很迫切,他們當中業務量少的也就幾萬、十幾萬,多的也不過二三十萬。林嘉樹興衝衝地給郎大勇打了電話。
電話中郎大勇撮著牙花子不無譏諷地說:“我們林總收獲不小嘛!祝賀!祝賀!這麽大的業務量,我建議你直接找總公司那邊匯報吧!我相信,杜誌邦肯定又要開會表揚你了。”
林嘉樹氣得夠嗆,掛斷電話後,他又給杜誌邦打電話。蒼蠅也是肉,這些客戶都歸攏起來,業務量也不少了。
杜誌邦聽完匯報後,半晌才說:“嘉樹,你知道我們業務的性質,並不是單純地賣給他們設備的問題,而且要上門安裝調試,還要跟蹤售後服務。目前以我們的售後隊伍,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從現在到年底,你暫時不要把精力放在這些散戶上,集中精力幹大事,爭取弄個大客戶,幫助公司完成年度銷售目標。”
聽了杜誌邦的話,林嘉樹有些興味索然,現在哪有那麽多大客戶?
在乘車返回市區的路上,微信上收到杜鵑的信息。
“老實交代,怎麽惹瑞玨了?”杜鵑的話語不善。
林嘉樹一頭霧水,回複道:“我們倆一直很正常啊!”
“不對!你肯定有事瞞著我!”
“天地良心,我若有事瞞你讓我永遠娶不上媳婦!”
過了一會兒,杜鵑回複道:“你不覺得上次回來,瑞玨對你很冷淡嗎?她喜歡你,在我麵前毫不掩飾,平時一說到你那叫一個來勁。你們倆一定出了問題!”
林嘉樹回了一個呲牙的笑臉,說:“我們一直處在一個正常的狀態。我天天出差在外,人家對我冷淡再正常不過了,你不用神經兮兮的。”
“我一定會搞清楚的。你記住了,瑞玨善良單純,不許你欺負人家!”杜鵑憤憤地說。
林嘉樹說:“我也是個善良單純的好青年,也喜歡這個善良單純的丫頭。我們一直是好朋友,放心吧!”
“哼哼!還好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
手機屏幕突然彈出一條微信信息,林嘉樹隻看到“黑暗”兩個字,頓時心跳加速。他急忙中斷了和杜鵑的聊天,點開黑暗獵人的信息。
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誰,今晚七點,去市中心銀河廣場的星巴克。
林嘉樹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他想了想,隻回複了一個字,好。
走出臨淮市汽車站的時候,已經五點半了。離約定的時間尚有一個半小時,時間足夠。但林嘉樹絲毫不敢大意,破天荒地攔了一輛出租,他要提前去等著。平時在市內無論去哪裏,他都是步行,頂多掃個共享單車。但今天,困擾他已久的黑暗獵人終於露麵了,這是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人,怎能不如臨大敵?
出租車駛入茫茫的車輛和燈光的洪流中。正是下班的高峰時間,車輛如螞蟻一樣從角角落落紛紛湧上大街小巷,整個城市就像塞滿了食物消化不良的腸胃一樣,緩慢地蠕動著。
林嘉樹坐在車裏,從開始的淡定到焦躁不安,作為全國著名的“首堵”,他發現自己低估了臨淮市堵車的嚴重程度。
司機看了看焦躁不安的林嘉樹,笑著說:“這才是正常的臨淮,你外地的吧?”
林嘉樹點頭。
司機則吹起了口哨,淡定地拿起手機刷起了視頻。
一個多小時之後,出租車終於到達了銀河廣場。林嘉樹飛一樣跑向廣場西邊商業步行街那家星巴克。他已經遲到十五分鍾了,對方恐怕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說不定已經走了。
林嘉樹站在門口,眼睛像雷達一樣掃過大廳裏所有的座位。零星的幾個人,憑直覺,他並沒有發現他要找的人。到底誰是黑暗獵人?看上去都不像,又都像。
手機有微信提示,是黑暗獵人發過來的:你遲到了。二樓東麵靠窗位置。
二樓比一樓的人還要少一些。林嘉樹一上來,就不錯眼珠地盯著東麵靠窗的卡座。那裏零零散散地坐著三四對成雙成對的客人。林嘉樹放眼望去,逐一排除著。他有個基本的認識,約他見麵的人一定是一個人來的,而且是個男的。他的目光鎖定在最南麵的卡座,那個座上有人,而且就一個。
林嘉樹向那個座位走去,他無法平抑內心的激動,心髒怦怦地狂跳著。
確切地說這是一個女人,正在低頭擺弄著手機。滿頭秀發如瀑布般柔順地從兩耳邊垂下,就像一塊黑色的綢緞遮住了她的臉頰。
林嘉樹站在那裏有些猶豫,他不確定是不是這個人;而且,貿然過來問一個女人,她是不是黑暗獵人,貌似有那麽點不著調。
“坐吧!你遲到了十五分鍾。”那人頭也沒抬地說。
這麽說,就是她了?是一個女的?林嘉樹心裏咯噔一下。
林嘉樹屁股剛剛沾到座位上,女人依然頭也沒抬地問:“知道我為什麽選擇這個位置嗎?”
“不知道。”林嘉樹機械地回答。
“這裏正好看到文化中路穿過廣場的路段。所有的出租車都在那裏停靠。你在廣場的東北角下車後,是小跑著過來的。中間你曾停了一下,撿了一個空飲料瓶子扔進了垃圾桶裏。你穿過廣場大約用了三分鍾。你在一樓的大廳至少猶豫了一分鍾,你在想誰是黑暗獵人。你看他們誰都像,又誰都不像。你在猜測,我可能已經離開了,對不對?”
林嘉樹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像是自己的影子,對自己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半晌,他才說:“你到底是誰?”
“我們認識。”女人放下手機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林嘉樹。
柔順的長發如絲綢般絲絲縷縷地滑過臉頰,一張白皙明媚的臉灼灼其華地呈現在林嘉樹麵前。這個女人他的確認識,他們曾數次在古城春辦公大樓見過麵,就是那個被他戲稱為“黑寡婦”的天淨環保的美女總經理,花明。
林嘉樹呆在了那裏。
“很意外嗎?”女孩看著目瞪口呆的林嘉樹,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
意外,要多意外就有多意外!林嘉樹依然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愣愣地看著燈光下如夜明珠一樣璀璨的女孩。
“我說你的嘴能不能不要張得這麽誇張,吃人還是怎的?”花明看著林嘉樹,不無調侃地說。其實,對林嘉樹這幅呆若木雞的樣子,她還是很享受的,甚至是得意。
這麽說,黑暗獵人就是這個天淨環保的花明了?那麽以前所有微信上的交鋒也就順理成章合情合理了,困擾林嘉樹許久的謎團徹底解開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怒火湧上心頭。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曾經用惡毒的語言給他帶來了傷害,他曾發誓要掘地三尺把這個人找出來,喝其血啖其肉寢其皮方才解恨。
而現在,麵對這麽一個嬌滴滴風情萬種的女孩,他卻束手無策了。不得不說,這個女孩很漂亮,也很性感,但林嘉樹對她一點好感也沒有。他就那麽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麵前的女孩,一時竟然忘記了說話。
“如果我沒猜錯,你大概在心裏恨死了我了。你是不是特別想把我吃了,但又有點舍不得?我懂你的眼神,這種眼神叫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尤其是看漂亮的女人。”花明一邊雲淡風輕地說著,一邊十指纖纖優雅地攪動著杯子裏的咖啡,一切盡在掌握的鎮定與自信。
“花總,我不知道你哪裏來的自信。你若去掉妝容,你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我的許多朋友都比你漂亮。我隻是沒料到黑暗獵人就是你,因為從我們相遇至今,我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你,更沒和你說過一句話,和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擦肩而過的路人沒什麽兩樣。我的確非常痛恨你,因為你給我帶來了傷害。這段時間我日思夜想的就是要找出這個黑暗獵人。”
林嘉樹明白,他和這個女孩既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更有此前埋下的種種梁子。他們之間也許永遠不可能坐下來,友好地吃飯或者喝咖啡。所以,他毫不客氣,反唇相譏,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
“你……”花明攪動咖啡的手突然停下,她生氣了。她沒想到這個呆頭呆腦的家夥,並不像看上去那麽好惹,而且真的把她恨到骨子裏了。她莞爾一笑,端起杯子輕輕地抿了一下,然後身體向後,斜靠在卡座的靠背上,雙眼眯縫著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嘉樹。薄而寬鬆的“V”領毛衫,一片白皙豐潤的肌膚,在燈光下如無瑕而溫潤的玉一樣散發著迷人的光澤。
林嘉樹的心髒狂跳著,臉頰微微有些發燙,他目光遊移著看向別處,不敢直視麵前的這個性感美麗的女孩。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比起葉青青來,都有些勝出了。即使他再痛恨她,也不能無視這麽一個大美女的存在吧?
“我知道你恨我,不過我覺得你這種恨毫無道理。我們兩家企業是對手,你死我活的那種。對一個對我的業務有威脅的人,采取一些必要的心理幹擾,再正常不過了。不打不相識,我覺得我們應該能成為朋友,你說呢?”花明笑起來,笑得很迷人。她看著林嘉樹,就像看一隻動物園裏的動物。
“朋友?這種可能性不存在吧!剛剛你還說,我們之間是你死我活的對手。”林嘉樹不無譏諷地說。
“你沒明白我說的話。我說的是兩家企業是你死我活的對手,但我們不是。說不定你明天就成了我們天淨的人,也說不定,我也會成為你們啟泰的人,又說不定,我們既是天淨的人,又是啟泰的人呢!山不轉水轉,人是活的,你說呢?”
林嘉樹默然,也許花明說得對,但他心裏還是對這個女孩充滿了敵意。他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忘記她曾帶來的困擾和傷害。
“你注定要在職場裏打拚,記住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如果你不接受我的觀點,你大可轉身離開,就當我什麽也沒說過。”花明自信地看著林嘉樹,嘴角上翹,說不上是微笑還是嘲弄。
“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你說得並不怎麽高明。我可以保證,以後我絕不會和你產生任何往來!如果你沒有別的話可談,那麽告辭!”林嘉樹站起來,轉身向樓下走去。
花明看著林嘉樹的背影,說:“如果我能讓你在臨淮市場站穩腳跟呢?比如,讓郎大勇滾回山北,你來當啟泰公司江淮市場的老大。”
林嘉樹走出幾步後,猛然站住了。他倒不是真想把師父弄回山北去,他自忖沒有這個能力。正如郎大勇說的那樣,再過個兩三年或者更長一點的時間,自己說不定還能嚐試一下。但眼下,哪怕他對郎大勇的恨意如淮河之水滔滔不絕,他也不敢往這方麵想。他隻是好奇花明有什麽辦法能把郎大勇給弄回去。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林嘉樹轉回身來,笑著對花明說:“我從來沒想過要把郎大勇趕回山北縣。我沒有野心,至少現在沒有,你不必用這個來糊弄我。”
“你不是傻子,我是不是糊弄你並不難判斷吧!如果你真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你就不能做一個與世無爭的君子。你說你沒有野心,真的沒有嗎?郎大勇相信嗎?算我看錯你了,你可以走了!”
林嘉樹站在那裏,怔怔地看著花明,猶豫了一會兒,他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