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妖獸現

莫小白踉蹌從**起來,還沒睡醒,一頭糟亂的短發沒個女孩子樣。

“小白!起床了!聽見沒有!要遲到了!”夜雨在外麵大喊著女兒的名字,透著一股子不耐煩的勁兒。

“聽見了……”莫小白踢裏踏拉走出了房門。腦袋栽在臉盆裏隨便胡擼了一把完事兒。帶上她啤酒瓶底的眼鏡準備上學去。

“把藥喝了,飯吃了。”莫清揚一手給女兒端著藥碗,裏麵全是黑湯,一手給女兒端著牛奶,黑白配。莫小白一口一碗,痛快搞定。

“今天怎麽樣,耳朵聽得見嗎?”莫清揚追問。

“聽得見,聽得見!耳朵都起繭子了聽得!老爸老媽拜拜,我走了啊!”莫小白招呼了一聲,衝出了家門,蹬上自行車就跑了。

一路上寒風凜冽,星光參半,烏漆麻黑,南陽市這個名字真是起反了,深冬臘月,凍得要死,莫小白想著什麽時候放寒假。忽然她腳下一刹,單腿跺在了地上,停了下來。離家一公裏外的樹林是莫小白每天上學的必經之路。

莫小白摘下了眼鏡,摁下一個眼鏡片,下一刻,一個鋒利的薄刃順著莫小白手指的方向朝林中射去。噗,一團血花爆裂在地,濺起大團落葉。莫小白唰的一個閃身,來到林中,俯身看去。又是這個惡心的東西!莫小白心中一頓咒罵,蹙起眉來。隻見一個鐵鍋大的東西渾身長滿了棱刺,足有半米多長。莫小白心下一狠,徒手朝棱刺拔去,連皮帶肉撤了下來。那怪物的模樣陷在刺裏,莫小白看不清楚。三天之內,這是她殺死的第二隻怪物。怪物身上的刺根根像刀,可抓在莫小白手裏,分毫不受影響。當莫小白薅去它大半麵棱刺後,怪物的樣子顯現了出來。

兩條狹長的眼睛竟是黑縫,鼻孔衝天,嘴的地方像個溝,被小白剛剛擲過來的鏡片打穿了,一擊命中,一股惡臭從怪物口中傳來,血腥味。忽然,噗的一聲,怪物泄了氣,變成了貓狗大小,癟了下去。

小白尋著這氣息,眉頭再次深陷下去。為什麽,這東西身上的氣息和自己那樣像!見鬼!正是有了這氣道的存在,莫小白才能輕而易舉將這怪物斬殺。

“什麽人!”突然!莫小白大喊一聲,回頭向林子遠處看去。

“梵音……”一個顫抖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那人聽見莫小白的嗬厲,愣在了那裏,可下一刻,那人衝莫小白飛奔了過來,砰的一下抱住了小白。

莫小白一驚,噗通坐在地上。她慌不擇及地推開那人,忽而她眼神一怔,道:“張一凡?”眼下抱住莫小白的瘦弱女孩不正是她高二隔壁班女孩,張一凡嗎?

“小音……小音,你傷到沒有……嗚……”張一凡說著,哭了起來。莫小白看到她正在發抖,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你喊誰呢?”莫小白奇怪地看著眼前的張一凡,警惕心已起。

這時,倏的一道閃影,一個人悄然無息的來到莫小白身後。莫小白戾氣橫生,回手就朝身後劃去,另一個眼鏡片在她手中不知何時,也早已化成利器。隻看那人眼明手快,比莫小白還利落半分,噌地按住了她的手腕。莫小白猛然回頭,眼射寒芒。

“你!”莫小白雙眸一怔,道。眼前一個男孩濃眉大眼,皮膚白皙,和顏悅色,手裏同樣提著一隻怪物。莫小白盯著他,身形猛然一晃,暈了過去。

“快帶梵音走!”男孩對張一凡道,話落,警醒地看向莫小白來時的方向。

半日過後,莫小白悠悠轉醒,望著潔白的天花板,不知是哪裏。

“小音,你醒了?”一個人在她眼前晃,莫小白聽不到。

“天闊,小音醒了!你快來啊!”

莫小白眼睛微動,是張一凡在說話。“天闊,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她默念道,眼睛裏讀著張一凡的唇語。很快的,男孩趕了進來,俯身看向莫小白。莫小白嚇了一跳,噌地坐了起來。

“你誰啊!”莫小白不樂意道。

“還不記得我?”天闊衝她笑道。

“天闊,張一凡?”莫小白說著,兩人都是她高中隔壁班同學,平日沒什麽交往,連話都沒說過。

“還有嗎?”天闊說著,輕輕把手撫向莫小白手臂。一絲靈動的氣力瞬間打通莫小白渾身氣道。莫小白猛然撤手,“幹嘛呢!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啊!”莫小白凶道。

忽然,她胸口一頓,呼吸將滯,天闊登時緊張起來。

“啊!”張一凡尖叫一聲,跟著一根銀針插入莫小白胸口。莫小白半晌回過神來,張一凡正緊張地看著她,怒視著天闊,天闊守在一旁,不敢造次。待張一凡還想開口詢問,隻見莫小白薄唇輕啟,對著天闊道:“天闊……”那一聲,盡顯疑惑。等她再看向張一凡時,隻見女孩泣不成聲,卻憋得臉頰通紅,她再道:“崖雅?”

“小音!”張一凡猛然撲進莫小白懷裏,嚎啕起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我,我們在哪?”莫小白徹底懵了,梵音,第五梵音,她的名字,然而這個名字太遙遠了,她早就忘了。

“我們從彌天來到這裏,十七年了。”天闊道。

莫小白看著天闊,恍如隔世。

眼下這個男孩名叫北唐天闊,與第五梵音也就是此刻懵圈的莫小白,還有他們共同的朋友崖雅來自同一個地方,一個與地球平行的另一個世界,名叫彌天大陸。

十七年前,彌天大陸上的東菱國發生了一次禍亂,三人被同時卷進了這場災禍之中,禍亂打通了兩個世界的出口,三人被席卷而來,重生一回,隻待靈力恢複,記憶漸起,再次團聚。

莫小白感受著身體的變化,十七年中,她虛弱不堪,如不是父親莫清揚這個懸壺醫生的悉心照料,她怕是早就死了。隨著年齡的增長,莫小白的身體日益健壯,可就是一雙耳朵自小失聰,莫清揚為了女兒的耳疾,用盡醫術,也是時好時壞,不算靈光。莫清揚夫婦從沒隱瞞過莫小白是抱養來的女兒,但一家人感情極深,比的過骨肉親情,血濃於水。直到兩年前,莫小白發現自己的身體異於常人,一股氣流經常在她體內穿梭。兩年中,這種氣力越來越強,她曾偷偷跑到山中擊碎過巨石。然而這變化,她從未與父母提起,既然是好的,又何必再讓他們操勞。為了她,莫家夫婦已經付出了全部心血。

莫小白聽著天闊的講述,然而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失憶了一般,零星的片段在腦海中閃回,卻記得不是那樣真實。

“我怎麽了?為何什麽也不記得?”莫小白道。

“你從彌天過來時,受到重創,恢複起來也需要時間。”天闊解釋道。

“你們兩個早就好了?”莫小白道。

“天闊比我早些,我也是最近半年才想起來的。覺醒後本想著第一時間來和你相認,可天闊不讓我那樣做,說那會激發你靈力暴漲,身體會扛不住的。”崖雅道。她說的沒錯,就在剛剛,天闊試圖進一步喚醒梵音時,她暈倒了。

“看來我傷的不輕,”莫小白自言自語道。崖雅與天闊互視一眼,沒有說話。

“梵音,我之所以提前來找你,是因為我要通知你,咱們要盡快離開南陽。”天闊道。

“為什麽?”莫小白不明,梵音這個名字終究還是讓她模糊。

“嚕嚕找上來了,缺口再次被打通了,我們不能再多做逗留。”天闊道。

嚕嚕,那怪物的名字。莫小白猶豫了。

“我不想走。我父母還在這裏,我哪都不去。”

天闊眉尖一蹙,崖雅望向了他,顯然,眼前的梵音還不是她以前的樣子,他們說的話,她一知半解。

“若不走,你父母一家定會被你牽連。”天闊忽兒嚴厲道,“這次來的是嚕嚕,若下次來的是靈魅,照目前的狀況,你我聯手也未必贏得了。”天闊突然一把抓住莫小白的胳膊,靈力瞬間激發。莫小白踉蹌吸氣,記憶魚貫進入她的大腦,她想起來了。

十幾年前,彌天大陸上的東菱國附近有個遊人村。

秋高氣爽,林間溪旁,白色石子岸邊躺著一個小女孩,穿著寬大的白色上衣和灰麻色長褲,亂蓬蓬的黑色短發下麵藏著一張稚嫩的臉,鼻梁秀挺,菱角薄唇,下巴中央有道美人溝,透出幾分英朗銳氣。林間小鳥嘰喳不停,女孩閉著雙眼,充耳不聞。清風拂麵,百鳥成群飛向天空。忽地,女孩睜開眼望著遠處,嘴唇輕動:

“一,二,三,四……”

啪嗒,一個小石子從溪對岸擲過來,落在小女孩旁邊,女孩開口道:

“我不過去啦,你們自己去玩吧,別傷著紅鸞,我看見有四隻紅鸞混在鳥群裏,你們今天千萬不能獵鳥打鬧啊。”說罷,女孩又閉起眼睛,看不出是睡是醒。

對岸的孩子們顯然很聽小女孩的話,幾天前大家無意間聽說有紅鸞靈獸來到這片林子裏棲息,都想看看這上古靈獸的樣子,興奮不已。但紅鸞鳥天性警覺機敏,幼年時常會混雜在別的鳥群中,正是它們最其貌不揚的階段,形似麻雀,一身棕灰羽,維有頭頂長著一小撮暗紅羽毛,常人難以辨別。

“都怪雷落這個多嘴的家夥!早知道連他都不告訴了。”女孩心裏埋怨著。

孩子們一溜煙兒跑進林子,溪邊隻剩下女孩一人。

“呃……那個……你是梵音嗎?”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女孩身後幾米處傳來,說話的也是一個小女孩,看上去五六歲的樣子。圓乎乎的白嫩小臉兒,漲得通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眼角略略向下,一副有點委屈,乖乖的可愛模樣,顯然主動開口說話,讓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沒人應答。

小女孩又往前走了幾步,離躺著的小女孩更近了,幾乎到了她身旁。

“你好……你是梵音嗎?”這次的聲音更小了,還有一些害怕緊張。

“你是誰啊?”女孩睜開眼睛看著旁邊的陌生麵孔,懶懶說道。

“我叫崖雅,剛搬到這個鎮子上來住的,爸爸在收拾新房屋,我沒有地方去,隔壁的鄰居叔叔讓我來小溪旁找小朋友一起玩,他說可以找一個叫第五梵音的小女孩。”

“我就是。”

四目相對,不知說些什麽,梵音顯然懶得動彈,依舊呆呆望著天空。小女孩尷尬的不知做些什麽,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你從哪裏來呢?”梵音雙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一雙清澈動人的杏核眼水光瀲灩。

小女孩看呆了,半天不說話。

“問你話呢,怎麽不說話?”梵音提醒道。

“哦!”小女孩回神道,“我也不知道,從很遠的地方來。”小女孩紮著幹淨可愛的馬尾,和同齡的孩子相比身材有些單薄矮小。

“這麽說你們也是遊人嘍?”梵音問道。

“什麽是遊人?”

梵音挑挑眉毛回答道:“遊人就是沒有固定國籍,地域,住所的人啊。大家投緣於是就定居在一起嘍,慢慢變成了村落。”

“我也不知道,我隻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小女孩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沒有什麽其他人。”

兩個人又呆呆的不知說些什麽,靜靜地過了一些時間。

“回去嗎?還是去河對岸,那邊有很多小夥伴。”

“我想爸爸了。”

“那我陪你回去。”

“謝謝。”

兩個女孩走在村子中央的石子小路上,一顆顆都是精心挑選過的,被夕陽曬得漂亮。道路不遠處站著兩個青年人,熟絡地攀談著。

往前走了一會兒,小女孩加快步伐。

“爸爸。”崖雅開心地叫了出來。

其中一個男子回過頭,青衣長袍,麵容清雅,一身整潔略顯古舊打扮,對著女兒溫暖地笑著。

“回來啦。”崖雅跑到爸爸身邊,開心地拉起爸爸的手。

另一個年輕人也同時回過頭,鳳眸淩眉,鼻梁直挺,菱角薄唇,麥浪膚色,英俊非凡。身著簡單白色上衣,幹淨利落的灰麻色長褲,身姿修長。對著梵音,嘴唇輕動,緊接著笑了出來。

“懶丫頭。”

梵音用手胡擼了通亂蓬蓬的短發,從上麵拽下來幾根草苗,對他吐了吐舌頭,沒有說話。

“梵音,這位是崖青山叔叔,崖雅是他的女兒。”待梵音走近,男子為她介紹道。

“您好。”

“青山,這就是我的女兒梵音。”梵音安靜地站在父親身邊。

“逍遙兄,令千金真有你的風範啊,小小年紀卻能看出一身伶俐英氣,長得也是像極了你和嫂夫人,真是討人喜歡。”青山溫和地誇讚著梵音,打心底喜歡這個初次見麵的靈巧侄女。

“這個丫頭,平日自由散漫慣了,哪像崖雅這樣乖巧懂事,你可別誇她了。”第五逍遙道。

“你們別在外麵聊啦,孩子們都該餓了,快回屋吃飯啦!”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從屋裏走出來,正是梵音的媽媽林悅兒。柔和的波浪長發,襯極了她的圓潤小臉,母女倆發中都有一個精致的美人尖。

幾個人有說有笑進到了屋內,整個村子上的房屋都是用木材搭建而成,顏色深淺錯落有致,家家戶戶的閣樓上都種著鮮花綠草。

飯後大人們在敘舊,兩個孩子來到庭院前的空地上休息,彼此都沒話說,一起看星星。

“媽媽,崖雅是沒有媽媽了嗎?”等青山父女離開,媽媽在收拾碗筷,梵音跑過來問道。

“是啊,可憐的孩子。”

“她媽媽是怎麽沒有的?”

“聽說是生病不在了。小孩子,別管那麽多,快上樓睡覺吧。”

“媽,我不小了,馬上9歲了。”說完,嗖的竄上樓去。林悅兒笑而不語。

路過書房時,看見裏麵的燈亮著,逍遙正在書架旁翻看著一本舊書。梵音躡手躡腳走了進去。逍遙身子微側,嘴角輕動。

“音兒。”

“又被發現了!”梵音嘟著嘴,不服氣道。

“想瞞過我,再等個二三十年吧!”逍遙的臉長得極為俊朗,小麥膚色,棱角分明。梵音雖隻有8歲,但已經看出相貌跟父親極為相像,尤其是那帶著美人溝的下巴,與眾不同。“不過你這讀唇本領越發精湛了!”父親回頭誇獎道。

梵音下巴一揚,得意起來。她的靈眸與生俱來,父母都沒有。

“你上來找我有什麽事啊?”

“我沒有,就是看見房門開著,過來瞧瞧而已。”

“想問崖雅媽媽的事?”知女莫若父。

“嗯……”梵音難為情地吞吐道。

“等你們變成要好的朋友時,自己問她吧。好嗎?”

梵音看著爸爸的眼睛,點了點頭,回屋睡覺去了。

夜色已深,梵音在自己閣樓上的小房間裏翻了個身。一個黑影從她家的屋前走過。她噌的一下從**坐了起來,跑到窗戶邊向外望去。梵音小小年紀,靈力卻已超群。

“爸爸?這麽晚了,爸爸要去哪?”梵音靈眸一轉,飛速穿好衣服,打開窗,縱身一躍,從二樓跳了下去。腳尖落地,如蜻蜓點水,靜謐無聲。左閃右避,跟在了爸爸後麵。

第五逍遙很快出了村,往遠處的山間走去。梵音緊追不舍,眼看被落下了,還好她天生靈眸鷹眼,觀千米,測萬物,即便被父親落下,也不甚慌張。

第五逍遙腳下無風,快若行雲,眨眼間來到深山老林。他停下腳步,長身玉立於月色之下。隻聽他輕啟牙關,沉聲道:“滾出來!”

恍然間,叢中輕動,片刻,一浩然大物從林中走出,長八米,高丈餘,威風凜凜。

“好靈法!”第五逍遙心念。如此大物行若無人,當真厲害。

“第五逍遙!我看你是活膩了!敢管我的閑事!”那大物隆隆開口道。

第五逍遙鳳眸輕睨,冷笑一聲:“狼形畜生罷了!”全不把那巨獸放在眼裏。

“你說什麽!混蛋!”那狼獸惱羞成怒,抬爪往第五逍遙身前揮來。

第五逍遙手腕一翻,一柄兩米長的巨型寒冰刺棱刃瞬間幻於掌中。猛然一揮,狼爪刺出的三分尖刺被削掉!

狼獸嚇得回首縮身,向後跳去。

第五逍遙二話不說,一個縱身來到狼獸麵前,跟著又揮出三刀,狼獸爪前胸前瞬間被砍下三縷鋼刃狼毫。眼看著狼獸渾身鬃毛乍起,變成根根鋼刃,第五逍遙的寒冰刺棱刃卻削鐵如泥,狼獸大駭!震驚!

第五逍遙一個飛身,已然越過狼獸三米頭頂,赫然揮劍當空,向下砍去。狼獸避之不及,繃起強壯身軀,鋼刃狼毫根根刺出,狼獸一個凜頭,把第五逍遙甩了出去。

“爸爸!”梵音穿過樹林,看到眼下這驚悚一幕,駭然叫出聲來!

狼獸熒綠眸光一收,嗖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梵音愣在當下,狼獸移動的速度太快了,梵音的鷹眼竟也沒有看到!

就在她眨眼間,狼獸已然俯身到她身前,獠牙齜出,惡涎垂下,一個頭顱也是她小小身軀的數倍大。梵音嚇得身形僵硬。

眼見狼獸張口叼來,驟然間,隻聽山林呼嘯一聲,好似狂獸來襲。一柄手刀寒器抵住了狼獸的下顎,第五逍遙用力一揮,狂嘯一聲。巨頭怪獸竟被他砍飛了出去,下顎鮮血噴湧。隻見第五逍遙寒冰滿身,厲牙尖齒,鳳目斜揚,換了模樣。梵音被他抱在懷裏,分毫未傷。

“爸爸……”梵音有些驚慌。眼前的爸爸換了模樣,好似一塑冰雕,牙尖嘴利,參差錯落,透著森森鬼氣,可卻有種說不出的冷魅。

“別怕,沒事!到雷落身後去!”父親話音剛落,便把女兒輕輕拋向身後。

梵音小呼未落,已然被人接住。

“雷落,看好小音,我去幫你五叔!”一個粗糙的聲音滑過梵音身邊,身形已遠。

“知道了!”少年有力地應道。

“啊!雷落!快放我下來,咱們得去幫爸爸和雷叔!”

“你別亂動!剛才險些傷著你!嚇死我了!”少年厲聲說道,神情焦急。“要不是我五叔快!我!”少年緊張地看著懷裏的梵音。

“我知道啦!我爸和雷叔已經跟那個怪獸打上了!咱們趕緊過去吧!我跟著你會小心的!”梵音在少年懷裏使勁兒扭動著。梵音已然在同齡人裏算得上蠻力,可眼前這個比她大兩歲的古銅膚色,虎頭虎腦的壯實少年更是了不得,小小年紀力大如牛。梵音硬是掙脫不開。

“哎呀!我都說會跟著你啦!咱們快過去吧!”梵音著急道。

倏地一下,少年已經抱起梵音往林中奔去。梵音抓緊少年脖頸。終於,兩人潛伏在樹叢裏,雷落不讓梵音講話,卻也堅決不肯放下她。

第五梵音的父親和雷落的父親雷鼎正與巨獸纏鬥。隻見冰雷兩種靈力交錯相攻,狼獸欲無還手之力。

“第五逍遙!崖青山的閑事你別管!不然沒你活路!”

“修羅!你害我兄弟家破人亡!不宰了你!難消我心頭怒火!”

“就憑你!一介村民!還當自己是軍政部的人呢!”

“我呸!”第五逍遙啐了一口,揮刃砍去。

手刀,寒刃,雙刃齊下,第五逍遙隻攻不守!狼毫鋼刃與之相撞,震得林中錚錚作響。梵音和雷落躲在樹叢裏,亦是被震得耳膜生疼。梵音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耳朵,一隻手捂著雷落的耳朵,雷落抱著她騰不出手來。

修羅的狼毫被一縷縷砍了下來,根根紮入大地,好像尖錐墜落,砸得大地開裂,山土晃動。修羅大驚,他堂堂狼王,一身銅皮鐵骨,狼毫鋼刃,天下至堅,竟被第五逍遙連消帶打砍了去!

忽的!修羅朝後急閃,逍遙和雷鼎都撲了個空。待再一回頭,已見修羅鼓起胸膛,四肢抓地,身前越發膨脹。轟然一聲嘶吼破荒而出,直衝雲霄!

“夜喪!”第五逍遙大聲道!

霎時間,他一個翻雲覆雨手,兩掌朝前猛推,隻見百尺寒冰拔地而起,縱橫而去,赫然一道冰幕擋住了夜喪的攻擊。可夜喪之聲久久不絕,百林欲毀。雷鼎一個縱越,飛身七八丈,對準第五逍遙的冰幕揮掌擊去。

暗夜森林,星光點點。霍然間,數百湛藍雷電從雷鼎掌心擊出,環繞著第五逍遙的冰幕飛展開來,雷鳴萬鈞之聲頓時震天攝地,林中百物被照的耀藍一片。冰雷兩重天,愈加愈烈。夜喪呼嚎之力被生生震了下去。

“雷師!”修羅大驚,再不硬拚,趁著夜喪之力未衰,調轉方向,奔著森林深處跑去,稍縱即逝。

待夜喪之力完全消除,第五逍遙和雷鼎才收了靈力。

“雷兄,多謝你前來出手相助!”

“五弟,你跟我客氣個啥!”雷鼎身形健壯,圓寸頭頂,古銅膚色,炯炯有神,一副好漢模樣,粗聲粗氣道。

“都是因為小弟有個朋友碰上了點麻煩,才惹出這番亂子。給大哥添麻煩了。”

“你這說的哪裏話!五弟你的哥們兒可不就是我雷鼎的哥們兒嘛!”

“謝大哥了。”

“不過,到底咋回事啊?你哪個朋友咋就惹上狼族了?”

“我那個朋友以前也和大哥提過,名叫崖青山,是個靈樞。”

原來,崖青山是個遊人靈樞,足跡踏遍世界各地,隻為精進藥學。兩人年少雲遊四海時相識,崖青山靈力不高,靈法薄弱,卻是個醫病救人的靈樞奇才。立誌要醫天下病,要解天下毒。正因為這樣,崖青山經常孤身踏足極境之地,尋百寶草藥,為此年少熱忱的第五逍遙為他擋過不少麻煩。

後來二人分開,各自行走,各自成家。崖青山為人沉默寡言,不善結交,隻有第五逍遙這麽一個朋友。雖說分開千裏,崖青山也經常托人給第五逍遙捎來他在世界各地尋得的良藥珍草,二人感情深厚。

但在幾年前,崖青山開始鑽研破解狼毒之法,踏足遼地。不幸妻子中毒,幾年後不治身亡。狼族也視崖青山為眼中釘,必欲除之。崖青山走投無路,這才帶著孤女投奔第五逍遙。若不是為了女兒安危,以崖青山的固執性格,就算死,也不會為朋友帶來麻煩。

雷鼎大為感歎。與逍遙說定,明天就去看看這位朋友,還囑咐逍遙以後就讓他們父女在村子上安心住下。

“得了,咱邊走邊說,先過去看看那兩個孩子吧。估計都嚇傻了。”雷鼎粗聲道。

兩個男人轉身往身後樹林找去。梵音和雷落看見兩位父親剛才殺伐狠絕的模樣,和平時大相徑庭,早已呆住,大氣不敢出。

“爸爸!”梵音看見父親過來,趕忙從雷落身上跳下來,衝父親跑了過來。她一個彈跳,竄到爸爸身上。第五逍遙抱住了她,笑道:“剛才嚇到了沒?”

看著模樣已變回以往那般,周身寒芒褪去的父親。梵音用小手捏著爸爸的臉,又揪了揪爸爸的鼻子,又扒開他的嘴看。“哎?爸爸身上的冰呢?”

“啊!啊!啊!”梵音衝爸爸張圓了小嘴,示意他把嘴張開,讓她看看他剛才不知怎麽變化出的利牙尖齒。逍遙被女兒弄的咯咯直笑。

“咋啦!傻小子!嚇著了!”雷鼎對著傻站在一邊的雷落說道。

雷落木訥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躥了個高,大笑道:“可以啊!老爹!”瞪著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抑製不住的興奮,圓頂的鼻頭算不得秀氣,卻透著一股小男子漢天不怕地不怕的闖勁。咧著大嘴一直對父親傻笑。

“怎麽說話呢!沒大沒小!”雷鼎錘了雷落的腦袋瓜一拳,緊接著昂首挺胸道:“那當然!也不看你老爹是誰!這十裏八鄉的遊人村,誰不認得你老爹。”

梵音在旁邊聽著那對父子一唱一和,咯咯直樂。

“不是讓你看好小音嗎?誰讓你抱著她跟上來的!”雷鼎突然衝著兒子吼道,嚇了他一大跳。

說到這裏,第五逍遙也看向了女兒,俊眸一挑,溫中帶責,嘴角卻是上揚的。其實梵音悄悄跟出來時,第五逍遙便第一時間察覺了。隻是那時狼王修羅已在不遠處,第五逍遙不能讓狼獸進村,以免引起**,必須把它攔截在村外不遠的森林中。他便沒時間折返回來護送女兒。

“他!”“她!”兩個小孩異口同聲地大叫道,抻著手指著對方。

“臭小子!還敢指著小音!我還不知道你!有熱鬧你能不看!”

“哎呦!”說著,雷鼎又朝兒子腦袋瓜給了一拳!“這雷我可不能一個人頂!”雷落抱著大腦袋哇哇叫著,跑到第五逍遙旁邊。知子莫若父,他確實心癢想跑過來看看。

“是不是你硬要跟來,扭著雷落不放。”逍遙在梵音秀挺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又胡擼了胡擼一旁雷落的腦袋。

梵音探出頭有些抱歉地看著雷落。

“不疼啦!”雷落歡蹦亂跳地跑了出來。

梵音還是看著他。雷落回過頭衝她一樂,她這才又笑了。

四個人回到村裏已是半夜,家家戶戶還安靜地睡著。第五逍遙家的客廳裏亮著一盞柔和的橘黃燈,崖青山抱著女兒崖雅站在窗口不停向外望去。女兒驚慌的小眼神在四處打轉,小手死死捏著爸爸的衣襟。

“爸爸……是狼嗎……是狼來了嗎?”眼淚在孩子眼眶裏打轉,不敢掉下來,不敢哭出聲。狼獸五感通靈,任何塵飛草動都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崖雅這些年隨父母躲避災禍,早就被鍛煉的時刻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大氣不喘。

崖青山緊緊抱著女兒,嘴上卻說不出騙她的話。他知道他最重要的朋友正在為自己出生入死,他固執地說不出一句安慰女兒的話,他不能騙她說“沒事,沒事。”

“青山,你過來坐下,我給你們熬了一點紅豆粥,你給崖雅喝一點,這麽晚了,孩子不睡,要餓了。”林悅兒從廚房裏端出一碗粥,輕聲道,她秀眉輕蹙,輕手輕腳地看著崖青山懷裏嚇得早已麵色發青的小崖雅,心疼的發酸。

崖青山一言不發,像塊石碑立在那裏。忽然,他轉過身,對林悅兒道:“嫂子,我這就走了。”

林悅兒一聽,登時嚇出一身汗,趕忙道:“你去哪!”

“我這就離開遊人村!”崖青山恨道,“去找逍遙!”

“不行!你給我坐下!”林悅兒看勸不住他,一把拉住了他,“逍遙一會兒就能回來!你給我老實坐下!”

“我不能害了我兄弟!”

“你給我坐下!”林悅兒話還沒落,隻聽大門吱扭一聲,開了。屋裏三人齊刷刷往門外看去。第五逍遙扛著梵音,梵音已經騎到了他的肩膀上。父女兩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隻聽雷落在大門口外吼道

“小音,我先回去睡覺了啊!明天過來找你玩!”

“你小子會不會小點聲!沒看人家都睡覺呢嗎!”雷鼎這一聲怒吼,震得十裏八街都聽到了。雷落衝父親翻了個白眼。雷鼎拿粗手指比在嘴前“噓!”的一聲,跟陣風似的。

“雷大哥來啦,進來喝點粥吧,我剛熬好的,快進來快進來。落兒,你媽媽這個時候肯定還睡得呢,快來阿姨家吃點東西再回去。”悅兒熱情地招呼著院子外父子倆,幹脆走了出去。

“爸!悅兒姨喊我呢!”雷落高興的很,三步並作兩步跟上了第五逍遙。

“快進來吧大哥。”逍遙也笑道。

“你這小子,真是。”雷鼎輕斥了一句,跟著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他低頭看看,爽快道:“那我也吃點吧!弟妹,給我也整一碗啊!我們家那個睡得跟啥似的,根本不知道我出來了!”說著,雷鼎大步走來,嘿嘿笑道。

崖青山見到第五逍遙回來,渾身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稍稍解了些,他快步向前,衝口而出道:“逍遙!沒事吧!怎麽小音也跟著去了!”

看崖青山麵色焦急,第五逍遙趕忙道:“沒事沒事!你放心吧,修羅被我和雷大哥一起打走了。來,我給你們介紹。”說著,第五逍遙給彼此做了簡單的介紹。

“多謝雷大哥了!大恩大德,我崖青山……”說到這兒,一向性情執拗,少言寡語的崖青山哽咽了。他抱著女兒,再難開口。崖雅伸出小手,捂著爸爸的臉,乖乖靠在了他的身上。

“青山老弟!以後你的事,就是我們秋滿山遊人村的事!從今往後,你就給我安心住下!那個姓修的畜生不敢再來!”

“別不同意啊!你不同意!我老雷第一個不同意啊!”崖青山還沒等拒絕,雷鼎已經揮著手掌拒絕道。

秋滿山遊人村,正是第五逍遙一家安居樂業的遊人村村名。彌天大陸之上,像這樣的遊人村有很多,他們各自獨立經營著安逸的生活,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領土範圍。彌天大陸上的人們都是具有靈力的靈能者,但靈力強弱懸殊,大部分百姓都過著普通平常的生活。一部分靈力優勝的靈能者會選擇到各自國家的機關軍隊工作,例如軍政部、聆訊部、通訊部等等。

在這個彌天大陸的世界裏,同樣存在著諸多國家和部落,其中最負盛名的三個國家:東菱國、九霄國、西番國被稱為彌天大陸三巨頭。三個國家領土浩瀚,相隔數千裏。東菱、九霄分別在東西兩半球,西番從西半球東部橫跨到東半球。

千百年來,不少國家的人們各自出行,脫離原有國籍,與誌同道合的親人朋友相聚一起,來到世外田園生活,組建了一個又一個遊人村。不受他國幹政,不參加種族鬥爭,立場中立,自給自足,逍遙自在。秋滿山遊人村就是眾多遊人村中的一個,名字樸實,指的就是村外秋滿山,到了秋季落葉繁金,美不勝收。

“放心吧青山,安心住下。有我和雷大哥在,你踏踏實實就好。”逍遙也笑應道。

這時一個小手抓住了崖雅涼透了的小手,崖雅緊張地回過頭來,她還在爸爸懷裏。隻見梵音踮著腳,抬著頭,拉著她的手道:“你別怕,有我呢。”

小崖雅的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手心兒也熱乎起來。

“以後,你和小音都由我罩著!啥都不用怕!”雷落坐在餐桌旁,一邊吸溜著甜粥,一邊大聲道。“喏,快吃吧,粥都涼了。”雷落比梵音大兩歲,今年十歲了,個頭卻和梵音差不多高。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捧著粥碗,舉過頭頂,想遞給崖青山。

崖青山低著頭,看著眼前擁有著兩顆赤子之心的孩子,落下淚來,溫聲道:“謝謝。”

夜深了,崖青山父女和雷鼎父子各自離開。第五逍遙把女兒抱回了房間,坐在她旁邊,等她睡熟了才走。經過今天這一遭,雖說女兒無礙,但這是梵音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見到異族入侵。還是當今彌天大陸之上第一凶族,狼獸的首領狼王修羅。單看他異於熊虎猛獸的偌大身軀,就足以威懾世人。

然而狼族不僅是凶獸,更是靈獸。與生俱來的強大靈力和筋骨,甚至不用後天修煉就已經得到。他們世代修習了人語,對人的習性也是知之甚多。狼王修羅一族對人語的掌握更是爐火純青。

第五逍遙走出女兒房間,麵色稍凝。今日和狼王一戰雖說狼王修羅掃興而歸,可第五逍遙看得清楚,修羅的靈力絕非今日所展。他遇強敵,不願死鬥,更不願靈力盡顯。即便修羅知道,崖青山就在這個小小的遊人村內,他也不肯多冒險一步。心思之沉,可見一斑。

此時,狼王修羅已經越過秋滿山,一路東南,準備越過東菱國南部水域,再往東北四千裏,才能到達狼族領地——遼地。他一路潛行一路憤罵:“第五逍遙算個什麽東西!敢壞我的事!沒了九霄軍政部做靠山,他姓第五的還敢這麽囂張!有了個雷師相助,以為如虎添翼?臭蟲!”狼族辱罵人類的卑賤身軀名為“臭蟲”,狼族認為人類在他們眼裏就猶如一隻賤命臭蟲般,可輕易碾死。

可他們越是這般誇張貶損人類,越是無法掩蓋人類是他們狼族的眼中釘肉中刺這般難以忍受的存在。人類住著他們瞧不起的“臭蟲窩”,那窩裏布置的花花綠綠,有床有桌,連吃個飯也要用“食盆”,和家狗用的一樣。他們有衣有鞋,有歌有田。他們做著一切,狼族身為狼獸不屑一顧的多餘的“蠢事”!可這些蠢事不知為何,莫名讓號稱第一凶族的狼獸大為不爽!

忽而,修羅指縫狼爪中一動。他停下急奔腳步,狼爪輕揮,一棵枯草支被他從爪縫中甩了出來。飄悠悠懸到半空,枯草支瞬間展開,葉片像個破敗黑黃的枯葉蝶一般,上麵慢慢浮現出一行墨跡歪斜的字,寫著:你遞的消息我收到了,人已抓到,為我所用。作為酬勞,我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但你要把那塊石頭找到才行。

修羅看著枯葉蝶上傳遞過來的信息,墨綠熒亮的狼瞳一閃,映著月光,射出幽冥之光,竊竊道:“那人真的為他所用了!”他的神情漸漸興奮起來!

“這樣說來我不用著急北上了。”修羅喜不自勝,調轉狼頭,威風赫赫往西南方向奔去。“第五逍遙,你也給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