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夜襲

抽旱煙的老頭兒臉色也變了。

一口濃煙吐出,煙霧濃濃直上半空,恰似一朵蘑菇將整個翠柳軒籠罩其下。

麻花腰帶的年青漢子也衝進了屋子,輕聲道:“請殿下趕緊離開。”

大家從王獻的神情裏已經瞧出些許不祥。

一朵小小的煙花絕不會把四皇子駭成這種樣子!

王獻的手縮在衣袖中,掌心裏麵緊緊握著一塊玉玦。

這塊玉玦是控製整個皇家別院的陣樞,也是開啟防禦的唯一的鑰匙,真氣灌入,防禦屏障卻並沒有隨之開啟。

此時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煙花不簡單。

老頭兒噴出一口煙霧後,也瞬間來到他身邊,揮了揮寬大的衣袖,數張符籙疊成的紙鳶自袖口飛出,撲棱著翅膀,飛入夜色。

王獻眼神變得堅定,長身而起,沉聲道:“去長秋殿。”

長秋殿在皇家別院東廂,是以前主人用來會見重要客人的地方,柳氏接手後,將這裏改造成了供奉家族守護神靈的場所。

大門上掛著一把銅鎖,銅鎖上布滿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

掌握鑰匙的隨行丫鬟並未跟著他們,王獻毫不猶豫,手握潛龍刃,一刀斬下,銅鎖當啷墜地。

大殿裏麵隻有一座神龕,一張供桌,數隻黃錦蒲團。

王獻徑直來到神龕前,撩起杏黃紗幔,將手伸進那尊青麵獠牙神像底座後方,握住了一個把手似的物件,用力一扳,軋軋聲數響,神龕左側地麵滑開一片地磚,露出下麵比地磚還要光滑的一幅陰陽魚陣圖。

沈漸對這種圖再熟悉不過,他家裏,公道鋪都刻有類似圖符。

傳送陣。

這對王張等人來說,同樣不會陌生,但凡家底頗豐,怕被人惦記的大戶人家通常都會請人打造,借傳送陣瞬移,可比挖地道省事多了,隻需要找好兩處地方,以同樣的符紋連接陰陽乾坤,便能以陣符將人從一個地方傳送去另一個地方。

傳送人員多寡、距離,根據陣符大小符意強弱而定,隻要陣符等級足夠高,又不計靈髓消耗的話,傳送千裏都有可能。

這座陣法能傳送十五人,另一端與皇宮相連,既能從宮中將人傳送至此,也能將人從這裏傳回皇城。

沈漸眼神黯淡下來。

在場沒人比他更熟悉傳送陣,不用嚐試,他已經一眼瞧出這座陣無法使用。

他馬上聯想到了剛剛看見那一幕,很顯然,抱劍漢子的所作所為,就是在破壞皇家別院防禦陣符。正想開口說些什麽,王獻已經在破口大罵。

傳送陣法無法開啟,饒是四皇子定力再好,也忍不住口吐芬芳。

夜空中數十道流光點亮整個皇家別院,緊接著各種金屬撞擊聲響徹半空。

屋瓦上劈裏啪啦,仿佛下起了瓢潑大雨。

王獻望著門外,流光映照在他臉上,忽明忽暗,他在咬牙,臉色鐵青。

曹十三臉色同樣蒼白,圓臉上肌肉輕顫,他也在努力控製心中不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說道:“此去京都也不過十餘裏地,京中禁衛接到符書傳信過來,也就須臾之間,不等外麵的人攻進來,他們也許就能到達。”

拿旱煙袋的老頭兒繼續吞雲吐霧,他吐出的煙霧似乎能起到遮掩氣機的作用,能讓外麵進來的偷襲者無法鎖定煙霧中籠罩人的氣息。

他突然道:“隻怕符書已經全部被人攔截。”

曹十三身子一晃,差點沒一屁股坐下。

王獻苦笑道:“今晚連累你們了。”

沈漸將手搭上他肩膀,沉聲道:“天無絕人之路,大家夥還是做好打硬仗的準備,對方既然來了,肯定不會給你們談判的機會。”

這是殘酷的事實,沒人懷疑這一點。

對方連皇子都敢襲擊,肯定也不會留下活口。

就在這時,一個人衝進了殿前庭院,一身黑衣,頭上戴著鬥笠,一張臉用黑布遮得嚴嚴實實,手上提著一杆銀色長戟。

正當他快步衝向長秋殿,背後人影一晃,劍光自他背後亮起,劍尖從他前胸穿透出來,鮮血飛濺。

麻花腰帶年青漢子剛剛拉開拳勢,見了這一幕,又收了起來,驚喜地叫道:“東門先生。”

持戟黑衣人倒下,咣當一聲,銀戟被他壓在身下。

從背後出劍的人露出了整個身形,卻不是那抱劍漢子是誰。

王獻準備迎出去,沈漸一把扳住他的肩膀。

很明顯抱劍漢子的修為高出同僚一大截,整個侍衛隊伍中,儼然侍衛頭子。

沈漸的心沉了下去。

王獻也扭頭驚訝地瞧著他,似乎不太理解為何阻攔自己。

抽旱煙老頭兒也向那人頷首示意,問道:“究竟是什麽個情況?點子硬不硬?”

抱劍漢子揮劍,劍鋒上鮮血甩落,狹長劍刃如同一泓秋水,光可鑒發。

劍入鞘。

他慢慢走向大殿,每一步落下都很輕,很小心,臉上卻帶著輕鬆的微笑,說道:“十幾個神華境,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已經解決了三個。”

“小心。”

沈漸突然大聲道,用力一扯,將王獻扯向身後,整個人向前疾衝,刀光自腰間閃出。

與此同時,抱劍漢子的劍再次出鞘。

劍光一閃,抽旱煙的老頭兒從腦門被一劍劈成兩半。

煙霧更濃。

下一刻老頭兒已經出現在王獻身前。

沈漸的刀也劈到抱劍漢子身前。

嗆一聲清鳴,兩條人影交錯而過。

抱劍漢子踉踉蹌蹌衝向大殿,劍光閃閃,無數銀花空中綻放。

不知用了什麽秘術躲過一劫的老頭兒用後背靠著王獻,將他往大殿裏擠;麻花腰帶的年青人跟著後退,始終不離王獻左右。

王張一拍腰間兩尺刀,喃喃念出口訣,一對金屬長翅自背胛生出,翅膀扇動,照衝過來的漢子腦袋拍去;禦謝拓反應同樣不慢,一出手便是玄龜甲盾,一杆長槍破空,刺向對方胸口。

丁衝握拳一碰,荊棘在手,轟然撞破大殿窗戶,衝向院子。

他沒有向抱劍漢子出手,他隻想去幫助沈漸。

抱劍漢子小腹一片血汙,腳步雖有些踉蹌,並未影響到他出劍的速度。

叮叮當當一連串清脆的爆響,王張、禦謝拓分別倒飛出去,抱劍漢子腳下不停,旋風般撲向擋在王獻身前的老頭兒。

一人出現在身側,一拳打在抱劍漢子的太陽穴上。

拳勁剛猛,如同一柄全力揮舞落下的鐵錘。

抱劍漢子橫飛出去數丈遠,肩膀重重撞上大殿牆壁,身子嵌入了厚厚的牆壁之中。

一拳將他打飛出去的,正是那個腰帶像麻花的年青人。

倒飛出去的王、謝二人背脊著地,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停下來,一躍而起,各自展開靈契第二形態。

曹十三這才將靈契神甲披掛在身,也不怪他反應慢,相較於經常街頭打架的王張,從小混軍營長大的禦謝拓,他打小就沒跟人真正動過手,式樣曹家以打造兵器盛名,仇家也沒幾個,即使有,也被與他家做買賣的各大勢力幫著清理了個幹幹淨淨,哪有他這種大少爺動手的機會。

丁衝也來到沈漸身旁,發現他左邊臂膀上有一條長長的血口,很窄,很細,血不斷從那裏流出。

“怎樣?”他焦急地問。

沈漸搖了搖頭道:“那個人就是王獻身邊的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