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誰都不想提的名字

旁邊看熱鬧的人他認識。

一身青布道袍的許真人,緇衣和尚溫陵,身高八尺,寬肩,厚胸,站在那兒像塊門板的周匹夫。

沈漸不知道他們怎麽來的。

可能一早就站那裏看熱鬧,也可能神秘的怪人一出劍他們就來了。

總之他們也沒說上來幫忙,站那看熱鬧,臉上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笑。

他們臉上那種笑容,讓人感覺憤怒。

沈漸瞪著他們,怒火驅散了羞恥心。

他從這三位境界深不可測的前輩眼中看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雖然他們掩飾得很好,但那種打內心裏流露出的害怕,即便他們用輕鬆的笑容也很難掩蓋。

什麽樣的人才會讓這三位如此忌憚?什麽樣的強大力量才會令王朝都城的守護者也不敢麵對?

他開始對那個奇怪的神秘人產生出無限好奇心。

然而眼前最需要解決的,是一身酸痛,寸步難行的問題。

許真人收起了笑臉,淡淡道:“駱老道很快就會來。”

他嘴裏的駱老道明顯就是仙道院的駱道人,但他怎麽知道駱道人一定會來?

沈漸不太理解,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才會同時驚動半個京城的高人出現在這裏?

很快,駱道人真的出現在他麵前,來得很急,神色也極其慌張,伸出手臂,挽住了沈漸的胳膊。

還沒等他開口問,駱道人怒視著一旁看熱鬧的三人,脫口便罵:“你們算什麽東西,隻會躲一旁看熱鬧不成。”

許真人微笑道:“駱老酸,別那麽不識好歹,你家弟子不還好好活著。”

駱道人啐了口濃痰,不依不饒:“許三聲,你不是手握仙都防禦陣法嗎?怎麽還會怕一個躲了二十幾年的喪家之犬。”

兩個老頭加起來好幾百歲,此時就像兩個幼稚的小孩,相互叫著對方外號,嘴上毫不示弱。

很顯然,他們的外號都有各自來曆,而且讓他們不爽。

互罵好一陣,駱道人才吹胡瞪眼毫不客氣地說道:“能不能弄輛車來,你們眼瞎不是,看不見小沈沒法走路。”

許真人反瞪著他,氣鼓鼓的不說話。

溫陵雙手合十,誦了遍佛號,大袖一揮,伸手往空中一抓,一輛馬車竟然憑空被他扯了出來。

駿馬嘶鳴,駕車大漢正努力安撫躁動的挽馬。

“送他們回仙道院。”溫陵輕聲吩咐道。

駕車大漢彎腰行禮:“喏。”

駱道人扶著沈漸往車上走,嘴裏猶自不停抱怨:“……我想去哪就去哪,用得著你指定……”

溫陵脾氣比許真人好,微笑道:“你自行決定。”

駱道人坐上車,使勁拍著車廂板壁:“進城。”

駕車大漢唱了個喏,揚鞭打馬,馬車平穩起步。

沈漸這才問道:“砍我那人究竟是誰?”

駱道人搖搖頭,欲言又止。

他遞過來一瓶丹藥,讓沈漸服下,身子往後一靠,舒舒服服靠在錦繡軟墊上,摘下葫蘆往嘴裏倒了口酒,眯起眼享受著美酒入腹帶來的舒適感。

沈漸真擔心他睡著了,於是又問了一遍:“那人究竟是誰?讓你們都如此忌憚?”

駱道人長出一口酒氣,悠悠道:“你最好別問,以後離天道院的男的女的都遠點。”

這句話好像沒有專指什麽?又好像特指什麽?尤其‘女的’兩個字咬字特別重。

沈漸皺著眉,沒有開口再問,他心裏明鏡似的,這些老家夥不想提的話題,不管你怎麽問,他們都不會說。

馬車慢了下來,車輪碾過木板。

顯然已經來到城門前吊橋。

駱道人又用力拍打板壁,大聲道:“去東四甜水街。”

沈漸道:“去東四甜水街幹嘛!”

東四甜水街是京都相當熱鬧的一條商街,酒樓商鋪林立,離京城最著名的兩院之一東院,也隻一巷之隔,附近勾欄瓦舍多不勝數,猶勝西院附近的走馬街。

莫非駱老頭準備去喝花酒?

駱道人吧唧著嘴道:“帶你去看樣東西,看了那樣東西,你也許就會解開某些疑問。”

東四甜水街有什麽東西?

沈漸自認為對整個京都熟悉得閉著眼都不會迷路,他的記憶中,根本找不到有什麽東西能幫他答疑解惑。

看駱道人神色,又不太像開玩笑的樣子。

懷著滿腹疑問,終於等到馬車停下。

東四甜水街一如往常熱鬧,林立的商鋪,各式各樣的攤子,從各種各樣的零食到針頭線腦,隻要你想買,這條街上就沒有你不能買到的東西。

駱道人在前麵走,吞服丹藥後稍微緩過勁的沈漸一瘸一拐跟在後麵。

空氣中飄著油炸食物的香氣。

沈漸手上也多了幾根剛出鍋的鍋盔,酥脆的麵皮,噴香的豬肉,加上刺鼻的蔥香在口腔裏彌漫開來,食物帶來的飽腹感也讓他暫時忘記了肌肉撕裂疼痛。

駱道人對這些世俗食物興趣不大,葫蘆不離手,酒就是他最好的伴侶。

他停在一座大門緊閉的院子前,院牆裏兩株高大的龍爪槐幾乎遮住了整個院門青瓦。

沈漸還真沒留意過東鬧市這麽一座院子。

駱道人沒有說話,伸出衣袖的手指間夾了張黃色符紙。

嗤的輕響,符紙燃燒起來。

火光中,沈漸忽然發現剛剛還喧鬧無比的大街變得寂靜,身後走來走去的路人恍然水中倒影。

這是一座結界!

駱道人“呀”的一聲推開了那扇大門。

“這是什麽地方?”

沈漸還是忍不住問,駱道人回答很幹脆:“天問樓。”

“天問樓!”

沈漸從來沒聽過這名字,也不知道這個天問樓是什麽地方?

既然能開在鬧市,這個地方肯定很能掙錢!

當他走進院子,滿地的枯葉,揚起的灰塵才打消了他先前的判斷。

這裏就是一座破敗遺棄的院子,也不知是誰用結界把這裏與世隔絕。

“這個地方已經封存了二十來年。”

駱道人繼續解釋道。

二十來年,也就是說封存的時間比沈漸年紀還大,難怪他從來沒聽說過。

駱道人帶著他穿過幾扇門洞,來到一塊長滿雜草的空地。

比人還高的雜草叢中,隱約有幾塊石頭反射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