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願賭服輸

嗆一聲清吟。

宛如銀瓶乍破,又似數響一聲。

劍光驟散。

兩條人影交錯而過。

一片烏雲卷來,掩住了日色,天已黯了下來。

王陳的腰挺得筆直,臉色卻有了些變化,每塊肌肉好像都在**,猙獰扭曲。

他的胃在不停收縮,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他的腹部用力擠壓,壓得他忍不住想嘔吐。

濃重的血腥氣充斥著整個口鼻。

水幕畫麵拉近,道殿上所有人都看見王陳腹部的一條血線,很窄,很長,延伸到左肋。

血,緩緩從那條血線淌下,滴滴嗒嗒,腳尖下很快淌出一灘血泊。

“很好,你的刀很快,也很猛。”

他嘴角揚起,笑了起來,笑容卻顯得詭異淒涼。

沈漸一條腿跪在地上,身下的血泊好像比王陳更大,衣衫沒一處完整,全是被劍鋒割裂出的口子,鮮血濕透重衫。

“你也很厲害,可惜你還是輸了。”

他也在笑,滿臉的血汙掩住了他的笑容,整張臉全是劍氣劃出來的口子,橫七豎八,看起來像用人皮剛拚湊出來的。

王陳輕輕扭了下脖子,好像生怕動作太大,身體就會支離破碎,他看向身後不遠處的沈漸:“值得麽,隻要跟我混,想要什麽不行,為了四弟,你情願舍命?”

沈漸也扭頭看著他,微笑道:“沒你想得那麽複雜,事實上我剛知道你兄弟的身份,不過,他是我朋友。”

王陳輕輕歎了口氣,隨著那一聲歎息,腰間玉牌砰然而碎,一股靈氣湍流將他包裹,消失在空氣中。

當丁衝來到身邊,沈漸連手指頭都快抬不起來,任由隨後趕來的王獻,一左一右攙扶著他。

王張等人則掣出各自武器,占據四周,生怕對方言而無信,突施偷襲。

玉官從遠處走來。

走得很慢,震驚尚未完全從臉上消失。

獨孤出現在他身後,雙手各執一把尖刀。

玉官看著他,平靜地道:“我來告訴你們,我們願賭服輸,不甘心自毀玉牌的,陸師姐正在處理。”

獨孤看向禦謝拓。

隊伍中最擅長觀氣推衍的就隻有他。

禦謝拓沒有說話,雙手籠在衣袖中,眯著眼正在掐指推衍。

問道中,推衍也是極其重要的一項能力,否則戰場上人越來越少的情況下,想要準確找到對手,沒有強大的推衍卜算談何容易。

他睜眼,點了點頭。

玉官苦笑道:“你們有八個人,前十位置我們留給了南離、神道各一,天道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必要留下一兩個毫無意義的名額。”

說完這句話,他捏爆了腰畔玉牌。

曹十三哼哼不已,“奶奶的,輸了就輸了,最後還跑過來大言不慚放幾句屁話,等你曹爺完全掌握‘靈馭萬物’,到時你能沾小爺一片衣角!”

“什麽靈馭萬物?”

王張好奇地看著他,“從沒聽人說過曹家還有什麽‘靈馭萬物’修行法門。”

沈漸差點笑出聲,強憋笑意,胸腹稍動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遍全身。

所謂‘靈馭萬物’,正是他前些時候賣給曹大戶的一門訓練仙識的方法,名字也是他臨時起的,根基來自觀象留在腦子裏訓練神識的方法,稍加改變,變得更適合曹十三領會修行而已。

不得不佩服觀象的眼光見識,用博學多聞,鉤深致遠都無法形容。正是:觀知其象,觸明其神。

曹十三略顯尷尬,以拳堵嘴,幹咳一聲,大聲道:“曹家底蘊深厚,你一個姓王知道什麽,我不也不曉得你王家有多少壓箱底的本事。”

王張隻能嗯嗯點頭,沒法反駁嘛!

七大門閥相互既有合作又有競爭,派幾個眼線探子啥的,都屬於小兒科的無間把戲,聯姻才是真正的陽謀。多年來,各自偷了別家多少修行秘法,大家都心中有數,表麵上又裝得沒事一樣,該合作合作,該對立對立。

七大門閥也會隨著時代起起伏伏,卻總有重新站上風口浪尖的一天,漫長曆史中無數次證明了這一點。

王獻也在掐指卜算,隨時掌握整個問道人數情況。

“還有十一個。”

他認真地說道,突然看見沈漸的目光遙視遠方,笑容意味深長,順著視線看去,遠處山巔一襲青衫飄搖,身影婀娜。

他下意識看向南梅,像自己做了錯事,顯得賊眉鼠眼,畏畏縮縮。

那家夥居然像沒事人一樣,嘴角勾著賤笑。

“隻剩十個了。”

禦謝拓說這句話的時候,遠處那道身影已然消失。

“嗯,隻有我們了。”

禦謝拓此話一出,丁衝敏捷地鬆開攙扶沈漸的手,將他和王獻擋在身後,拳頭上套上了‘荊棘’,尖刺橫生。

他對這些門閥子弟打心眼裏就不信任。

“嘛呢!丁兄就這麽不信任哥幾個。”

曹十三斜睨著,一臉不屑,說道:“我們不是言而無信,趁人之危那種人,何況朝廷那點獎賞對我們來說就是個屁,沒必要為此寒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朋友感情。”

他看著王張,又看了眼禦謝拓。

“二位兄弟意下如何?”

禦謝拓笑了笑,點頭以示回應。

王張雙手交叉環抱腹部,有氣無力道:“那就這麽愉快的說好了,怎樣,誰先來?”

“我來。”

南梅初雪掃了眼眾人,摘下玉牌,果斷捏爆。

王獻正準備鬆開沈漸,被丁衝眼神阻止。

禦謝拓笑道:“我在謝家排行老七,拿個第七也不錯,好兆頭。”

說罷,他也捏爆玉牌,自行退出。

接下來,王張,曹十三也先後離開。

獨孤來到沈漸麵前,琥珀色瞳孔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希望你不要食言。”聲音就像他的雙刀摩擦,生澀刺耳。

沈漸微笑點頭,“隨時歡迎。”

等獨孤離開,丁衝瞪著他,莽聲莽氣問:“你承諾了他什麽?”

“沒什麽?”

沈漸微笑著,兄弟感情再好,他也不好把別人秘密公諸出來。

事實上,在那晚達成口頭協議後,他單獨找過獨孤,兩人聊了很久,涉及獨孤身體和修行上的一些秘密和問題。

解決修行問題,沒人比腦子裏觀象的沈漸更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