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截殺
仙都大梁論酒樓豪奢程度,熙春樓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門首彩畫歡門高聳,披紅掛綠。
貼金紅紗梔子燈,裝飾廳院廊廡,花木森茂,酒座瀟灑。
入其門,一直到主廊,約一二十步,分南北兩廊,皆濟楚閣兒,穩便座席,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妓女數十,聚於主廊麵上,以待酒客呼喚,望之宛如神仙。
王獻早早就訂好酒席雅閣,位置極佳,憑欄可眺主廊。
但至戌時五刻,主廊便有教坊司官妓歌舞,熱鬧非凡,若荷包金銀之物充盈,招官妓陪酒,也是京城達官貴人、富豪商賈用來顯擺的工具。
王獻荷包從來就沒有空過。
雖然他從來不說,但沈漸和丁衝都認為他是七大門閥瑯玡王家後人,仙都九院類似七閥家族子弟如過江之鯽,像他這種低調之輩不勝枚舉。
雅閣裏麵歡聲笑語,觥籌交錯。
七八個鶯鶯燕燕圍著三個氣血旺盛的年輕男子打轉,能不熱鬧!
這種場合的女人身上通常不會穿太多,衣服料子也很薄透。
該露的地方一定會露,不該露的地方也影影綽綽,讓人遐想聯翩。
沈漸給一連灌了好幾大盅,臉紅得像猴子屁股,舌頭也大了。
酒壯英雄膽,同樣壯色膽。
他左擁右抱,手也極不老實在美女身上遊走。
相比之下,王獻簡直就像彬彬君子,正襟危坐,煙花酒肆也如身處道院學堂。
“獻哥兒,你是不是那方麵有問題?”
沈漸大著舌頭,眼神迷離。
王獻笑了笑,也不跟他分辯,“你玩你的,管我做甚。”
沈漸依依不舍從溫軟纖腰上拿開爪子,伸手去夠丁衝肩膀。
“這次咱哥仨合作,一起搏個頭彩如何?”
丁衝笑道:“你指今天還是三個月後。”
沈漸哈哈大笑,使勁捏著這家夥鋼鐵一般的肩膀。
“熙春樓不留夜客,搏個屁的彩。”
身旁美人笑得花枝亂顫,頭上步搖叮咚作響,扭著水蛇腰。
“想的話,多走幾步,隔壁西院可留諸位仙家。”
沈漸眯起眼,道:“你如何得知?難不成開了天眼。”說著伸手往美人臉蛋上摸了一把。
“唉,這仙都大梁,除了九院學員,哪能找出諸如三位般神仙俊朗人物。”
世間有三種人眼光最是獨到,一巾,二倌,三娼,巾就是指給人算命的半仙;倌則是各行中小二堂倌;娼就比較好理解了。
算命的吃的就是眼力見兒那碗飯,眼光差了飯都吃不飽,還能混得下去;堂倌則勝在見多識廣,一眼能看穿別人兜裏麵錢袋子分量;娼則閱人無數,坦誠相見的多了,眼光自然比尋常人高大一大截。
雖說這美嬌娘說的是客套話,還是逗得沈漸樂不可支,趁機多摸了幾把。
王獻忽然蹙眉道:
“有天道院在,難!”
沈漸愣了好一會兒才回豁過來,他是在接前麵那句。
這家夥反射弧也真是夠長,沈漸暗自腹誹,大笑道:
“天坑有新貨。”
丁衝眼睛一亮。
王獻微笑道:“等開市日去瞧瞧。”
正聊著,紗簾門外有人低聲喚:
“獻公子,有人找。”
沈漸斜睨紗簾外,隻能看見來人佝僂身影,不像夥計。
王獻眉梢微動,眼中閃過一絲不安,旋即恢複正常,勉強笑道:
“去廊下候著,我稍後便來。”
伸手入袖,掏出一隻錦繡花團錢袋,扔去丁衝懷裏,飲了杯酒,將酒杯一擱,說道:
“我若未回,勿須等候,若去西院過夜,裏麵銀錢盡管使,記著別走太遠,內城二更宵禁,可別錯了時辰。”
兩人見慣不怪,這家夥向來如此。
付賬很積極,辦事總溜邊。
……
蒼老的嗓音腦海裏響起:
“附近神華修士窺探,切記小心。”
沈漸嘴角微揚,坐姿慵懶,手撚酒杯,另一手擱在姑娘露出的雪白大腿上,溫軟滑膩,眼角餘光卻透過薄薄簾紗顧盼四下,有氣無力道:
“好像身體真沒完全恢複,不如早點散場,趁宵禁未開,還能回院。”
丁衝點頭,沉聲道:
“本應如此。”
他也是個癮大膽子小的,每次三人喝花酒,其實多半也隻是過過手癮。
尋常女子本來就對修行者吸引力不大,長相再標致,又怎比得女修金枝玉葉的仙家氣質,何況多數女修兼修對容顏方麵大有裨益的內媚術,遠非尋常女子可相提並論。道院女修不在少數,他二人又修武道,陽盛氣足,最適合做雙修對象,想**做那些事,很容易找到誌同道合的伴侶。
他抓起錢袋,倒出些銀踝子給一眾陪酒分了,再拿出一塊火炭似的金塊遞給旁邊舞伎,“幫我們把賬結了,剩下的酒我帶走便是。”
……
初秋漸寒,夜風吹得單衣涼。
沈漸手臂搭在丁衝肩膀上,沿大街緩緩前行。
仙道院在南城外,順禦街出內城,走朱雀大街出城,再走個五裏就是仙道院所在的翠薇山。
沒走幾步,丁衝似乎有所察覺,擰腰準備回頭,給沈漸把肩摁住。
“別回頭,後麵有人綴著。”
聲音壓得很低,但足夠讓丁衝聽見。
“何人?”丁衝身子微僵。
“不知道,熙春樓就在暗中窺視,怕來者不善。”
“不會蕭塬吧!來得恁快?”
“管他誰誰誰?仙都大梁,門閥世家再狂,還能狂到無視國法不成。”
沈漸畢竟打小就住京郊,耳濡目染,對仙朝柳氏皇室治理天下還是有那麽幾分信心。更何況他們也是修行者,即使麵對境界稍強的對手,也並非任人宰割的弱雞。
兩人真氣稍轉,震散酒氣,依舊裝著若無其事,便往南城門而去。
街道冷清,仙都內城,時未宵禁,雖說多數鋪子已關門打烊,也不應該安靜如此才對。
夜風吹過,街旁攤位竹棚劈卟作響。
三個人迎麵擋住去路。
他們一身黑色鬥篷從頭遮到腳,看不清容貌。
顯然,他們還是低估了這些人。
背後同樣有人,站立街邊陰影中,手上都拿著不同武器。
屋簷下,一盞盞氣死風燈驟然熄滅。
擋住去路的三人也敞開鬥篷前襟,雪亮的鋒芒漆黑中尤其刺眼。
丁衝向前跨出一步,沉聲道:
“諸位,對付仙道院學員有何後果,可想清楚了?”
身後有人嘿嘿輕笑。
笑聲充滿陰冷,讓人汗毛悚栗。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