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個小窩

第二天,天色微亮,許音書和敕勒川就拖著行李出了門。

和往常一樣,丘如舟沒來送。

坐在大巴車上,許音書說:“舅舅這輩子最見不得的就是離別,他連親戚家的喪事都不參加。”

敕勒川啃著個大澱粉火腿腸,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手裏始終鼓搗那台小破手機。

許音書見他竟然在玩遊戲,有些恨鐵不成鋼。

“到了北京,我要直接去學校,你得趕緊找活兒幹!”

敕勒川回答的還是很敷衍,許音書剛要發飆,就見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上了車,環顧大巴一圈後,視線落在了他們倆身上。

敕勒川的眼皮抬了抬,玩遊戲的動作卻沒有停,兩個男人便坐在了他們臨近的兩個座位上。

許音書沒由來覺得這倆人眼熟,昏昏欲睡前,忽然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使勁兒捅了捅敕勒川,“哎!你看!這不就是昨天接王姨的倆保鏢嗎?”

敕勒川:“然後?”

許音書撇撇嘴,往後窩了窩,找個舒服的姿勢睡覺去了。

敕勒川的手機震動個不停,他斜眼看看鄰座,兩個男人瞬間正襟危坐。

年輕一點的了忍不住看向敕勒川,剛要張嘴,就見敕勒川一雙狼似的眼睛,淬著冰寒瞟了他一眼,登時頭皮發麻,立即坐了回去。

這時敕勒川的微信又震起來,麗薩不依不饒的打來視頻通話。

敕勒川再次按斷,在決定拉黑麗薩之前,女人終於學乖了,期期艾艾的發來消息——

‘勒川,你得告訴我你在哪兒,我擔心你。’

敕勒川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麗薩直接發了條語音,不用想都知道是一片哀嚎。

敕勒川有些好笑,這個女孩似乎有什麽特異功能,竟能毫無芥蒂的對著她施以迫害的人,和往常一樣胡攪蠻纏。

她究竟為什麽,能下定決心要殺掉他呢?

這是從龍泉寺墜山後,敕勒川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從他們在休斯敦認識相戀,再到麗薩陪著他到中國區工作,他們之間已然親密不分你我。

如果麗薩變了心,大可直接提出分手,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

想到這,敕勒川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摩挲著麗薩的微信頭像,忽然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目光。

不知道什麽時候,許音書醒了過來。

敕勒川僵硬的轉過頭,果不然看到了一張恨鐵不成鋼的臉。

“百達同誌,手機才買幾天,就敢加網友?”

敕勒川:“……”

恰好麗薩又發來一條語音,綠色的氣泡一頭撞上百達翡麗同誌的大拇指,一陣嬌軟的哭泣立即通過廉價手機的話筒,刺撓地播放了出來——

“寶貝,我真的好想見你一麵~”

許音書的耳膜宛若被節肢動物做刮痧,頭皮一陣發麻,她想不明白,對方怎麽能把一個字,拐出山路八十八彎的。

“那個……”許音書斟酌用詞用語,盡量不去傷害一個失憶的,初出社會的,青澀的百達翡麗,“現在網絡詐騙花樣很多的……咱樓道橫幅的標語你還記得不?‘輕易去見網友麵,家庭命運都改變’……”

敕勒川果斷刪掉了麗薩,“你放心,我很理智的!”

大巴車送他們到火車站,為了省錢,倆人又買了張近二十多個小時的硬座票。

敕勒川這輩子第一次坐K字打頭的火車,一上車就被迷人的泡麵味和各種‘人肉’的味道差點熏暈過去。

又想到許音書一個人坐這種綠皮火車已經好多年,敕勒川便抿緊了唇,跟著許音書在人堆裏使勁往前擠。

終於找到座位,許音書笑嘻嘻的說:“真好運,這次搶到了靠窗的位置,能趴小桌板了!”

這種三座的綠皮硬座,小桌板很短,通常靠過道的座位是用不到的。

為了這個‘幸運’,許音書樂了大半天,還挺大度的對敕勒川說:“到了銀川還得換乘,萬一下輛車不是靠窗就麻煩了,咱倆換著坐裏麵!你也舒服舒服!”

所謂的舒服,也不過是趴在小桌上打個盹。

敕勒川在直邦邦的坐了三個小時的硬座後,終於明白許音書讓出靠窗的座位,是多麽的無私而偉大。

他拱起酸困不已的腰,趴在桌板上,全身的僵硬似乎真的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敕勒川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山峁和樹影,忽然想起小時候的暑假。

休斯敦的Wortham劇院常年人滿為患,他跟著父母去看歌劇。

那時候人們為了追求中世紀的浪漫,在藝術基金和休斯敦市政藝術委員會的主持下,貴賓可以乘坐馬車前往。

敕勒川聽著舞台上激昂的歌聲,沉醉於西部牛仔的豪邁和**,卻聽到了爸爸毫不掩飾的哈欠聲。

被媽媽瞪了一眼後,爸爸衝他眨了眨眼。

敕勒川很生氣,連回程的馬車都失去了興趣。

左右搖晃的馬車,哆哆的馬蹄聲,一搖一晃變成了綠皮火車聒噪的吵鬧。歌劇院裏翻飛的‘天鵝’,成了過車裏來來往往的人群。

敕勒川迷迷糊糊的想,爸爸為什麽要打哈欠?

終於,熬到北京的兩個人,在火車站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意外的,許音書上的居然是財經大學。

入學報到後,許音書先帶著敕勒川去找房子。

學校附近廉價的出租屋基本沒有,倆人便往外輻射十幾公裏,總算是找到一套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格子間。

敕勒川高大的身軀,在逼仄的空間裏幾乎難以轉身,許音書安慰他,“我也會做兼職,咱倆工資加起來情況會好很多,到時候再換房子。”

“不用,”敕勒川全部行李就隻有一個牙刷杯,他跌到硬邦邦的**,“能伸直腿,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接下來的日子泛善可陳,就像這世上所有一無所有的人一樣,兩個年輕人憑借著僅有的資產,努力的活著,直到一個月後,敕勒川給正在上課的許音書發消息——

‘發工資了,帶你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