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天有眼

黑雲壓城,大雨滂沱。

萬京城外,北山上土地泥濘,一個身著黑色夜行人的女人,捂著腹部,踉蹌著朝山上跑去,指縫裏的血混著雨水流的到處都是。

“放箭。”尖銳的聲音劃破雨幕,緊接著,箭矢破空,女人瞬時被紮成了個刺蝟,倒在了血泊裏。

倒下的前一刻,她低低暗罵了一句,“娘的,老子要魂葬於此了。”

一道閃電銀光盡顯,接連四五個雷,震天響。

大風一下子吹開了廟門,卷起一地的落葉,打了個璿兒,落在佛像底下。

一聲脆響,秦瀾猛然驚醒,心裏像是揣了幾個兔子,跳的厲害,徹骨的痛意蔓延,讓她痛苦的擰了擰眉。

撐著身子坐起來,頭卻一下子碰在了厚實堅硬的牆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緩了許久,神誌回籠。

還好,隻是場夢。

剛想開口喚初水點了燈,外麵悶雷響過,一道閃電銀光乍現,狂風吹起殘葉落沙,一下子迷了她的眼。

這不是名玉閣!

正思忖著,一個身著黑衣的人踉蹌著衝了進來,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最後躲在了一旁觀音像後。

“抓不住刺客,回去誰也討不了好。”

這一幕,似曾見過。

一陣激動從心頭蔓延至四肢,秦瀾屏住氣,攀住看台,緩緩起身,順著佛像後的一個窟窿,躲了進去。

狂風呼嘯,吹著破廟殘破的木門,吱呀吱呀的聲音,正好將她這邊的聲響掩蓋。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

若她記得沒錯,這些人馬,是蕭子文的,當初自己就是在這,為了救觀音像後麵的人,暴露了自己,被蕭子文帶了回去,做了他的幕後賓,座上客。

一去,十幾年。

本以為助他登上至尊之位,他會遵守諾言,迎娶自己為後,誰知等來的是名玉樓遍地鮮血,等來的是萬箭穿心。

狡兔死,走狗烹。

一股酸麻由腰部直竄脊背,喉嚨裏一股腥甜漫上,睫毛也顫抖的厲害,過了半晌,秦瀾才從這種痛中分離,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

老天有眼,她秦瀾竟然重生了。

嘩啦一聲響,小小的觀音像被一刀砍碎,藏在後麵的人頓時顯形,刀劍相交,清脆的響聲在這個雷雨天顯得格外特別。

秦瀾闔著眸子,靜靜地坐在那,到底咬了咬牙,沒有出聲。

打鬥聲漸歇,隨後便響起異物摩挲著地麵的聲音,大隊人馬頓時如潮水般散去。

今夜的雨,下過去了。

清晨,陽光璀璨,透過縫隙,落在了她的腿上。

就這麽坐著睡了一晚,迷迷糊糊間,還做了幾個夢,脖子酸澀,周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子般。

睜開眼,那一抹光刺眼,抬手,細碎的光落在掌心,暖洋洋的。

原來,昨晚的種種,都不是假的。

走出破廟,她定定的看了許久,深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這才垂眸,看了看自己。

套著一件粗布短衣,上麵的補丁成片,鞋子有些髒,好在還算整齊。

她自幼是孤兒,如今十三歲的光景,棲身破廟,衣食殘缺,所以遇到蕭子文,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她便以為是救贖,自此就交了心,抵了命。

她為他一手建立名玉閣,搜集天下情報,為他鞍前馬後,甚至不惜拿命相搏,可最後,也沒落得好下場。

此仇不報,非君子。

拳頭捏的指節發白,好看的眉眼染了一抹厲色。

這裏離萬京城不過二裏地,沿著官道走,腳程快些,晌午便能到。

秦瀾找了處水,梳整了頭發,又洗了臉,瞧著水影裏稚嫩的臉龐,一陣悵然。

現如今,找個落腳地最重要。

遠遠看著城門口,秦瀾不禁感慨,自己真是鐵打的身子,能吃苦能耐勞,這麽遠的路,這會功夫就走來了。

身後人群**,幾個侍衛模樣的人高聲喊了喊,“都讓讓,都讓讓。”

豪華的四角馬車,穩穩地行駛在路上,車簷下懸著一個偌大的東珠,上麵刻著一個霖字。

是霖王蕭淮安。

蕭子文的皇叔,傳聞中暴虐成性,劣跡斑斑的當朝一品戰神王爺。

幸虧當今聖上仁德寬厚,不然以這位王爺的作法,還能傲立於這世間,也是萬京一大奇事。

秦瀾想笑,可是嘴角卻扯不動,後來這位王爺,被她和蕭子文聯手使了詭計害死了。

一想起蕭子文,她的心總是不可遏製的疼,胸口悶悶的。

就在此時,四處密密的腳步聲迭起,霎時間,二十多個蒙麵黑衣人,各個手持長刀,朝著霖王的車駕砍去。

尖叫聲四起,官道上的百姓四散逃開,護駕的人立馬拔了刀,跟黑衣人打了起來。

霖王車駕邊,隻有幾個人,雖個個精銳,但架不住對方來勢洶洶,且人多勢眾。

秦瀾往後退了幾步,一時拿不定主意,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光走路就花了一晌午,還沒進城嚐嚐好飯菜,就死在這,未免太遺憾了些。

可是,前世到底是她罪孽深重,幹了許多壞事。

不過霖王劣跡罄竹難書,除掉他,也是造福百姓,自己又為何自責。

反複思量間,其中一個蒙麵人注意到她,一刀砍了過來,鋥亮的刀片反光,光芒刺眼。

這,這可是你們招我的。

秦瀾臉色鐵青,閃身躲過他的劍,抬掌砍在了他的脖頸處,嗡的一聲,右手酸麻脹痛。

那人怔愣了片刻,眸中閃過一絲嘲諷,晃了晃脖子,橫刀劈來。

殺氣淩然,秦瀾抬眸,立馬下了個腰,躲避攻擊,可奈何氣力不足,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疼的她齜牙咧嘴。

黑衣人顯然是來了趣味,不講究刀法,一刀一刀的劈向她。

秦瀾在官道上滾過來,滾過去,石子咯的她渾身疼。

那邊霖王的人還在應戰,馬車裏靜悄悄的,一絲聲響都沒有。

秦瀾眼珠子一轉,心思瞬間活躍起來,猛地爬起身朝馬車走去,嘴裏大喊著,“救命啊!”

剛爬上車轅,甫一打開車門,裏麵的人一腳踹在了她的胸口,將她踢出了老遠。

秦瀾被迫在地上翻了幾個滾,瞬間吐出一口三十幾年的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