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離魂

“阿婆!”

我喜出望外,沒想到阿婆會自己回來。

可就當我要朝她跑去時,卻發覺手腕被三叔死死抓住。

我疑惑地回頭,就見他臉色慘白,額頭甚至冒出了星星冷汗。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卻似乎沒有找到焦點。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三叔看不到阿婆,我卻能……

剛剛強烈的喜悅戛然而止,我再次看向阿婆。

借著昏暗的光線,我看到她,真的沒有影子,而且走路姿勢怪異,幾乎隻是腳尖點地。

就在我們猶豫的這一會時間,阿婆已經到了我麵前。

她臉色青灰,衣服和頭發上全是水。

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

三叔舉起刀橫在麵前,低聲問我,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我不知如何開口,倒是“阿婆”說了話。

“珞珞,快告訴老三,帶人去沉牛溝救我和順子。天亮前,一定要把我們帶回祖屋。”

說完,阿婆的容貌變得模糊,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把話轉述給三叔,但其實我無法分清,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女鬼設下的陷阱。

不過三叔告訴我,當人的身體極度虛弱,或者瀕臨死亡的時候,三魂七魄便會處於遊離狀態。

普通人無法控製,魂魄就有可能在身體還沒有徹底死去的情況下,消失殆盡,也就出現醫學上所說的腦死亡。

但阿婆不是普通人,她完全可以控製好這一切,即便沒有身體作依附,也能讓魂魄凝聚,報個信並不是難事。

不過,人的魂魄一旦離開身體,便維持不了多長時間,所以說,阿婆他們現在一定非常危險。

三叔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找了村民,去沉牛溝救人。

萬幸,之後的事,還算順利。

他們從沉牛溝裏撈出了奄奄一息的阿婆和順子。

回來後,三叔把兩人安頓在堂屋的地上,在他們的頭頂各點了一盞油燈,燈芯被點燃後,散發出幽幽的異香。

三叔說,油燈火苗的強弱,代表此人的陽氣,而燈油裏加了凝魂香。

這種香是安家的獨門秘方。

如果是剛剛咽氣的人,能夠讓他醒來幾個小時,交代交代身後事。

如果是像阿婆和順子這樣奄奄一息,三魂七魄已經飄忽不全的人,能夠靠它重新凝聚,相當於起死回生。

我好奇地看過去,果然,兩站油燈的火苗,起初微弱得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但燃燒了一段時間後,逐漸明亮穩定起來。

而順子的那盞,明顯比阿婆的要更加有力。

不到半小時的功夫,順子的臉色已經紅潤起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他睜開了眼。

我給他灌了一碗熱薑茶,終於緩過了神。

原來,他和阿婆開車直奔胡家祖墳,剛開始並沒有什麽異常,但是開了很久,都沒有到目的地。

順子從小就生活在這個村子,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所以即便是天黑,他也不可能迷路,但這明明10分鍾就能開完的路程,過了半個小時,居然都還在路上。

阿婆告訴他,一定是那個孕屍搞的鬼,不想他們去祖墳,所以用鬼氣迷了他們的眼。

正當兩人想要怎麽解決,車頭卻往下一沉,整輛車失去重心掉進了河裏。

順子水性很好,幾下撞開車門遊了出去。

阿婆不會遊水,身體還被安全帶綁著,等順子把她拖出車的時候,已經幾乎陷入了昏迷。

順子拖著阿婆往岸邊遊,卻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脖子,無論怎麽踹,都甩不開,反而越抓越緊。

他心道不好,俯身潛到水下,想要看個究竟,卻一下子,和一張慘白的女人臉對了個正著。

這張臉,正是昨夜死去的胡家少奶奶。

從她額頭到脖頸,還留著被三叔砍過的一道深痕,不知用什麽東西給縫了起來。

因為被水泡得太久,那傷口的皮肉往外翻著,就像破爛的棉絮。

順子即便算是看過各種惡心的屍體,但這麽近距離地對上這樣一張臉,也忍不住要幹嘔。

這一反胃,害得他被迫喝了幾大口水,隻覺得頭痛欲裂,沒了掙紮的力氣,再後來便失去了知覺。

“順子哥,從你說的時間來算,你們在水裏,昏迷了至少幾個小時,居然還能被救回來。”

順子揉了揉太陽穴。

“這點,我也想不通。

雖然後來我渾身冰冷,失去了知覺,但我總覺得迷迷糊糊,像是在做夢,時而還會清醒,還能呼吸,確實很奇怪。

不過,不管怎樣,我是真沒想到,還能活著回來。

三叔,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受我一拜!”

順子說得激動,掙紮著起身要給三叔磕頭。

三叔趕忙攔住他。

“要謝,你得謝謝我師母,要不是她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回來報信,誰都不會想到,你們居然會掉進沉牛溝。”

說到這裏,我想起之前看到的阿婆。

之所以三叔看不見,不是她死了,而是因為那隻是她的魂魄。

“阿婆怎麽還不醒?”

我擔心地去看阿婆頭頂的燈,雖然比之前要亮了一些,但她雙眼緊閉,臉上依舊沒有血色。

“離魂是很傷元氣的,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最多一個小時,師母就會醒的。”

三叔語氣篤定,但表情卻一點都沒有輕鬆。

“順子,天亮之後,你和我一起再去趟沉牛溝。不把那死女人解決了,恐怕我們都要遭殃。”

“我和你們一起去。”

“珞珞,你在家照顧師母,我和順子去就夠了,隻要找到她的屍體就好辦。早知道昨晚我就劈地再狠一點,把她和那兩個小鬼都砍個魂飛魄散。”

三叔和順子胡亂吃了點東西,好不容易等到村子裏的第一聲公雞打鳴,天空也終於有了亮光,便迫不及待地出發了。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總覺得,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