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仆人的自我修養
目送著小太監提著兩個大食盒健步如飛地走遠，關一刀拿下脖子上掛的擦汗巾，前後拍打了下身上粘的麵粉灰塵等物。
嘿！這小子看著弱不禁風的，還挺有勁！
“喲，這是哪個牌麵的人？竟然還能勞動關大總管親自動手？”
隻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關一刀轉身，隻見一個白白胖胖，麵傅白粉，塗唇描眉的大太監正站在廚房門口。
雖然他臉上掛著笑，眼神卻如同一條隨時會給你一口的毒蛇，陰冷惡毒。
正是廚房副總管——陳良。
這人名叫良，卻總做喪良心的事兒。
隻是一張巧嘴，極善鑽營，雖然廚藝不濟，但也混到了副總管的位置。
關一刀自持手藝人，平素很是看不起他這種人。
而且，今日他一看就是來找茬的，關一刀也不怵他，直接頂了回去：
“陳副總管，還沒摘掉這‘副’字兒，就管到老子頭上來了？”
“你！關一刀，你別得意，這誰能笑到最後可不一定呢！真到了那一天，仔細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陳良尖著嗓子，掐著蘭花指斥道。
“誰笑到最後也跟我沒關係，我隻要伺候好主子爺，就沒人能動我。”
關一刀抖抖身上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他看不慣這陳良也有一部分是受不了他這副作態，即便挨了一刀，算不得完整男人了，但也不至於矯揉造作，男不男女不女的，看著就讓人渾身難受。
不想再跟他廢話，關一刀重新將擦汗巾甩到肩膀上，道：
“咱們做人奴才的，還是得認清自己的身份，做好分內的事才是正經，可別總想著擺一些主子的派頭，主子再小也是主子，不是奴才可以糟踐的，陳副總管，好自為之吧！”
說罷，也不理陳良在身後麵紅耳赤，暴跳如雷，自顧自回屋了。
這也是個妙人！
蘭欣聽完何玉的回報，心裏暗暗感歎。
無論什麽時候，都有古道熱腸，不畏強權的人。
他看的是她這個不受寵的小格格的麵子嗎？
不是！人家恪守的自己的職責，守的是自己的道。
“等以後，我們處境好點，跟關師傅多來往些，現在，沒必要就別往人跟前湊了。”
蘭欣吩咐完，便端起碗開始吃飯。
一天沒吃東西，她也確實是餓了，就著跟前的一盤菜吃了滿滿一大碗飯，吃飽後就放下筷子道：
“我吃飽了，剩下的你們拿去分分吧！也都餓了一天了。”
“是！謝格格！”青竹等人高興道。
還以為今天要餓肚子了呢，沒想到還能買到夜宵，而且主子體恤，還特意給他們留飯菜。
別以為他們沒發現，今天主子隻動了自己跟前的那盤菜，看著都快吃完了。其他的可都沒動，這不是留給他們的是留給誰的？
青竹先留出一部分飯菜給屋子裏養病的青葉，就招呼院子裏的下人吃飯。
他們院子有兩個大丫鬟，兩個小太監和四個粗使丫鬟。
兩個大丫鬟青竹和青葉，兩個太監李泉和何玉，都是內務府撥過來的。
四個粗使丫鬟，知春、攬夏、念秋、懷冬，是出宮建府後，府中自己采買的。
今日除了日常告假的李泉，其他人都在。
“大家也知道，格格如今得罪了李側福晉，最近我們院子裏的人可能會受到些刁難，如果有受不住的，盡可以托人找關係調走，格格心地善良，想必是不會計較的。”
飯後，青竹見人都在，便打算替自己格格敲打一下下麵的人。
“青竹姐姐說笑了，格格平時待我們和善，我們又豈是那種臨危背主的人？”
何玉率先開口道：
“就說今日，格格擔心我們沒飯吃，隻撿著自己身前一盤菜吃，就想著給我們留下更多飯菜。格格想著我們，把我們當人看，隻要格格不嫌棄，我何玉願意伺候格格一輩子。”
其餘四個粗使丫鬟紛紛開口。
“是啊，奴婢等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也是懂忠仆不事二主的道理的。”
“對，我們絕不是那等不敬主上的小人。”
“我等願跟格格同甘共苦！”
“我們哪裏都不去，要跟主子一塊兒…”
……
她們近前伺候的少，說得了蘭欣多少好處，還真說不上，隻是自家格格確實不是個難伺候的，平日見她們也都是客客氣氣，從沒有頤氣指使，隨意打罵過。
在格格院子裏幹活還是很舒心的，雖然如今艱難些，但格格體恤，還記得她們，沒有放她們自生自滅的意思，如此也就夠了。
再者，她們隻是最低等的仆役，沒有錢，也沒有門路，又能走去哪裏？
誰又能放心用背主棄主的奴才呢？
“青竹的話就是我要說的。”
蘭欣推門走了出來，她在門後聽了許久。
之前，蘭欣已經做好了眾叛親離的準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求生本能，人之常情罷了。
如今，聽著一群赤誠的少年少女發誓願不離不棄，說不感動是假的。
既然他們願意跟隨，自己也不能辜負他們的信任，總是要盡可能護著的。
目光一一在眾人臉上劃過，蘭欣真誠的開口道：
“諸位願意留下，蘭欣感激不盡。如今的困境隻是一時的，待到來日，蘭欣必不會虧待各位。”
眾人感動，紛紛表示願意跟主子同進退。
蘭欣也留下跟他們聊了很多，彼此都感覺關係更親近了一些。
晚上，躺在**，蘭欣竟然感覺今日不是太糟心，無論什麽時候，能得人真心相待都是一件令人心生愉悅的事。
引嫣院。
“怎麽樣？溪春院什麽反應？”
一個麵若桃李，身段風流，二十多歲的女子端坐上首，蔥白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自己手指上的護甲，漫不經心的問道。
“回格格，奴才已經按吩咐做了，據說鈕祜祿格格那一天都沒有吃飯。”
陳良白胖的身子站在下首，恭敬回話。
“哈哈！好，小賤人就配吃豬食，不吃那就餓著吧！”
李氏心中暢快，感覺連日來的鬱氣總算散了些。
“隻是…...”陳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氏，躊躇出聲。
“隻是什麽？”
李氏臉上笑意斂去。
“傍晚的時候，溪春院的小太監想花錢買夜宵，奴才雖然已經提前知會廚房的人，不許給他們做。”
“但…...那個關一刀不給您麵子，親自動手給他們做了。他是總管，比奴才大一級，奴才實在是管不動他。”
陳良告完狀，順便不動聲色的把鍋甩了出去，就低頭站在那，時不時偷覷一眼李氏的反應。
“那個關一刀，軟硬不吃，簡直是不識好歹，早晚有一天…...哼！”
李氏氣得拍了一下桌子，隨即又冷笑道：
“嗬！明日繼續，她鈕祜祿氏不是有錢嗎？那就看看，她那點錢能撐多久！”
“是！”
陳良諂笑著躬身答應。
“好了，你下去吧！”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李氏揮了揮手，將人趕了下去。
陳良的做派，她也看不上，要不是需要人辦事，她才不會搭理他。
“對了，嬤嬤，那個李什麽的小太監，他是溪春院的吧？”
李氏似是忽然想起什麽，問身邊的蔡嬤嬤道。
“回側福晉，是的，他叫李泉，是溪春院的，一直想調來我們引嫣院，伺候主子您。”
“嗬！去告訴他一聲，想調來引嫣院，就看他能拿出什麽誠意了。”
李氏冷笑一聲，這種背主的奴才，她豈能看得上。
隻不過要是能用來膈應下溪春院的，也算物盡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