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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小月在集團副總兼項目一部經理馬向明的陪同下，視察“濱江家園”別墅小區。工程已經接近尾聲，齊嚓嚓的紅色小樓，仿歐式建築，典雅而醒目；樓群之間的綠化帶，就像纏在少女腰間的綠色絲帶，顯得輕盈、靈動。

馬副總指著高低起伏、鱗次櫛比的樓群對蔣小月說：

“蔣總，情況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樂觀，剛一開盤，就銷出去了20%多一點兒；已經登記、具有購買意向的將近40%；另外，前來參觀的客戶絡繹不絕……別看臨江是個小縣城，有錢人還是多啊！”

蔣小月微笑著點頭。“濱江家園”別墅小區規劃在近郊，城鄉結合地帶，瀕臨濱江大道，依山傍水，環境清幽；每幢別墅占地220平米，小三層，複式結構，留有30平米的小院子。

工程做到一半的時候，蔣小月別出心裁，在別墅小區近邊，以集團的名義捐建了一所幼兒園、一所小學，又建了一處小型購物廣場，另外，借助縣長虞有順的鼎力相助，縣上的環城路工程已經開工，剛好擦過“濱江家園”，與濱江大道相交……很顯然，這些非常人性化的輔助建設，對別墅的銷售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

蔣小月說：

“馬副總，你知道中國老百姓的骨子裏麵，想的都是什麽嗎？”

頓了頓，蔣小月接著說：

“是‘家’，‘家’的概念在老百姓心目當中根深蒂固。在他們看來，住在高樓大廈裏麵，遠離地麵，一個個就像斷線的風箏，沒有根基……隻有土地，才能給他們足夠的安全感，所以，獨門獨院的房子，才是老百姓最理想的居所。越是接近農村，這種想法就越普遍。”

馬副總接過話頭，說：

“蔣總說得有道理，不在於有錢人多還是有錢人少，關鍵是咱們別墅小區的定位，定得非常準確，非常符合當前老百姓對土地和‘家’的那種渴望！”

蔣小月說：

“所以啊，這生意，我們就一定得站在消費者的立場上來琢磨，消費者需要什麽、喜歡什麽，我們就單從他們喜歡的地方著手，不信他們不掏腰包購買……”

馬副總連連點頭，說：

“是啊，是啊，想客戶之所想，急客戶之所急，經典！經典！”

蔣小月問道：

“拆遷戶沒有再鬧事吧？”

馬副總說：

“鬧過幾次，都打發了。這些人，那素質，簡直就是一幫刁民，貪得無厭，這要求那要求的，也不稱稱自個兒的斤兩？有兩個鬧騰得凶的，讓派出所的弟兄出麵給關了兩天，一下子老實了。”

蔣小月說：

“一定要注意工作方法，千萬不敢惹出亂子。‘濱江家園’是宏遠集團的樣板工程，將來，我們要把這種低成本的別墅區，發展到雎州市的每一個區縣去……”

馬副總說：

“就是，就是，百十來萬的小別墅，還是很有市場的，我粗略地算過了，‘濱江家園’做下來，集團少說也有五六千萬的進賬，很劃算的……”

這時，蔣小月的電話響了，是公關部經理打過來的。

公關部經理在電話中說：

“蔣總，您在什麽地方？我有緊急情況要向您匯報……”

蔣小月說：

“你在公司等著，我馬上回來。”

蔣小月邊說邊朝馬副總揮揮手，讓他去忙，然後掛了電話，轉身上車，回集團總部。蔣小月有種直覺，公關部經理帶回來的，十有八九不是好消息。果不其然，回到集團總部，上了十七樓，公關部經理已經等在辦公室門口，正在焦急地踱來踱去。

一進辦公室，公關部經理就迫不及待地說：

“蔣總，情況比你估計的還要嚴重。”

蔣小月心裏“咯噔”一聲，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問道：

“哦，你都了解到了哪些情況？”

公關部經理開始介紹情況。他已經通過一定渠道了解清楚了，覬覦“商業一條街”開發工程的，不光有華鑫路橋公司的楊雲梓，還有剛剛進駐臨江的鵬達實業公司，老總叫徐國富；此外，省城輝煌集團的老總鄧占豪也來了一趟臨江，看那架勢，準備在臨江的房地產市場上分一杯羹……

公關部經理說，這幾家公司裏麵，楊雲梓背靠的大樹已經很明了，是縣委書記耿天明；鵬達實業公司的徐國富，沒發現有多深厚的官方背景，但對“商業一條街”卻是一副誌在必得的架勢；輝煌集團的鄧占豪，無疑是個最大的威脅，因為鄧占豪跟縣長虞有順的妻子馮春玲沾親帶故，是馮春玲的表兄……

蔣小月異樣地“哦”了一聲。怪不得縣長虞有順竟然放棄了跟蔣小月之間的口頭盟約，態度來了個180°的大轉彎，原來中間橫著個輝煌集團和鄧占豪。看來，即使她和虞有順的關係已經發展到了**，但他們之間，仍然存在不小的罅隙，至少跟人家的結發妻子馮春玲比起來，自己始終隻能算是一個“外人”。

公關部經理說：

“蔣總，情況已經很明了，如果‘商業一條街’是一塊肥肉的話，那麽，這塊肥肉已經引來了一大群狼……我摸到的這幾家公司，還隻是明麵上的，暗地裏，還不知有啥公司盯著這個項目哩！”

看來，情況確實不大妙。蔣小月原先還想得比較樂觀：縣長虞有順指望不上，還有市委副書記馮永貴呢，馮副書記的招呼，虞大縣長總不至於打推辭吧？誰知，馮副書記的態度竟然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馮副書記在省城駐紮了些日子，前段時間才回到市裏。蔣小月約了幾次，馮副書記的態度有些含糊，隻推說事情多，忙。蔣小月雖然心裏著急，但也隻能就著馮副書記的意思，畢竟西江省委高層的態度尚不明朗，馮副書記能否順利地登上市長的寶座，還有待時日。在這個關鍵檔口，馮副書記行事謹慎些，蔣小月完全能夠理解。他們一個是身居要職的市委官員，一個是企業老總，還是女的，都是引人注目的主兒，萬一讓人逮住點蛛絲馬跡，演繹出一些花花草草的內容來，可就大大地不妙了。影響蔣小月的個人清譽事小，影響了馮副書記的大好前程事大。

蔣小月退而求其次，憑她和馮副書記多年的私交，即使不見麵，在電話上溝通溝通也未嚐不可。蔣小月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馮副書記給臨江這邊的官員施加壓力，以免“商業一條街”這塊大蛋糕讓別的企業給搶走了。但馮副書記對臨江縣的“商業一條街”暫時不感興趣，還勸蔣小月，說好生意肥三家，別盡想著吃獨食，否則，樹敵太多，對將來的發展不利。

蔣小月當時就愣住了：馮副書記的這個態度，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臨江縣的“商業一條街”開發工程，原本就是宏遠集團的內部規劃，隻不過借縣長虞有順的手變成了縣政府的市政項目。這些情況，馮副書記原本是知道的，怎麽臨到頭來，也有讓自己分一塊肉出去的想法？

蔣小月覺得很奇怪。她跟馮副書記合作多年，從省城到雎州，從生意場上到**，他們一直都配合得非常默契，馮副書記一度還對她的肉體比較迷戀。對馮副書記的秉性，蔣小月不敢說了解得有多深，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這個人直爽，當他的利益和你的利益捆綁在一起的時候，基本上是有求必應，很少打推托。蔣小月自己分寸也拿捏得好，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張口。像這次，馮副書記的態度如此含糊，還是第一次出現，不大像是馮副書記一貫的行事風格啊。蔣小月多了個心眼，派出公關部經理，讓他通過一切手段，凡是跟“商業一條街”有關的人和事，統統摸回來。

蔣小月往後靠了靠，問道：

“馮副書記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公關部經理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蔣小月說：

“說吧，了解到什麽情況，就匯報什麽情況。”

公關部經理猶猶豫豫地說：

“蔣總，根據我們從外圍了解到的情況，馮副書記這次未必肯幫我們說話……”

蔣小月捋捋額角的頭發，問；

“哦？什麽原因呢？”

公關部經理說：

“這個……這個……”

蔣小月說：

“別吞吞吐吐的……是不是省上有人插手步行街項目了？”

公關部經理搖搖頭，說：

“不是，馮副書記……有可能……會替輝煌集團的鄧占豪……說話……”

蔣小月奇怪地問道：

“鄧占豪還用得著馮副書記說話嗎？既然跟縣長虞有順沾親帶故，我們的虞大縣長，肯定會分一杯羹給輝煌集團的……鄧占豪跟馮副書記是什麽關係？”

公關部經理說：

“鄧占豪跟馮副書記雖然認識，他們之間打的交道卻並不多，關係也不咋地鐵……但是，但是，馮副書記跟虞縣長妻子馮春玲的關係，好像不一般……”

蔣小月雙目猛地圓睜，臉上掠過一絲驚訝之色：

“你說什麽？馮春玲跟馮副書記……？”

公關部經理說：

“根據我們摸到的情況，馮副書記跟馮春玲的關係，有可能非常密切……虞有順之所以能來臨江當縣長，十有八九也是馮春玲的功勞！”

蔣小月清楚了：自己從一開始就估錯了形勢。虞有順是馮副書記提拔的不假，但虞有順並不是馮副書記的人，虞有順的妻子馮春玲，才真正是馮副書記的人……蔣小月犯了一個最愚蠢的錯誤：作為大權在握的市委副書記，馮永貴怎麽可能隻傾倒在她蔣小月一個人的石榴裙下呢？男人們都是什麽德行，她蔣小月又不是不知道。

馮春玲在市委老幹局當辦公室副主任，剛好是馮副書記分管的部門，馮春玲又是出了名的漂亮，市委大院的一朵花，馮副書記還不順手把這朵花給摘了？折騰了半天，虞有順的縣長一職，竟然是老婆馮春玲用自己的美貌和身體給換來的。不用說，她蔣小月可以找馮副書記幫忙，馮春玲為了表兄鄧占豪，照樣可以找馮副書記幫忙，而且，馮春玲有可能比她蔣小月更具備優勢，人家漂亮嘛……說穿了，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蔣小月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年頭，男人基本上是靠不住的，不光縣長虞有順靠不住，市委馮副書記也未必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