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瞳子車夫

“抱歉,我給道觀造成了損失,我願意……”

我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崔輝根本沒有看我,眼睛一直警惕地盯著門口。

看崔輝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我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很快,一輛殯儀館的運屍車開進院子,後麵好像還有幾輛商務車,但道觀地方有限,那些車子都停在了外麵。

一個身材矮胖,一臉和氣的中年男人從外邊走進來,熱情地跟崔輝打招呼。

“誒呀,崔老弟,幾日不見,越發出息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姓沈的再不敢跟你較勁了,這蠱屍還得你來封,我這種二流收屍人不是對手。”

崔輝冷著臉,完全沒有要搭理胖子的意思,隻是回頭對我道:“常安,記著,咱們幹的就是收屍的行當,再凶的屍體也不用怕,但是,二手屍體能不碰最好別碰,別人主動送上門的更加不能要。同行是冤家,他們不會希望你好過的。”

崔輝口中的同行,自然就是前麵這胖子了。

胖子尷尬地笑了一下,道:“瞧崔老板說的,就跟我沈富貴有多髒心爛肺似的,這不也是為了整個鼎城的安穩嗎?再說了,把屍體送到你這來,是顧少爺的意思,要不醫院都要接診不過來了。”

崔輝這才看了沈富貴一眼,“要不是看顧風麵子,你連我道觀大門都別想進。拿來!”

崔輝手一伸,沈胖子趕緊恭恭敬敬地把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送到崔輝手裏,還貼心地遞上一根限量款金筆。

崔輝接過文件要簽,又突然連筆帶文件都扔給了我。

“簽字。”

“啊?我簽啊?”我一個剛入職一天的新員工,這合適嗎?

“簽夠一百個,升你當觀主。”

好吧,簽就簽,我接過文件,先瞄了一眼上麵的內容。

這是一份屍體交接文件,寫著某年月日,女屍從鼎城殯儀館移交給停屍道觀,還介紹了一下屍體的大概情況。

死者叫唐曉妍,是個出道不久的小明星,剛拍了一部僵屍片,劇組的人一起吃飯,唐曉妍喝糊塗了,非說酒杯裏有長蟲。

投資人說,有長蟲就連長蟲一起喝了。唐曉妍也幹脆,一仰脖子幹了。

一桌子的人哈哈大笑,投資人湊過去要親唐曉妍,結果唐曉妍脖子一梗,吐了投資人一臉蟲子。

那蟲子見縫就鑽,迅速占領投資人七竅,可憐投資人連慘叫都沒發出,就直接歸位了。

唐曉妍嘴裏還不斷有蟲子爬出,眼看眾人全要遭殃,萬幸有個剛入行的副導演,嘴笨膽小沒潛過女演員,一泡純正童子尿出來,唐曉妍直挺挺就躺下去了。

眾人躲到安全的地方才敢報警,警查叔叔們趕來的時候,投資人就剩皮和骨頭了,唐曉妍也沒了呼吸。

兩人的屍體被帶走,案件開始調查。

大家都終於鬆口氣,覺得躲過一劫,可三天不到,在場的所有人全死了,都是爛死的,還死了三個警查,兩個法醫。

於是,屍體被轉移到鼎城殯儀館,七天後,鼎城殯儀館堅持不住,隻能死皮賴臉地送到停屍道觀來。

我簽完字讓崔輝過目,然後把其中一份和金筆給沈富貴遞了過去。

崔輝搶過文件扔給沈富貴,筆又丟還給了我。

“自己留著用。”

沈富貴自然不敢心疼一根筆,趕緊讓手下提進來兩個皮箱。

“這是兩百萬,崔老板辛苦。”

“拿走,我還顧風人情而已,以後兩不相欠。”

說完,崔輝擺手送客。

沈富貴不敢多話,轉身帶著手下和外麵的車隊離開,隻有運屍車留在了道觀。

“常安,這具屍體我確實不想收,可是收了咱們就得看好。記著,沒我的話誰都不能碰這屍體,尤其是顧風。”

“顧風是個什麽都想研究的好奇寶寶,卻總記不住好奇會害死貓。”

“醫術像他那麽好的醫生已經不多了,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吧。”

“幹活!”

崔輝扔給我一把黑香,又讓我從倉庫裏搬出來七個香爐,還給我寫了一句咒語。

“看著香不要滅就行,快燒完了趕緊續,續香之前念三遍咒語,否則香接不上。”

“等香快燒完了再續,一根好幾千呢。”

吩咐完我,崔輝就自己去後院拖了根木頭出來,光著膀子開始鋸木頭、開板子、刻符籙、釘棺材。

要不人家崔老板狂呢,有真功夫呀,釘釘子都不用錘子,直接拿手拍。

這給我嚇得,暗暗囑咐自己,以後千萬別惹老板生氣,否則這一巴掌下去,我腦瓜就成西瓜了。

光忙著震驚了,香續了兩波,我才想起來,運屍車從進了道觀,車門就沒打開過。

沈富貴是走了,可這車上的司機呢?難不成一直在車上?我趕緊扒著車玻璃往裏看。

車子貼了很厚的黑膜,我眨了好幾次眼睛才勉強看見點,然後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司機的位置,赫然是個塗著鮮豔腮紅的白臉紙人,兩個眼眶裏有四顆眼珠,我跟這怪異的眼睛對視上,魂兒差點被他嚇掉了。

崔輝抬眼皮瞄了我一眼,就又專心做他的棺材了。

“重瞳子車夫,顧風慣用的把戲,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以後更稀奇的玩意兒多著呢。”

“燒你的香吧,這紙人威力有限,要想鎮住車裏的東西,還得靠你。”

我不敢怠慢,死死盯著那七根香,可香卻一根比一根燒得快,到後麵,我幾乎就是在不停嘴的念咒語,不停手的換香。

可眼看著香就要用完了,崔輝那邊還有很多符籙沒刻。

“老板,香不夠了。”

崔輝沒理我。

“老板,香剩最後一根了。”

崔輝還是沒理我。

“老板,有根香滅了。”

崔輝依舊低頭做棺材。

砰,砰,砰,運屍車裏傳出巨大的響聲,車身被震得搖搖晃晃,重瞳子車夫的眼睛迅速褪色,連車門都被震得變了形,一隻塗著鮮紅指甲的手,慢慢從縫隙裏伸了出來。

可崔輝的棺材板才釘了四塊,最後一塊還沒有雕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