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發瘋

合歡愣了一下,而後勃然大怒:“辛夷,你說誰是蠢貨!”

辛夷輕笑:“都蠢。”

可不是都蠢麽?

能使出這種簡單低下挑撥手段的人,不蠢麽?

能信這麽可笑詭計的人,不蠢麽?

真是蠢到一塊兒去了。

“好你個辛夷,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罵我!都是郡主慣得你,走,跟我去郡主跟前好好分辯分辯!”

“你自己去吧。”

辛夷煩透了,已經失去了與合歡爭吵的興趣。

“隨你在郡主跟前如何說都使得,我不爭就是了,不過有一句話我要問問你。”

合歡揚了揚下巴:“你說。”

“咱們在武安侯府臨進宮前的一天夜裏,我跟你說過一些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合歡仔細一想,就記起辛夷曾經跟她說過,要謹防小人利用她們二人不和來對郡主不利。

她臉色一白,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可能是上當了,卻又不想承認,便梗著脖子冷哼:“你說過那麽多話,我哪裏記得這麽多!”

“不記得了?”辛夷譏諷地笑了笑,“既如此,那我和你之間便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從此以後,你我二人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幹,但有一樣,你若是做了蠢事,連累郡主分毫,我一定不會饒了你!”

這番話又激起了合歡的怒氣。

見辛夷要走,她就追上來朝著辛夷狠狠地啐了一口:“少裝相!我怎麽可能連累郡主,會連累郡主的,隻有你這個猖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你少得意!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找郡主問清楚,今天我非要你跟我服個軟!”

合歡氣哼哼地去尋隋阿嬌,進門便跪下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辛夷如何猖狂,又是怎麽罵她蠢貨通通說了一遍。

她倒沒有添油加醋,隻是如實轉述桔梗的話。

“合歡,你別哭了。”

隋阿嬌正暈船暈得厲害,才吐過,被合歡一鬧騰,胸口就有些憋悶。

一張嘴就想吐。

合歡忙捧來痰盂,隋阿嬌伏在榻邊幹嘔半天,隻是吐出來一些清水,肚裏空空,身上沒勁兒,就更難受了。

“郡主,我去請郎中來。”

“你別走,”隋阿嬌靠在大引枕上,有氣無力地搖搖頭,“辛夷已經去請了,你陪我說說話。”

聽見辛夷的名字,合歡又不高興了。

“郡主有了辛夷,便忘了我,張口閉口全是她,就連老夫人給的壓箱錢也叫她拿著,郡主心裏還有我這個陪您從小一起長大的大丫頭嗎?”

“合歡,你……”

隋阿嬌歎口氣,抬手摸摸合歡的發髻:“這些日子叫你受委屈了,昨日遇險,為以防萬一,我才和辛夷將那些銀票分別貼身藏了,想著到了金鳴再做打算,當時你不在我身邊,若是你在,我也會叫你幫著藏一份的,我並不是故意要撇下你。”

她不舒服,這些話說得斷斷續續的,合歡看著心疼,哭著叫隋阿嬌別說了。

“郡主說的話,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辛夷憑什麽罵我蠢貨?我可沒得罪過她,郡主,她如今就這麽猖狂,等再過些日子,說不定還會騎到郡主頭上呢!”

“合歡……咳咳……”

說話一急,隋阿嬌便劇烈咳嗽起來。

嚇得合歡趕緊給她倒水:“郡主,我不說了,我什麽都不說了,你別惱,以後我不搭理那丫頭就是了,隻要她不欺到我頭上來,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好不好?”

隋阿嬌咳嗽半晌才閉著眼搖搖頭:“辛夷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這其中必定有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是桔梗親口跟我說的,我還能冤枉她不成?”

“桔梗?桔梗是哪個?”

合歡嘟著嘴委屈道:“就是一個小宮女,咱們這條船隨行的保公公指派她來跟著我的。”

“你呀你,你叫我說你什麽好?”

隋阿嬌用手戳了戳合歡的臉頰,恨鐵不成鋼地歎氣:“辛夷幾歲上就到了咱們侯府,學了一二年規矩,不到十歲就進了正院伺候祖母,跟在祖母身邊四五年,日日與咱們一塊兒玩鬧,她什麽性子,你該知道,你不信她,卻去信一個認識了不到一天的宮女,你這是什麽腦子啊!”

合歡委屈地直掉眼淚,卻到現在都不肯說自己錯了:“以前的辛夷乖巧懂事話不多,誰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到了郡主身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現在話也不多啊,不過是聰明伶俐了一些,你就看不上人家了?合歡,你們兩個,一個冷靜聰敏,一個活潑靈巧,我誰都離不了,你非要與她爭個高低,叫我夾在中間,豈不是為難我?”

合歡不敢說為難隋阿嬌的話,撇撇嘴不做聲。

恰巧辛夷領著隨船的顧郎中進屋,主仆二人便匆匆結束對話。

顧郎中仔細診看了一番,便開了藥,說隋阿嬌不過是暈船,吃些安神的藥睡一覺,等習慣了船上的日子就好了。

辛夷趁機問顧郎中,有沒有方便攜帶的治療暈船的丸藥。

畢竟他們要在船上待幾個月,誰也保不準這暈船的症狀到底什麽時候能好。

若是半個月也不好,難道這半個月要天天在船上熬藥?

那多費事,不如丸藥方便。

顧郎中笑道:“姑娘想得周到,顧某也到了,已經叫人抓緊趕製了。”

辛夷謝過顧郎中,聽得合歡低聲嘟囔:“瞎嘚瑟,顯得就你有能耐。”

她淡淡一笑,便置之腦後。

原想著能與合歡處成姊妹,現在看來是不能了。

她不會和一個提醒了三番兩次還這麽容易上當受騙的人做知心姊妹的。

要不然,遲早會被這種蠢貨給賣了。

要不是看在隋阿嬌的麵子上,辛夷非得想法子把合歡給打發了,省得礙手礙腳惹人厭。

不過,她能容忍合歡,卻容不下合歡身邊的人。

那個桔梗,是不能留了。

傍晚時分,後頭船上駛出了幾條小船,挨個往大船上送箱籠。

來長寧郡主船上送東西的,竟然是邱達。

辛夷見了邱達就匆匆躲了。

此人行為乖張,誰知道會當眾做出什麽舉動來。

她隨手指了一個宮女,叫陪著她去船尾散散心。

被指到的正是桔梗。

“姑姑叫我?”桔梗明顯一怔,“地錦就在那兒,我幫姑姑把地錦喊過來吧。”

“叫誰不一樣嗎?怎麽,我還支使不動你了?”

桔梗忙討好地笑:“姑姑誤會了,我是怕合歡姑姑找我。”

“我不會耽擱你很長時間的,走吧,我有話要問你。”

桔梗隻好亦步亦趨地跟在辛夷後頭。

兩個人便站在船尾,雖遠離人群,但誰都能看到。

“姑姑有什麽話盡管問我,我一定不會瞞著姑姑的,唉,隻是求姑姑不要將我說的話告訴合歡姑姑,不然,合歡姑姑該生氣了。”

辛夷望著寬闊平坦的河麵發愣。

照這般行程,再過幾日,就能離河入江了。

按理說,叫桔梗死在江裏更好,江水更渾濁湍急,一個無足輕重的宮女掉進江裏,誰也不會冒死去救的。

可她等不得了。

唉,可惜了,今天天氣這麽好,又正是夕陽西下之時,河麵上波光粼粼,甚是美麗。

叫桔梗死在這一片金色的祥和裏,便宜她了。

“你是合歡姐姐的人,不想叫她生氣,也是自然,我沒什麽話要問你的,就是想打你出一口氣。”

辛夷忽然出手,迅速地掐了桔梗一把。

桔梗隻覺得腰腹間傳來一下小小的刺痛,接著便有些酸軟。

她沒放在心上。

不過是個小姑娘為泄憤掐她一把,她暫且先忍著,日後有的是法子收拾辛夷。

“姑姑,還有事嗎?”

辛夷莞爾:“沒事了,你走吧。”

殺都殺完了,還能有什麽事?

她也沒遮掩,當著桔梗的麵,將繡花針仔細收好,率先帶頭走了。

桔梗匆匆跟上。

船幫邊上搭了一條梯子,下頭的船工正往上運箱籠,上頭的宮人等著接箱籠。

正是忙亂的時候,桔梗才過來,就被管事的保公公給訓了一頓:“死哪兒去了?一叫你幹活兒,你就偷懶,真是懶秧子,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

也不知怎地,那桔梗麵色發青,眼睛發愣,直勾勾地盯著保公公,把保公公盯得心裏直發毛。

“小賤人,你看咱家做什麽?還反了天了你!趕緊幹活兒去!幹完了活兒去瞧瞧合歡姑娘那兒要不要你幫忙,真是爛泥巴扶不上牆,沒個眼力勁兒,就算把你安排到仙女兒身邊,你也撈不著個仙丹渣渣吃!”

“你個老閹狗,你吵什麽吵!”

桔梗忽然大罵,把眾人都給罵傻了。

和她相好的宮女趕緊去拉她:“桔梗,你瘋了不成?還不趕快給保公公求饒!”

那桔梗力大無窮,一下子把宮女甩開,提起一個箱籠就朝著保公公砸過去。

她雙目血紅,好似瘋魔,拍著胸口一個勁兒地嚷嚷,卻已經是調不成調,話不像話,顛三倒四誰也聽不清。

眾人嚇壞了,有經驗的船工一口斷定桔梗中了邪,是被水鬼上身了。

這還了得,保公公求到了邱達身上,叫邱達把桔梗給殺了。

“若是在岸上還好,咱們能將她綁起來,慢慢尋訪個高人,把她身上的魔去了,可這是在船上,還住著貴人哪,這小賤人若是暴起傷人,亦或是她身上的水鬼成了氣候,妨礙到貴人,可就不得了了,邱大人,您就幫個忙吧,事情鬧到了公主跟前,老奴給您做個見證,保管這事兒啊,落不到您的頭上去。”

邱達眯著眼搖搖頭:“什麽水鬼不水鬼的,我不信,興許她是發了病,請個郎中來瞧瞧,吃一劑藥就好了,保公公,你可別把這坨屎往我身上抹啊,殺了和親的宮女,往小了說有礙名聲,往大了說,上頭可要怪罪下來的,我不幹這事。”

兩個人說話的工夫,桔梗越發瘋魔,已經到了見人就打的地步。

她嘴角流涎,頭發散了,鞋子掉了,雙手撕扯著胸前的衣裳,模糊不清地喊著難受,紅眼盯住保公公,直愣愣撞過來。

嚇得保公公屁股尿流往前跑。

桔梗緊追不舍,不妨被一個箱籠絆了一跤。

這一跤竟讓她跌跌撞撞倒向船幫,一個仰身,頭朝下,腳朝上,“噗通”一聲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