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純金麵具

殿中的地是水磨磚,又冰又硬,一個時辰跪下來,隋阿嬌的膝蓋都發青了。

“她這就是欺負人!咱們大小姐又沒得罪她,為避嫌,連紅色的衣裳都不敢穿,她怎麽還不放過大小姐!”

合歡一麵給隋阿嬌上藥,一麵嗚嗚地哭:“那花間還把一個破手釧送給咱們大小姐,這不是故意羞辱是什麽!誰稀罕啊!”

“合歡,你別哭了,哭得我頭疼。”

隋阿嬌輕輕捏了捏額頭:“以後也別叫我大小姐,你要記住,我現在是長寧郡主,日後到了金鳴,若是金鳴王賜了我封號,你也要跟著改口。”

她絮絮叨叨囑咐了合歡一堆話,末了指一指一直站在窗邊的辛夷:“你好歹也跟辛夷學一學,辛夷年紀比你小,卻比你沉穩多了。”

合歡不服氣地撇撇嘴:“辛夷呆不楞登的,就是個小傻子,郡主你看她,從回來就默不作聲地站在那兒,跟個木頭似的。”

隋阿嬌也很奇怪,她還以為辛夷是被嚇著了,就柔聲喚辛夷:“窗邊風大,別在那兒站著了,過來吃點點心,是我無能,叫你們也陪著我餓肚子。”

辛夷回過神,抿了抿嘴角:“多謝郡主,我不餓,我隻是在想那個和花間一樣打扮的宮女,跟高陽公主說了什麽。”

“誰?你是說雲外?”

辛夷立馬看向合歡:“你認識她?”

“我不認識,不過我消息靈通。”

合歡很得意。

“昨兒個我就跟朝露殿灑掃的宮女打聽了,高陽公主身邊有兩個大宮女,生得好看的,叫花間,不好看的,叫雲外。

這次和親,公主就準備帶她倆去,除此之外,還會再帶上兩個大宮女,四個嬤嬤,十個小宮女,四個小太監……”

合歡掰著手指頭一一數,辛夷越聽,雙眼越明亮。

合歡是個人才啊!

“合歡姐姐,我這裏有個事情要求你。”

辛夷雙眼放光,抓著合歡笑得很歡:“你既然這麽喜歡打聽事,一會兒等外頭的老嬤嬤走了,你去東偏殿,問問小鴛小鸝,剛剛雲外是不是去東偏殿了。”

合歡一愣一愣的:“問這個幹嘛?”

“你去問就是了,記住,你就當是閑聊家常,千萬別叫小鴛小鸝起疑心。”

一桌子二三十個菜,許佳屏硬生生吃到掌燈時分,吃了吐,吐了吃,不吃就要挨打,吐了也要挨打。

合歡偷偷去瞧過,回來嚇得渾身發抖。

“永寧縣主好可憐。”

再也不提許佳屏受罰比隋阿嬌輕的話頭了。

待老嬤嬤走了,合歡才摸到東偏殿,一會兒功夫又回來了。

“那雲外果然去過東偏殿!說是去看看安寧郡主,小鴛小鸝就說安寧郡主被高公公接走了,雲外聽了之後臉色特別難看,扭身就走。”

辛夷登時長舒一口氣:“這下可好了,郡主,你逃過一劫了。”

她難得笑得這麽開心,笑得合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郡主怎麽了?什麽叫郡主逃過一劫了?”

辛夷搖搖頭,拿別的話來搪塞合歡,又支使合歡出去要雞蛋,回來給隋阿嬌敷臉。

把合歡支使走,隋阿嬌立馬握著辛夷的手瑟瑟發抖:“她是想……她是想把我送去乾坤宮,得虧花間打了我一巴掌。”

辛夷點頭。

趙瑉瑉心思歹毒,雲外告訴她,何織瑤被帶到乾坤宮去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為自己的父皇感到羞恥,不是為這件事情感到憤怒,而是怎麽利用這件事情,除去自己將來可能的對手。

她明麵上是在為隋阿嬌臉上的紅腫惋惜,實則是在因為不能將隋阿嬌送去乾坤宮而遺憾!

真真是趙祺的種子,和趙祺一樣惡心!

“我是因禍得福了。”隋阿嬌輕撫自己的臉頰,無奈苦笑,“辛夷,這一巴掌值了,隻要躲過明晚,一切便萬事大吉。”

辛夷默不作聲。

隋阿嬌還是太單純,去金鳴的路可遠著呢,誰知道趙瑉瑉在路上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這一晚朝露殿西偏殿鬧騰得不像話,許佳屏上吐下泄,折騰了一晚上,早晨便有些發熱,跟嬤嬤告了假,今日的宮宴算是去不成了。

東偏殿那位也被送了回來,嬤嬤很有默契,問都沒問一聲,就說何織瑤染了風寒,也去不成。

辛夷本想讓隋阿嬌裝病,隋阿嬌惦念著隋老夫人,咬著牙要去。

“我沒事,”她對著鏡子,摸摸已經消腫的臉,“明天就要啟程,他再如何荒唐,也不敢的,東偏殿那位不就被送回來了麽?”

辛夷隻好應承。

走一步看一步,老躲著,的確不是辦法。

既是宮宴,便不能再像昨日一般穿家常舊衣裳。

但也不能打扮得太顯眼,省得叫趙祺給惦記上。

辛夷混過幾年風月場,於穿衣打扮一道上頗有心得。

花了小半個時辰,把隋阿嬌從頭到腳好好捯飭了一遍,瞧著既不惹眼,又不庸俗。

到了時辰,便有小黃門來接,將主仆三人送至設宴的鹿台。

此次宮宴規模不大,打的是家宴的旗號,座中除了皇室中人和金鳴使臣外,便是隋家、何家和許家的人。

因是家宴,雖分了男女席位,卻並沒分開兩處設宴,仍舊都在鹿台中,中間也沒有設置屏風遮擋。

辛夷一眼就瞧見隋老夫人。

短短兩天,隋老夫人看著瘦了不少,兩鬢又添了白發。

她陪坐在太後下首,隋阿嬌一進來,老夫人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隋阿嬌。

太後知情識趣,待隋阿嬌行過禮,就招手讓隋阿嬌上前,拉著隋阿嬌細細打量。

“真是個齊整孩子,你還小的時候,跟著你祖母進宮來,我當時就喜歡上你了,本想著等你大了,把你配給哀家哪個孫兒,唉,可惜了。”

一句話惹得隋老夫人老淚縱橫,隋阿嬌也是傷心不已。

辛夷因是奴婢,不得上前,冷眼瞧著,趙祺並沒多看隋阿嬌,這才放下心。

她的目光很快就被金鳴使臣給吸引過去了。

那使臣氣質文雅,身姿俊秀,並不太像是金鳴蠻荒之地出來的,倒好似是永豐南地的文人雅士。

更叫人納罕的是,他臉上竟然戴著一張純金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