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國內

錄製廳還是一貫央視作風,穩妥的沙發,穩妥的桌子,穩妥的主持人。

甚至事先遞給她的問題卡都很穩妥,一點都沒有羅思思想象中的尖銳。

這可能就是華夏的中庸之道的。

羅思思打好腹稿,又經過一番鏡頭機位的溝通之後,節目正式開始錄製。

主持人春采算的上訪談類節目的頂尖主持了,開場大氣又親和。

“羅思思,您好,我是央視電影頻道《麵對麵》的主持人春采,很高興能邀請到你來做我們節目的第一期嘉賓。”

羅思思笑了笑,“哎,春采你好,我也很榮幸能做節目第一期的嘉賓。”

“給我們節目的觀眾打個招呼吧!”春采伸手示意一下機位。

羅思思轉頭對著鏡頭笑,標準地露出八顆牙齒,眉眼彎彎,“大家好,我是演員羅思思,很高興能在這個節目跟大家見麵,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我,也多多支持這個節目。”

春采很快就問出來這次訪談的第一個問題,“第一次拍電影,還是在國外參演大成本的電影製作,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

“感觸,惶恐吧。”羅思思想起當時同意死托拍電影時,隻是為了以後能安全地出現在小島外麵的世界,但這肯定不能在節目裏說出來。

春采一臉驚訝,“惶恐?為什麽說是惶恐呢?”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語言,陌生的人,還跟我熟悉的家隔了一整個太平洋,就是想家了買機票都還要提前申請,惶恐不安就是我當時最大的感觸。”

“那後來拍戲之後還會有這樣感覺嗎?”

“好了一點。”羅思思笑了,“畢竟當時媒體給的掌聲特別足,還有認識了很多時尚界的朋友,隔三差五就給我送衣服,邀請我參加各種聚會,再加上斯托趕進度,恨不得24小時連軸轉,忙起來也就想不起什麽惶恐了。”

春采微微點頭,又問:“是因為被很快接納、稱讚從而變成了參與者了吧,《傳奇》在拍攝的時候就被全世界各地的影迷期待,媒體的焦點也一直是你,為此有很多人都形容你是極致美貌的視線黑洞,你介意這種稱呼嗎?”

“不介意。”羅思思搖頭微笑,“我知道很多女演員都很介意被當作花瓶或是貼上美貌的標簽,但我一直認為美貌也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我很渴望證明自己,但不代表就會因此厭惡自己外貌,縱觀世界影史上並不乏美貌與能力並存的女演員,我想說獎杯和外貌是可以自洽的,我們沒必要因為外人貼給我們的標簽而產生自厭的情緒。”

春采的眼神中裏湧起幾分讚同,“其實現在網上關於你的報道什麽樣都都有,但每一次對你的經曆進行總結的時候,都會覺得十分富有傳奇,我采訪過很多圈內的演員,絕大多數都不如你的經曆如此戲劇性。”

羅思思發出”哧哧”的笑聲,“這種評論我的經紀人給我看過很多,普遍都認為我的演繹事業非常順遂,沒上過電影學院,卻第一部電影就是好萊塢的A級大製作,還是女主角。”

“本來隻是一個用來推動劇情發展的花瓶任務,導演卻在最後關頭改變劇本,一下子成為了電影的絕對主角,五個好萊塢當紅炸子雞做配,票房第一周就刷新世界紀錄,而後又拿到了象征著終極榮譽的獎杯。”

羅思思十分坦然,“好似在短短幾個月時間我就從一個一文不名的普通人走到了女演員的終點。所有的人都認為我運氣很好,或者是靠我這張臉。其實有時候我自己也在質疑,是我運氣大於努力,還是我的臉太過霸道,但我想了半天,總結出來,是我努力的不夠明顯,時間還不夠長。”

她的神情堅定起來,“事實上我跟我的家人已經開辦了一個工作室,說來可能像是夢話,我給我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就是將華夏的文化帶到好萊塢。”

“我在拍攝《傳奇》的時候,偶爾會給斯托一點關於權謀鬥爭的意見,倒不是我善於此道,我也隻是照本宣科,講故事一樣說了一些《資治通鑒》的典故,斯托卻從中受到很多啟發。”

“你看我們華夏的文化底蘊豐厚又璀璨奪目,卻像一個熟透的果子被鎖在鐵箱裏,外麵的人聞不見,裏麵的香也出不去,所以我想做這把鑰匙。”

“聽起來就是一個很偉大的目標。那我祝願你能早日實現夢想。”春采笑著應道。

《傳奇》在國內上映後雖然掀起來公主熱的狂潮,但業內人士,特別是從事電影行業的資深人員不管在媒體上上將羅思思誇的如何上天入地。

在內心中拋開美貌的影響,始終覺得她也就是一個花瓶而已。

可是央視6的訪談放出後,這群人猛然發現花瓶也是有內涵的,甚至野心勃勃。

他們對羅思思的看法也自此分成兩派,一派覺得羅思思純粹胡扯做夢,一派覺得羅思思言之有理,有了想要進一步了解的興趣。

“張製片邀請你參加他們的聚會?”鬱然大驚之下,手中的遊戲機都掉在地上。

電視屏幕上的小人立即血濺當場,發出一聲“game over”的哀嚎。

“你就上了一次節目,就將京圈一舉拿下了?”

羅思思打開玄關的鞋櫃,從裏麵一排還未開封的鞋盒裏隨便挑出一個打開,一字帶的黑色絲絨高跟鞋,八公分,正好配她今天颯的掉渣的全套西裝。

“離拿下還早得很,這次應該隻是先接觸接觸,我有好萊塢的資源,他們有國內深厚背景的支持,若是這次接觸沒問題,合作的可能性非常大。”

羅思思瞪了一眼鬱然道:“還不去換衣服,愣在這幹嘛?”

鬱然又是一驚,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我……我也去?”

“工作室難道是我一個人的?你不去以後合作人找誰?”

羅思思上下打量了已經站起身的鬱然一眼,突然道:“你今天穿那件酒紅色的魚尾曳地長裙吧,別總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似的,眼睛裏全是清澈的愚蠢。”

“你罵我!”鬱然委屈地陳述。

羅思思對她的委屈置之不理,反而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半個小時,我要在停車場見到你。超過一分鍾,我就要打你屁股一下,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她轉身就出門了,高跟鞋清脆的聲音很快遠去,鬱然無奈抓狂也隻能像是被狗攆的兔子一樣開始一通打扮。

也許是為了照顧羅思思久待國外美食荒漠的胃口,張製片將宴客的地點安排在一間古香古色的私人餐廳。

這家餐廳就在A市二環寸土寸金的四合院裏,一次隻接待一位賓客的預約,不管賓客是自己一個人來還是宴客,當天都不會再接待其他人,私密十足,有逼格滿滿。

裝飾也都是真正曆史悠久的老物件,聽說還是當年一個侯爺的府邸,雖然比不上親王府豪華卻別有一派江南風味。

張製片這人做事很有老派人的派頭,羅思思本來是想自己開車過來的,卻被通知會有專人來接她。

羅思思隻好跟鬱然坐上了十分誇張的加長版豪華勞斯萊斯,來接他們的小年輕自稱小韓,羅思思也沒多問他的名字,順著就喊小韓了。

在他殷勤的帶領之下,羅思思和鬱然並肩走進四合院的正堂,麵朝門的正位太師椅上坐著的張製片當即起身,他一起來,順位坐在下手兩排的人也跟著呼呼啦啦地站起來。

張製片在一眾簇擁下紅光滿麵,笑的十分熱情,以主人的姿態一一迎接她們。

羅思思好像聽見鬱然細弱蚊蟲的嘟囔,“派頭這樣大,還以為自己是貝勒爺呢!”

羅思思笑了一下,來之前熊茅就跟她惡補過京圈的知識,知道這群人是怎麽一個作風。

所以她並沒有第一時間作出反應,而是越過張製片的肩膀,在一眾相同笑臉上巡視一圈後,才伸手握住張製片的手,對著他露齒一笑,“早前就聽過各位的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客氣,客氣了。”張製片被她燦爛的笑容晃了一下心神,慢了半拍才客氣地雙手握住羅思思的手上下晃了晃,“小芳說的沒錯,您果然光彩照人極了。”

老派作風肯定免不了互相介紹,簡短問候過後,羅思思就自然地將鬱然推出來介紹給他們,“我工作室的另一位老板,鬱然,她也是斯托的徒弟,親傳的那種。”

“非常高興認識您。”張製片客套的跟鬱然握手,相比較前麵那個介紹,他顯然更看重斯托親傳這個身份。

羅思思帶來的人認識過後下,就該他們這邊的陪客了。

張製片介紹的十分隆重,“這位就是咱們華夏電影集團的副總經理王遷先生,這位是國內知名導演馮先生,這段時間正好有他的作品正上映,有時間可以一起看看……”

自從那個訪談節目之後,全內娛圈都知道這位已經名滿天下的新任影後想要扶持華夏文化走出國門,這對於他們這些早就向往世界更大舞台的導演十分具有**力。

雖然大部分業內人士普遍認為這是一句討好上麵政治正確的空話,但他們還是決定試一試。

畢竟前幾年國內沒少向著世界發起衝鋒,但跌跌撞撞頭破血流也隻出來一個張導,還沒有獎杯。

現在突然有一個自己人站穩腳跟之後,還願意牽線,對他們來說雪中送炭,瞎貓碰上死耗子,真的就賺,假的那幫上層測試一下,也不會虧。

而且從見麵時那小小的較量來看,這個出道即巔峰的女演員絕不是空有美貌被大洋彼岸硬捧出來的花瓶。

所以這頓飯可謂賓主盡歡,鬱然的第一部電影很快就在杯酒之間敲定下來。

題材,人選,拍攝方式都由鬱然自己來定,京圈的人出關係出扶持,羅思思則負責將電影運作向世界。

鬱然的電影就是一塊試金石,雙方的牌麵都將在這部電影上顯露無疑。

而最終結果也決定官方態度。

生死博弈也就如此了,贏了她的目標就有了實現的基石,輸了那她就隻能灰溜溜地滾回好萊塢去做一個沒有家的花瓶。

………………

羅思思錯誤估計了她計劃的進展,以至於風塵仆仆的梁肅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忙的連一個擁抱都要爭分奪秒。

梁肅也沒想到自己連軸轉了七八天,馬不停蹄地趕回來,麵對的不是想象中要休閑愜意準備過二人世界的羅思思。

而是一個忙碌的,電話不斷,被文件填滿,連一個對視的眼神都抽不空的羅思思。

“抱歉寶貝兒,二人世界可能泡湯了,你先在沙發上坐一會,我去開個會,很快回來。”

梁肅很少會在羅思思嘴裏聽到“寶貝兒”這樣的親昵中夾雜寵溺的詞匯,受寵若驚之餘,心中生不起半點對她言而無信的惱火。

他抬起手腕上的表,已經晚上八點了,外麵霓虹盈彩,五光十色,川流不息的車道像是流動的岩漿,將寒冷夜晚都渲染的火熱起來。

雖然他本人就是一個忙起來不分晝夜的工作狂,下屬跟著他通宵達旦的時候也沒覺得什麽不對。但在這一刻他突然開始討厭起國內的加班文化,若是換做北歐那邊,就算羅思思多麽心急,要下班的時候絕對留不住一個員工。

他靠在羅思思之前坐的老板椅裏,寂寞的數著桌子上堆起來的文件數量。

不用翻開他都知道這些文件的內容,可以說自從T國遇襲之後,羅思思的一舉一動他都了若指掌,隱私和距離他都給過,但是結果並不如人意。既然如此還不如明麵上一切照舊,私底下該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不讓她發現就行了。

“等很久了吧,晚飯吃了嗎?”羅思思將手中的文件扔在桌子上,直接摟住他的脖子側坐進他的懷裏。眼睛不錯神地盯著他,才發現七八天未見,男人的下巴冒氣一層青灰的胡茬,眼下黑眼圈烏黑發紫。

不由問道:“最近你公司出事了嗎?眼圈都黑成熊貓了,你這是幾天沒睡覺?”

“還好,每天都有睡,隻是想多空出一點時間陪你。”兩人在私下相處的時候總喜歡貼在一起耳鬢廝磨,即使什麽都不做,隻是單純的皮膚相貼都能發自內心的滿足,好像時間都慢悠下來,靈魂的缺失也在體溫交換中被漸漸補足。

“是我不對,其實你忙的話,完全可以先忙你的工作,我們倆又不是小年輕談戀愛,非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羅思思抿唇,她知道梁肅到底有多敬業,趕飛機的時候帶文件,吃飯的時候看最新財經,有時候她洗個澡出來的功夫他就能坐在書桌前開個臨時網絡會議。

“可是我想跟你黏,思思是嫌棄我歲數大嗎?”梁肅麵帶微笑,眼眸明亮,很乖。

羅思思一直覺得除開梁肅那層唬人的外殼,內裏其實就是一條很會撒嬌的小狗狗。

抬起手插入他烏黑的發中,忍不住輕笑出聲,“你不嫌我小,我不嫌你老,但黏人可不行,您已經是個成年人類,梁先生。”

梁肅當即黑了臉坐起來,“你跟丹尼爾很要好?都會幫他戲謔我了。”

她的口吻儼然就跟當初在機場他冷嘲熱諷丹尼爾時一模一樣,即使知道兩人之間絕對沒有曖昧,但還是非常不爽。

“噗~”羅思思樂不可支,揚手拉下他的頭胡**他頭發,“逗你玩呢,要幫也隻會幫你,好了~親一口,就當姐姐給你賠罪好不好。”

"我比你大,我是哥哥。"梁肅爭辯著,還不放過親一口的機會,見羅思思隻是嘴上說,等了半天都沒有動作。

他自己湊上幫她踐諾。

羅思思故意左右躲避,口中掐著嗓子喊:“肅哥哥,肅哥哥,饒命~胡茬痛痛~”

就見黏在上方的俊臉兩隻眼睛陡然放光,攢動著十分分明的暗癮,喉結上下滾動間,聲音都暗啞起來:“再喊一次,思思,再喊一次。”

羅思思本來是故意挪揄他的,現在被反客為主要求再喊,她的臉反而漲紅,一個字都不想再提。

兩人在非常場合混鬧的時候,喊幾句算是情趣,可現在外麵人來人往,她這小工作室裝修的時候也沒有特意裝什麽隔音材料。

要是真如了他的意,到時候控製不住發生一點什麽被外麵的員工聽到了,羅思思覺得自己可以不用懷揣什麽遠大抱負了,直接就地解散工作室後回徐姨那小島一輩子再不見人算了。

“嘴硬。”梁肅跟羅思思相處久了,她的想法十之八九都能猜到。

眼中的暗潮緩緩被強壓下去,灼熱的大掌報複似的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什麽時候下班?太晚的話,對員工的安全很不利。”

“九點半,再有半個小時,我雇了一輛巴車專門送他們到家,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羅思思想起本來不情不願的眾人,在聽到三倍工資,晚班有車,豪華好萊塢十日遊……這些獎勵之後,個個恨不得以頭搶地,說要以此為家,都忍不住有些唏噓,國內的職場環境是真比不得國外啊。

在國外就是她這些條件在多加一倍,都有大把的人能把唾沫吐到她臉上以表不屑。想到此處,決定再多加上獎金當做辛苦費吧。

將員工都送上班車之後,羅思思跟梁肅手牽手向她的住處走。

工作室敲定之後,羅思思就帶著鬱然在附近買了房子,疊墅,上下兩套大平層。

她喜歡能種花的院子,鬱然又怕蚊蟲,兩人不爭不搶、完美契合,樓上鬱然的,樓下歸羅思思。

“吃燒烤嗎?拐過這個街角,在城中村的小巷子裏有一家小餐館烤的五花肉很好吃。”

羅思思拉緊身上的風衣,仰頭問他。

深秋的夜風,不寒但冷,梁肅解開大衣的扣子將羅思思裹進懷裏,將她微紅的鼻頭朝著自己胸膛按了按。

“你不是喜歡清淡一點的食物嗎?怎麽突然喜歡吃燒烤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麽,抿了下唇又道:“還是算了,選粵菜吧,你的生理期快到了,重油重鹽對你身體不好。”

被拒絕了。

羅思思在他胸膛來回磨蹭,用手環緊他的腰,也不走了就拖著他站在原地,“可是我想吃,隻要不辣其實對生理期影響不大。”

梁肅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無奈道:"上次在**哭的枕頭都濕了的是誰?還想再來一次?"

“上次是吃冰了,這次我不喝啤酒就沒事。好了,梁爸爸別囉嗦了,再晚一點就好吃的就被人搶光了。”

羅思思從他懷裏鑽出來,帶上口罩,拽著他的手往前跑,梁肅腳下拖拖拉拉顯得很不情願。

“不加辣。”

羅思思回頭看他,halloketty的粉色印花又甜又軟:“中辣。”

“回家。”

“微辣,微辣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梁肅抿嘴不接話,腳下再次站定。

任憑羅思思怎麽變換姿勢拉他,就是不動。

偶爾有下班的男男女女從他們身邊經過,許多都頻頻回頭,“好甜啊,磕到了。”

羅思思:“……”

她剛慶幸自己沒被認出來,就聽見有人不確定卻又很大聲地喊,“好像是羅思思欸,是殿下嗎?”

他後一句是對著羅思思喊得,視線相接,兩人同時一驚。

羅思思是驚嚇,那人就是驚喜。

還沒等她反應,腰部就被人大力掐起,身子猛然騰空,路邊五彩繽紛的霓虹燈飛速向著身後閃去。

一大群猛烈而高昂的尖叫聲被狠狠拋在身後。

羅思思將頭埋進梁肅的衣襟裏裝鴕鳥,辣不辣燒不燒烤都不用想了,能不能緊追猛喊的人群口中逃脫才是首要。

好在羅思思房子買的不遠,梁肅體力又強盛,一路即驚又險的回到小區。狂熱的人群被門口的安保攔下後,兩人不由地深呼一口長氣。

對視一眼,默默無語,羅思思忍著心中對燒烤突然升起的無限執念,乖乖帶著氣喘籲籲的男人回家了。

越是吃不到嘴,就越是抓心撓肺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