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陳三這個棒槌

第二日,張教授八點就已經到院子裏報道。

他問了羅思思的學習情況,建議羅思思先從高中數學開始複學。

羅思思大受打擊,成年人了被大學教授親口鑒定隻有高中的水平。

實在丟人。

張教授倒是絲毫不受羅思思哀嚎的影響,問清狀況後,就提出告辭,說要先回去跟任小姐商量一下,製作羅思思的學習計劃。

羅思思也是從這裏才知道,張教授原來跟任小姐之前就已經相識,還是他介紹任小姐來這裏兼職的。

羅思思本就不安的心中,又蒙上一層陰影。

張教授介紹任小姐兼職,到底隻是朋友間的幫助,還是警方也已經掌握了梁肅二哥的一些線索,甚至是證據。

梁肅跟警方這樣隱晦默契的將任小姐控製在眼皮底下,那是不是意味著,梁肅已經在心底徹底放棄他二哥,包括生命。

畢竟就梁肅二哥的行徑,羅思思實在不敢想以國內那麽嚴厲的禁毒力度,會放過這樣一個法外狂徒。

三日後,梁肅披著一身濃重的夜露出現在羅思思麵前。

彼時,羅思思已經關燈上床,聽見院子裏“嗒嗒”有力的腳步聲,連忙批衣起身。

匆忙來到院子裏才發現麗斯竟然也在,她渾身是血的躺在梁肅懷裏,麵如金紙,不省人事。

梁肅抱著她,一陣風一樣的從羅思思身邊略過,連一個眼風都沒有給她。

羅思思的心登時就沉下來。

跟在後麵的陳三,進了小院,就直挺挺地跪在主屋門口。

西瓜辮跟著後麵進來,倒是跟羅思思打招呼。

卻是張口,就讓羅思思先回自己的房間。

之後就直接跟著進了主間。

羅思思看見他手裏拎著藥箱,想必是給麗斯處理傷口用的。

她控製不住的在心裏想,那裏麵到底是梁肅在動手,還是西瓜辮。

羅思思這次沒有聽話,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她跟梁肅的關係堂堂正正,為什麽要聽從別人的話,回避自己的戀人跟其他女人同處一室。

她又不是什麽金絲雀,更不是古時候要守規矩的婦人妾室。

羅思思深吸一口氣,心髒憋得難受,她下意識的放鬆腳步,悄無聲息的來到門口。

跪在院子裏的陳三,連眼皮都沒抬,他向來如此,羅思思也不在意。

等進了主屋才發現,梁肅竟然抱著麗斯進了書房。

羅思思心又沉了一分,梁肅之前告訴過她,書房很重要,迄今為止,隻有她和梁可瓊少數的幾個女人進過。

羅思思之前從來不將麗斯當回事,一個連梁肅書房都沒有進過的女人,實在談不上威脅。

現在羅思思不確定了。

書房裏器械叮叮地聲音在響,羅思思心中又升起微弱的希望。

希望動手的是西瓜辮,畢竟梁肅五指不沾手術刀,他對醫學隻限於簡單的了解,處理傷口他應該不在行。

心中這樣期望,羅思思卻沒有推門進去,而是站在門邊推開的縫隙裏偷偷看向屋內。

屋內明亮的燈光下,麗斯躺在沙發上,衣衫已經被剪得七七八八,大片**的細白肌膚,沾著血跡。

在羅思思看來有一種破碎的美感,梁肅蹲在沙發旁邊,西瓜辮在一旁遞針遞線。

羅思思就這樣看著梁肅,一寸一寸的縫合麗斯身上數不清的傷口。

梁肅麵對麗斯一貫冷峻的眉眼,此時帶著心疼和憐惜。

有什麽不一樣了。

羅思思在心中想。

她對感情一貫敏銳,跟陳深結婚的那幾年,明麵上她處處被欺負,但實際上陳深的情感情緒一直都在她的掌握中。

鬱然讓她體會婚姻的不幸和痛苦,她就放任甚至控製陳深傷害自己。

但是自己控製和眼下是不一樣的。

羅思思捂著胸口,跟知道陳深出軌時候的了然失望不同,羅思思現在心口像是破了一個洞,裏麵亂七八糟的猜測都想掩蓋住她心中最敏銳的察覺。

羅思思顫抖著手,輕輕合上門。

又輕手輕腳的回到院子,經過陳三的時候,她張張嘴想問,卻盯著陳三跪著露出的發旋,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半晌,羅思思無言的略過陳三,要回房間的時候。

陳三開口了,安靜的小院中,他的聲音很低,僅僅羅思思跟他兩個人可以聽見。

“三爺被泰爺請去吃飯,泰爺在酒水裏摻了毒品。是麗斯突然出現救了三爺,我們在撤退的時候,麗斯擋在三爺身前,受了傷。”

陳三抬起頭,看著羅思思,他年輕的眉眼在月色下透著冷漠。

“重點不是麗斯身上的傷,而是她替三爺喝了攙著毒品的酒。”

羅思思蹙眉,仔細望著陳三的眉眼,問:“你在提醒我?為什麽?”

陳三向來隻忠心梁肅,此時會告訴她緣由,已經出乎意料。

想不到他還會特意提醒。

“她出現的很巧合,巧合到像是故意博這一份恩情。”

陳三的眼睛在夜裏亮的像狼。羅思思回望:“麗斯向來希望得到梁肅的垂青,她博這一份救命之恩,也不是很奇怪。”

陳三聞言,不說話了。

羅思思從他的沉默中讀出他還是固執己見。

披著銀紗的小院中,兩人都是沉默。

羅思思最終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再看書房一眼,獨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屋內剛才打開的燈盡忠職守的還在亮著。

羅思思“啪”地一聲關掉燈,人卻坐在房間的沙發上,漆黑的房間裏響起羅思思帶著希冀的低語:“梁肅,希望你能一直對我坦誠。”

屋外靜的像墳墓,羅思思在黑暗中從希冀到失望。

就在羅思思以為要枯坐一晚的時候。

黎明時分,她的房門突然被敲響。

羅思思卻一點開心的跡象都沒有。

來的不是梁肅,她聽得出來。

那個男人的腳步聲,向來規律且穩重,不疾不徐,像是天塌下來,他都能頂著,所以從來不用疾步逃跑。

而現在站在屋外的腳步聲匆匆而至,應該是西瓜辮的。

羅思思剛在心中確定,門外西瓜辮的聲音伴著敲門聲響起。

“絲小姐,您醒了嗎?”

羅思思在屋裏慘淡地笑了一聲,他跟陳三都是不會說話的典型,如果是阿凱,他現在就隻會敲門,喊名字,不會多說醒不醒的話。

羅思思為自己現在還有心情,去想梁肅手下這三個人的不同,而感到可笑。

就像是斷頭刀落下前無效的掙紮。

她的胡思亂想不回答,顯然不能阻止西瓜辮的動作。

門外敲門的聲音更大了。

羅思思不想被梁肅聽了覺得她刻意為難西瓜辮。

伸手打開燈,一瞬間明亮的光線讓羅思思隻得緊閉雙眼。

門外的西瓜辮已經開始說話了,他也不等羅思思請他進來,直接就在外麵將梁肅的吩咐傳達到位。

“絲小姐,三爺讓您搬到旁邊的院子住,明天麗斯小姐會搬來您現在的房間。”

羅思思緊閉的雙眼,突然無法睜開,淚水憋在眼中,就好像蝕骨的情緒不存在,她聲音穩穩的回道:“知道了。”

第二次被人趕著走,還是西瓜辮。

羅思思聽見西瓜辮得到回複放心離去的腳步聲。

“啪”地一聲,燈又關了。

黑暗中靜靜的一片,就好像羅思思無聲鋪滿臉頰的眼淚,無人知曉。

羅思思搬進來的時候,有很多幫手的傭人。

搬出去的時候,就隻有剛從園中起來,一瘸一拐的陳三。

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一直在羅思思耳邊提醒。

羅思思將自己的私人物品分三次搬完,麗斯的東西已經被大張旗鼓的放在園中,堆了一地。

羅思思還聽見有獻殷勤的傭人在書房的窗下,刻意說要等她全部搬走完,讓人消過三遍毒以後,在將麗斯小姐的東西搬進去。

而書房裏是一陣沉默。

羅思思第一次懷疑,梁肅還愛她嗎?

她脫殼後汲取愛是有限製的,隻有在麵對麵的情況下才有用,而現在梁肅在回避她。

羅思思強撐著自尊,在陳三的幫助下,目不斜視的搬完最後一趟。

新住的小院,是之前梁肅特意留給她的衣帽間。

那些之前精心保存的華服,現在被傭人像丟麻袋一樣全部丟在一個房間。

一些價值過重的珠寶,在西瓜辮的監視下,被傭人用保險箱裝起來帶走。

羅思思全程都在看著,隻有最後西瓜辮要走的時候。

羅思思輕聲對他說:“告訴梁肅,我隻給一日機會。”

西瓜辮臉上的表情冷的像冰,全然沒有往日的可親與親近。

他客套疏離的答應,而後帶著一眾看笑話的傭人離開。

羅思思從他們走之後,就一直等在院裏,陳三陪著一起,他還是不斷的在絮叨麗斯絕對有問題。

羅思思就對著他笑:“你覺得跟我說還有用嗎?我都已經被趕出來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連這裏都住不了。”

她話中的喪氣和傷心,即使陳三這樣的棒槌也能聽懂。

可陳三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三爺根本就不見他,今日早上直接讓西瓜辮帶人將他從園中趕走。

他滿心的擔憂,三爺全然不理。

羅思思見他垂頭,給他出主意,道:“你功夫那麽好,總有攔不住你的時候,你怎麽不直接去書房試試呢?”

陳三猛地抬頭,眼睛帶著固執:“三爺,不喜歡別人硬闖書房。”這是梁肅為數不多能被他摸清的喜好。

“是嗎?那我也沒有辦法。”羅思思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是注視著門口輕聲回答。

陳三的唇緊緊抿起,他的嘴唇很薄,現在又抿起,臉上原本嘴唇的位置幾乎就剩下一條肉色的線。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帶著期待的,一直等到第二天。

到了昨天相同的時間,羅思思跟體內上了發條一樣,直接起身回道房間。

而陳三則是又站了一會,最終像是下了什麽決定。

他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直奔梁肅的書房而去。

羅思思在心中已經不抱期待,隻是對陳三很抱歉。

她之前還有期待的時候,會鼓動陳三去試。

但是現在期待全無了,冷靜下來,才發現陳三如果真的聽了她的話,那按照梁肅的性格,隻怕陳三近一年都會被發配到角落。

可是她失算了,陳三的下場比她想象的嚴重許多。

他被暴怒的梁肅踢出安保隊伍,直接掃地出門。

聽說是阿凱在梁肅麵前力保,才被安排在她這個小院,卻直接被嚴明,以後都不準在出現在梁肅麵前。

“三爺絕對是被麗斯下藥了,我闖進書房的時候,還看見三爺趴在沙發邊上親麗斯呢!”

他邊說邊偷看羅思思。

羅思思就大大方方的讓他看,甚至嘴角還含著笑。

即使心痛的像要碎掉,羅思思還是想在別人麵前保留一點尊嚴。

陳三是個棒槌,一向不會看人臉色,現在見到羅思思還能笑出來,大鬆一口氣。

第一次跟羅思思表現得很親近。

還跟羅思思推心置腹:“我覺得你還不如離開三爺,現在三爺明顯變了心,你長的這麽好看,以後大把的男人會像蒼蠅一樣圍著你轉,趕都趕不走。”

羅思思繼續笑:“大把的男人是蒼蠅,那被他們圍著的我是什麽?”

陳三“啊”終於發現自己的安慰錯漏百出,甚至還連帶罵了羅思思。

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用手在胸前慌忙揮舞,嘴裏支支吾吾的道歉:“對不起啊,絲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羅思思剛才提梁肅都沒有變臉,此時卻沉下臉來:“周絲絲,你可以叫我絲絲,絲小姐這個稱呼我不想再聽到。”

陳三已經她接連的問題弄得左右不支,一邊連連點頭表示同意,一邊給她彎腰鞠躬。

羅思思心中的痛苦憤懣都被他這個舉動驚走大半。

“你做什麽?”她立即站起身來,避開的像是追悼一樣的鞠躬。

陳三聞言,也停止動作,手抓在自己的頭發上,自暴自棄地說:“對不起啊,絲小……絲絲,我一直都很笨,我媽就教我如果想要道歉,就要做夠禮節,隻有鞠躬才能得到別人的原諒。”

羅思思挑眉,問道:“你媽是日本人?”

她本意是帶著反嘲的,陳三卻連連點頭。

羅思思一時無語,陳三像是打開話匣子:“我媽很好的,就是身體不好,被我爸始亂終棄後,沒幾天就死了。”

“放心,我比較堅強,不會學你媽媽。”羅思思為自己脫殼後察言觀色的技能點讚,她竟能從棒槌臉上讀懂隱藏的情緒。

陳三立馬不說話了,羅思思瞧著他確實偷偷鬆了一口氣。

她現在實在不想繼續關於梁肅的任何話題,隨便找了一個其他的話頭,引開陳三的注意。

“那你之前打阿凱他們的時候,為什麽沒有道歉?”能讓阿凱這個人精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羅思思十分好奇。

“你是女人,還長的這麽好看,肯定不是壞人,如果我惹你生氣,那就是我不對。”

陳三想起阿凱那群人,臉上的表情帶著嫌棄道:“一大堆臭男人,長得還醜,單挑不過就群毆,他們沒被我打死都是我手下留情。”

懂了,羅思思點頭,沒看出來陳三還是一個顏控。